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不瓊、王禹翔、思思三人擠上了陸靜的車。陸靜這會兒也犯困了,車速自然就慢了下來,沒一會兒,車就穩穩當當地停在了滴水巖森林公園山腳下的蘑菇農莊前,交給趙不瓊停好車,大家跟著思思進去農莊的木棚屋住宿區。
這蘑菇農莊,雖然看起來簡樸,但里面的設施可是全得很,是張金枇舅舅專門為了接待商業伙伴建的,跟那些民宿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關鍵是還干凈整潔,住起來別提多舒服了。
思思就麻利地找到值班阿姨,拿了房間鑰匙,給陸靜和趙不瓊安排了房間。大家伙兒也都不客氣,各自拿了鑰匙就回房休息了。
趙不瓊洗完澡,一看時間,嘿,都凌晨一點了。可她這精神頭兒還足著呢,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今兒個的事兒啊,就跟放電影似的,在她腦海里一遍遍回放。特別是跟蔡紫華的視頻通話,還有王禹翔對那三體理論中“價值交換體”的解釋,讓她感覺就像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脈,豁然開朗。
她琢磨著,這世間萬物啊,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掌控著,這只手一搖,生態鏈里的生物們就得跟著動。這“價值交換體”啊,簡直就是個恐怖的惡魔,主宰著整個世界。那些被它籠罩的生態鏈,好像都有了自己的一套價值體系,這價值體系可不是外面那些金錢能衡量的,它有著更深更遠的意義。
趙不瓊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一個完整的商業項目4.0生態系統,那必須得有自己的金融體系。這體系,還得跟外面的金融系統保持點距離,這樣才能形成一個獨立的價值法體。這不就是三體理論里說的嘛,一個完整的、獨立的價值交換體系,得有它自己的“法體”。
趙不瓊這么一琢磨,感覺自己是真懂了。帶著這份難得的領悟,她慢慢地進入了夢鄉。在夢里,她來到了一個奇幻的世界,金錢不再是讓人頭疼的東西,而是變成了各種可愛活潑的小玩偶,圍著她轉啊轉的,別提多有趣了。趙不瓊的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好像所有的煩惱和疲憊都在這一刻煙消云散了。
次日清晨,天邊剛泛起魚肚白,趙不瓊就睜開了眼。她躺在草棚木屋那簡陋的床鋪上,四周彌漫著草木的清香和泥土的芬芳,這和她平時住的環境大不一樣,即使床鋪蠻舒服的,依然讓她覺得有點不適應。
盡管她想再瞇會兒,卻發現怎么也睡不著了。昨夜的夢一個接一個,思緒跟潮水似的涌上來,讓她心里亂糟糟的。她嘆了口氣,坐起身來,透過木屋的縫隙,望著漸漸亮起來的天空。
屋外,鳥兒們已經開始了它們的清晨大合唱,嘰嘰喳喳的叫聲此起彼伏,熱鬧得很。可這些鳥鳴聲在趙不瓊聽來,卻有點煩人。她感覺自己就是被這些煩人的鳥鳴吵醒的,一會兒又睡,一會兒又醒,整宿都沒睡好。
她慢慢起身,穿好衣服鞋子,走出木屋。清晨的露水悄悄打濕了她的鞋底,她踩在濕潤的泥土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大自然的氣息。她試著深呼吸,想讓心情平靜下來。
農莊四周,綠樹成蔭,就像一道道綠色的圍墻。遠處,布谷鳥的“布谷布谷”的叫聲和溪水的潺潺聲混在一起,聽起來特別舒服。趙不瓊的目光在樹林里穿梭,發現了一條上山的小路,雖然不太明顯,但她還是決定去爬一爬。
她順著這條陡峭的小路往上爬,手腳并用,還得時不時拉住路邊的灌木枝丫。山路難走,她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摔著。爬了半個多小時,周圍的景色慢慢開闊起來。晨霧在樹林間飄來飄去,給山林添了幾分神秘感,也給她添了幾分好心情。趙不瓊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抬頭看到了一條棧道,不禁心里一喜。
