某種意義上,如今的中原局勢就是大量線團相互攙雜胡亂地揉在了一起。
線頭有很多,但往往扯動其中一根卻是牽一發而動全身,所能拉出來的線條未必就是扯動線頭之人想要的。
也正是因此,不僅僅是劉備在積攢力量伺機北伐中原,其余中原諸侯間暗流涌動整軍備戰,一時卻也都不敢輕舉妄動。
這反倒是讓中原重回了難得的短暫和平,宛如是又一場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不過與中原不同的是,在黃河以北的廣袤大地中。
歷經了一年左右的對峙,遑論是袁紹還是公孫瓚都清楚決戰之日在即。
在界橋東南側的袁軍營寨的中軍大帳之內,袁紹端坐上座,下方則有著一眾心腹幕僚。
此前陳琳作為袁紹使者在中原游說諸侯,此刻正躬身匯報著結果。
在公孫瓚所帶來的龐大壓力下,袁紹的思維卻是越發的清晰。
公孫瓚乃是眼前大敵不假,但中原局勢亦不可不顧,須未雨綢繆制約劉備做大,否則必成心腹大患。
而陳琳游走于曹操、袁術、呂布三家之間,也帶回了這三家的最新現狀。
袁術還在舔舐傷口,積極恢復在荊州之戰中的慘重損失。
呂布則完全稱得上是兵強馬壯,隨時都有出東出虎牢關掃蕩四方之姿。
曹操也是在不斷積攢錢糧,蠢蠢欲動。
一眾心腹幕僚聽罷陳琳所言,各自在心中仔細盤算了一陣后。
田豐率先出列,有些慚愧地說道。
“主公,此前老夫所想怕是有些不足,袁公路元氣尚未恢復,曹孟德又似是野心勃勃,且無雙侯麾下兵將如此強壯,大有出關稱霸中原之姿。”
“如此一來,區區一個南陽郡怕是滿足不了無雙侯的胃口,且曹孟德若是另有異心,僅憑袁公路一人卻是無力北進兗州。”
田豐向來老成持重,此前所做謀算并無不妥。
可在進一步知悉了呂布與曹操的現狀后,依然讓袁術以南陽郡為代價換取與呂布結盟,再借由曹操之力北取兗州,其中的風險無疑太大了。
甚至,袁術很可能會被劉備、呂布、曹操三家所瓜分。
如此之事,田豐自然不敢繼續勸說袁紹為之。
只是為中原局勢花費了這么多的心思,就此放棄無疑也讓一眾謀士心有不甘。
更重要的是必須要設法鉗制劉備做大,否則袁術根本就擋不住劉備。
在袁紹不插手,任由中原局勢自行發展的情況下。
不日,呂布必將東出虎牢關,與曹操相爭奪取兗州。
坐擁貧瘠青州的曹操,難與呂布爭鋒,極大可能為呂布所敗,讓呂布以破竹之勢一舉奪兗州、破青州,稱霸中原。
屆時,在中原戰亂大起之際,劉備斷然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必將發動北伐進攻豫州。
只需是個明眼人都清楚袁術不可能會是劉備的對手,即便袁術不斷據城死守,也不過是拖延死亡時間罷了。
倘若局勢發展到這種地步,袁紹即便擊敗公孫瓚橫掃河北,恐也難與呂布、劉備這兩個龐然大物相提并論。
更重要的是,在麾下謀士合力推演下,呂布也難是劉備的對手。
一旦讓劉備在袁紹徹底一統河北之前,再鯨吞掉呂布,那么袁紹就連跟劉備劃黃河而治的資格都沒有。
因此,意識到袁術不能倒的一眾謀士,也是絞盡腦汁地不斷商討起來,試圖討論出一個可行之策。
起碼,在袁紹擊敗公孫瓚橫掃河北之前,袁術還不能倒。
只是面對著復雜的中原局勢,一眾謀士合力謀劃,卻也想不出一個萬全之策,甚至派遣刺客全力暗殺李基都被郭圖提了出來。
可李基出行不是大軍隨行,就是待在守備森嚴的壽春城內,時時還有著許褚與虎衛貼身保護,想要成功暗殺李基的可能性簡直是低的可憐。
光是揚州所實行的戶籍制度的棘手程度,想要讓刺客死士蒙混過關進入壽春城都是件難事,更別說暗藏管制強弩等暗殺利器進入城內對李基出手。
除此之外,還有逢紀提出或可讓袁術將一未出閣閨女嫁予呂布做平妻。
如此一來,袁呂二家有了姻親關系,或可避免呂布得了南陽郡后生出反復之心,繼續襲取兗州。
可這一策,同樣是被袁紹給否了。
不是別的原因,單純是逢紀提出袁呂二家聯姻后,袁術可就是呂布的岳父,袁紹也算得上是呂布的伯父之時,袁紹莫名的后頸發涼,心驚肉跳。
“義父尚且殺之,何況岳父乎?”
審配反對的一言,更是深得袁紹之心。
這個時代的“義父”之重,可不是后世的干爹那般單純的肉體關系,而是僅次于親父一般的關系,同樣也是需盡孝道的。
殺一次可以說是手滑,殺兩次還說是一時沖動,誰信?
也正是因此,呂布即便如今成為外戚,當上了大將軍,但威望尚且遠遠不如曾經的殺豬佬何進。
被呂布掌控著的朝廷,更是不被世人放在眼里。
大漢亦是以孝治國,結果掌控朝廷的是孝死了兩任義父的呂布,這本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而一眾謀士來回商討了許久,最終的結果還是繞回到了如何與呂布結盟上。
欲牽制劉備,呂布是必不可少的。
可呂布乃反復之徒,再如何重利亦是無用,唯有重威,方能迫使呂布不敢生出反復之心。
而看著麾下一眾謀士愁眉不展的模樣,袁紹卻是驟然笑了,站了起來,朗聲笑道。
“諸公何須苦惱以何威壓之?”
“只教我袁本初大敗公孫瓚,以橫掃河北之姿虎視中原,其威不知重否?足否?”
袁紹這忽如其來的霸氣,令帳下原本討論得甚是激烈的一眾謀士為之一怔,然后一眾謀士幾乎是下意識地折腰相拜,齊呼道。
“自是足矣!”
而田豐也是茅塞頓開一般,脫口而出補充道。
“屆時,主公只需遣一部屯于黎陽,俯視兗州東郡,足可教呂布心生忌憚,不敢輕進兗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