她沿著棧道繼續走,腳下的木板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和周圍的鳥鳴、溪水聲配在一起,就像是大自然在演奏交響樂。棧道兩邊,樹木茂盛,野花也開得正艷,香氣撲鼻。趙不瓊雖然已經感覺稍微有些氣喘了,她不斷地深呼吸,感覺心里的煩躁和疲憊都跑掉了不少。
走了一會兒,趙不瓊終于走到了青蘿峰的山頂。山頂上有個小涼亭,旁邊還有個小石碑,她低頭看著那小石碑,上面寫著“青蘿峰”三個大字,下面還有行小字寫著“海拔198.2米”。她苦笑了一下,剛才爬得那么費勁,還以為這山有多高呢,原來海拔還不到兩百米。
她走進小涼亭,眺目遠望。遠方數座山峰疊嶂起伏,雖無云霧繚繞,但大樹密布、綠意盎然,生機勃發。遠處一條大河蜿蜒曲折,宛如一條銀帶在大地上翩翩起舞。她仿佛置身于一幅壯美的畫卷之中,心中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同時也感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寧靜和滿足。
趙不瓊坐在涼亭的長凳上,任由微風輕輕吹拂,帶走了她臉龐的汗水和頭發的絲絲熱意。她閉上眼睛,深深地感受著大自然的呼吸和節奏。在這一刻,她仿佛與大自然融為一體,心中的紛擾和雜念都隨之消散無蹤。不知不覺間,她的臉上露出了微笑,坐在涼亭的長椅上沉沉地睡去,仿佛融入了這片寧靜的山林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趙不瓊在夢中隱約瞥見了一束光,然而除了這束光,四周卻是一片虛無,仿佛置身于無盡的虛空之中。她心中一驚,猛地睜開了眼睛。眼前,一陣比夢中更加耀眼的陽光讓她不由自主地再次閉上了眼睛,同時轉過身子,試圖尋找可以遮擋光線的東西。這時,她感到后背觸碰到了一片柔軟之物,心跳驟然加速,她連忙再次睜開眼。
一張熟悉的笑臉映入了她的眼簾。那笑容燦爛而溫暖,就像春日的陽光一般,讓趙不瓊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回過神來,驚喜地喊道:“啊……小師妹,你怎么也在這里?”
陸靜咯咯咯地笑著,眼中閃爍著調皮的光芒,她反問道:“你猜?”
趙不瓊搖了搖頭,疑惑地問:“我睡了多久?”
陸靜遞過一張紙巾給趙不瓊,笑著說:“差不多兩個小時吧,你坐著都能睡得這么香,還流口水了呢。”趙不瓊一聽,頓時有些尷尬,摸了摸嘴巴,果然感覺濕潤一片,連衣襟上都有濕痕。她連忙接過紙巾擦拭,臉上露出了一抹羞澀的笑容。
擦拭完畢,趙不瓊環顧四周,卻沒看到垃圾桶的蹤影。她正想把濕紙巾放在口袋里,陸靜卻拿出一個塑料袋打開,說:“給我吧。”趙不瓊將濕紙巾丟進塑料袋,感嘆了一句:“小師妹情商真高,上山連垃圾袋這種不容易想到的小事情,都能帶上了。”
陸靜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得意地說:“我老公才情商高呢。”趙不瓊好奇地問:“哦,怎么個高法?”
陸靜捂著嘴,瞇了瞇眼,俏皮地看著趙不瓊,嬌嗔道:“就是不告訴你!”
趙不瓊趕緊轉過臉去,她最怕陸靜的這種裝嫩的表情了。想了想,她嘆了一口氣,說道:“唉,我老公情商就很低,經常鬧出笑話,搞出些尷尬場面。”
陸靜不屑地撇了撇嘴,道:“切,有些人啊,是不需要情商的。”
“哦?為什么這么說?”趙不瓊面露好奇之色,不解地問道。
陸靜笑了笑,開始講述起來:“我以前幫人游戲練級,QQ得長期掛著,方便和玩家溝通。平時我煮飯做菜啊,假日帶孩子啊,都是我老公用我的QQ跟人回復的,對方一直都不知道我們是兩個人。但是,有一個人,卻總能知道那一次聊天是我,那一次是我老公。你猜猜,是誰?”
趙不瓊心頭一動,這個問題都這么明顯了,還用猜嗎?她本想是不是故意猜錯幾個,但一想到陸靜裝嫩的樣子就渾身雞皮疙瘩,心里就有些發憷,于是趕緊答道:“是老師嗎?”
“答對啦!那你再猜猜,老師是怎么知道跟他QQ聊天的是我還是我老公呢?”陸靜又笑瞇瞇地問道,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
這次趙不瓊還真答不上來了,心想如果QQ的對方不說自己是誰,確實不容易猜出來。要是自己,會怎么判斷呢?她想了想,說道:“是不是從你們說話的語氣和內容上判斷不同?”
“如果是別人可能會這樣,但我老公智商、情商可都是很高的。”陸靜一臉神秘兮兮地看著趙不瓊的眼睛,繼續說道,“他看過我跟人家的聊天記錄,也看過我跟老師的聊天記錄,連我的口頭禪都知道。所以,老師每次在QQ上問我‘靜靜啊……’,他的回答我都看不出來不是我說的話。”
趙不瓊對自己的智商還是很有自信的,但是被陸靜不停地讓她猜,還真有點打擊到了。她苦思冥想,一連說了幾個可能的原因,比如回復的快慢、表情包的使用等等,但陸靜都搖頭說不對。正當她一籌莫展之際,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便反問陸靜:“你老公怎么知道,老師認出你們是誰呢?”
“哇!能提出這個問題,看來你還是很聰明啊!”陸靜笑著伸出大拇指,點了一個贊,然后解釋道,“我看不出來,但是我老公說,我用QQ跟老師聊天的時候,老師說話的口氣比較關心;而我老公用QQ跟老師聊天的時候,他說話的口氣則比較教訓。”
趙不瓊點點頭,贊嘆道:“看來你老公真的很細心,能這樣細致入微地觀察,情商肯定不低。”她接著好奇地問:“那你后來有沒有問老師是怎么看出來的呢?”
陸靜笑道:“我是很想問啊,但是我老公不讓我問,他說問了就是情商低了。”她頓了頓,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繼續說道,“有一段時間我心癢難耐啊,然后,我就故意學我老公平時跟人聊天的口氣,跟老師聊天,想看看老師是不是能認出我。你猜怎么著?”
趙不瓊已被陸靜的故事深深吸引,她心中的好奇如同被點燃的火焰,急切地問道:“哦,那你老公怎么說的?”陸靜哈哈大笑道:“我老公說,老師還是知道是我而不是他在跟他聊天。他指著我跟老師的聊天記錄,尤其是老師說的‘靜靜,別鬧!’那幾個字,說這就是在警告我。當時我就反駁我老公了,以前老師也說過好多次這樣的話啊。你猜猜我老公怎么說?”
這次輪到趙不瓊心癢難撓了,她急不可待地說道:“我猜不到,你快說嘛。”眉宇間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絲學著陸靜裝嫩的嬌憨,讓陸靜也忍俊不禁。
陸靜又咯咯咯笑個不停,好一會兒才止住笑聲,說道:“我老公說,這次老師說這話的后面有一串感嘆號,以前都沒有過的!”
趙不瓊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她心中不禁感嘆萬分,陸靜的老公竟能從公務員身份毅然辭職下海,幾年后還能再重歸原職,這對于一個毫無背景關系的普通人來說,實屬不易。她心中思緒萬千,但隨即又感到有些疑惑,于是連忙問道:“小師妹,你之前說有些人不需要情商,可你講述的和老師的交往中,我感覺他的情商并不低啊。”
陸靜笑道:“師姐,這句話其實是我老公說的,我也覺得很有道理。”她從手袋里拿出兩瓶娃哈哈純凈水,遞給趙不瓊一瓶,自己扭開一瓶,輕抿一口,然后抹了抹額頭的發絲,繼續說道:“我老公其實比我更好奇,他讓我描述一下老師的性格和行為,讓我把能想起來的所有關于老師的事情都告訴他。有幾天,他不停地讓我回憶,我幾乎把關于老師的記憶都給他榨干了。他才不再糾纏我。過了幾天,他忽然跟我說:‘你老師應該是一個情商很低的人,但是智商很高的人,他用智商模擬情商。’他又問我,是不是覺得老師有時候情商高,有時候說話太得罪人,像沒一點情商似的?我問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很開心地說那就對了!然后就說了那句話:‘有些人,是不需要情商的。’我聽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他就解釋說:‘你老師的情商,是按照他自己認為當下的需要來調整的。’,我雖然笨,但細細品味后,終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趙不瓊的好奇心被徹底勾起來了,她豎起耳朵聽陸靜接著往下說。
“四師姐,你說,咱們人剛生下來的時候,有沒有情商這玩意兒呢?”陸靜拋出了個問題。
趙不瓊腦海里立馬浮現出那些嬰兒整天張著小嘴嗷嗷待哺的樣子。雖然在自己父母眼里,那模樣可愛得緊,但要是按成人的標準來評判,嬰兒哪有什么情商啊?他們哭,純粹就是為了要吃,而且這本事是一天比一天強。
陸靜知道趙不瓊還沒當媽,而自己孩子都上大學了,所以也沒等趙不瓊回答,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老公說,其實人天生就沒有情商,只有智商。但后來在社會上混久了,環境變了,受的教育也不一樣了,有些人就慢慢學會了怎么讓周圍的人迅速喜歡上自己,這本事就被大家叫做高情商。擁有情商,才算是真正長成了大人。”
趙不瓊一聽就明白了陸靜的意思,她接著問:“那低情商的呢?”
陸靜笑了笑,說:“這種人社會上有個詞兒叫‘巨嬰’,雖然聽起來不太好聽,但還真挺貼切的。”
趙不瓊點點頭,她也聽過“巨嬰”這個詞兒。但按照陸靜這么說,無問僧那老爺子豈不是也成了“巨嬰”?她這么一問,陸靜竟然還點頭同意了。兩人就這個話題聊開了,七嘴八舌地說了一大堆。聊著聊著,趙不瓊突然明白自己今天早上為啥一起床就心煩意亂了。原來是因為滴水巖公司的項目設計,處處都透著股“惡”勁兒,而在這個社會里,“巨嬰”是根本沒法生存的。這就意味著,她不得不逼自己變成“成年人”,用各種陰謀詭計來為公司謀出路。
所謂情商,不就是能讓身邊的人快速對自己產生好感嘛。情商高的人,看起來都挺善良的。但要是這種人對自己親近的人也下狠手,他心里會怎么想?會內疚嗎?
人在這世上,不是什么時候都需要別人好感的。就連無問僧那樣的大佬,不也一樣?陸靜的老公能在下海幾年后還能重返公務員隊伍,說不定也是這么回事兒。他們用盡一切辦法,用高智商偽裝成高情商。這種人,其實根本就不需要情商。因為他們心里只有目的,為了達到目的,可以隨時隨地偽裝出需要的情商。需要高情商的時候就高情商,需要裝傻的時候就裝傻,只要能達到目的,啥手段都使得出來,要情商干啥?
趙不瓊這么一想,突然就明白了無問僧的心態。他那就是徹頭徹尾回歸“巨嬰”心態啊!嬰兒雖然極端自私,只想著滿足自己的吃喝拉撒,但他們也是最沒有欲望的。因為他們除了吃飽睡好,啥也不懂,啥也不懂得要。原來,這就是舍棄情商!
趙不瓊和陸靜正聊得興起,忽然瞧見山下一群七八歲的小孩,沿著棧道噔噔噔地往上爬,嘴里還高聲唱著那首地道的廣州話兒歌:
“牛耕田,馬食谷,老竇揾錢仔享福;
象行田,馬行日,過河卒仔冇退縮;
兵殺敵,將閃縮,功成身退享俸祿;
男善變,女易哭,貧賤夫妻難和睦;
流水清,死水濁,人望高處冇滿足;
冰易化,錢難蓄,巧婦難煲冇米粥;
水維生,土長木,光合作用葉變綠;
賭易學,書難讀,賭仔何曾買大屋?
命注定,運難卜,三衰六旺好難捉;
仙灑脫,凡人俗,犯規和尚食狗肉;
陽壽盡,落陰谷,生老病死乃定局。”
趙不瓊和陸靜不由得停下了聊天,靜靜地看著這群小孩一邊唱一邊往上爬。不一會兒,孩子們就爬到了亭子前,見到兩人,脆生生地叫了聲“阿姨好”。趙不瓊和陸靜笑著跟孩子們點點頭,好奇地問起這首兒歌的名字。孩子們七嘴八舌地告訴她們,這首歌叫牛耕田,馬食谷。趙不瓊又問孩子們知不知道這首歌的故事,孩子們紛紛搖頭。趙不瓊見狀,便問孩子們想不想聽這首歌的故事,孩子們一聽,頓時歡呼起來。
趙不瓊和陸靜相視一笑,嘀咕了幾句,便開始繪聲繪色地給孩子們講起了“牛耕田,馬食谷”的故事。孩子們聽得津津有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們。故事講完后,一個女青年笑瞇瞇地走了過來,孩子們又是一陣歡呼,喊著“老師”。女老師跟趙不瓊和陸靜打了聲招呼,好奇地問起這個故事的來歷,她以前可沒聽說過。
女老師當然沒聽過這個故事啦,這可是趙不瓊和陸靜聽到牛耕田,馬食谷這六個字后,現編現賣的呢!女老師和兩人又聊了一會兒,便帶著孩子們下山去了。趙不瓊和陸靜看著孩子們遠去的背影,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暖流。
趙不瓊在大家眼里,那可是情商頗高的,天生一副親和臉,加上趙雄從小的言傳身教,待人接物那叫一個得心應手。不過,說到真刀真槍地干創業,趙不瓊還算是個新手。李一杲第一次創業時,她主要就是負責拉了一幫潮汕老鄉入伙,創業項目的核心部分,她壓根兒沒沾邊兒。所以,這次算是她真正意義上第一次全程參與的創業,心里的壓力,那可不是一般的大。
尤其是拜師無問僧之后,學了一肚子“陰招”,這些招數表面上看,好像跟社會的倫理道德有點兒唱反調。這次她主導創業項目,趙不瓊這心里,既興奮又忐忑,兩種情緒在心里頭攪和來攪和去,弄得她莫名的煩躁。
那到底是啥讓她徹底平靜下來了呢?是嬰兒給她的啟示。她看著這群天真爛漫的孩童,聽著陸靜講述無問僧和她老公那些“丟下情商,智商上線”的故事,心里頭突然就跟明鏡似的。她明白了,滴水巖公司對她來說,就像是她的孩子。孩子嘛,就得自私點兒,為了生存得拼盡全力,而母親呢,也會不顧一切地保護孩子,哪怕豁出命去,也得護著孩子周全。
這么一想,趙不瓊心里頭就通透了。她清楚,自己也得學學無問僧、陸靜老公他們,必要時候得把那一套高情商的玩意兒先放一放,這樣才能在這個社會上混得更好、公司才能生存下來。這會兒,趙不瓊心里徹底放松了,她瞅了瞅時間,不早了,便拉著陸靜,倆人一塊兒往蘑菇農莊的方向,手牽手地下了山。
趙不瓊和陸靜倆人走到山腳下,還沒瞅見廚房的影子呢,就先看到廚房煙囪那兒炊煙裊裊升起來了。她倆一合計,思思肯定已經在里頭忙活上了,于是加快腳步朝廚房走去。一邁進廚房門,嘿,那股子飯菜香就直往鼻子里鉆,思思正忙得熱火朝天,鍋鏟在鍋里翻飛,那香味兒,簡直了,讓人直咽口水。再一看王禹翔,這家伙倒好,坐在一旁悠哉游哉地品著茶,跟個沒事兒人似的,一點幫忙的意思都沒有。
趙不瓊和陸靜心里頭那個氣啊,正想上去搭把手,幫幫思思。結果王禹翔耳朵尖,聽到腳步聲,一抬頭看見她倆進來了,連忙擺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指指思思。趙不瓊和陸靜對視一眼,心領神會,輕手輕腳地走到茶桌旁,在王禹翔兩邊坐下。王禹翔給兩人倒了茶,然后就閉目養神,那架勢,活脫脫一個世外高人。
不一會兒,灶臺上響起了鍋鏟和鐵鍋當當當的敲擊聲,那聲音,清脆悅耳,就像是在演奏樂章似的。王禹翔一聽這聲音,立馬睜開眼,兩眼放光地盯著思思。趙不瓊和陸靜也跟著他的視線望去,這一看,哇塞,眼前的景象簡直讓人驚呆了。
只見鐵鍋突然騰起熊熊火焰,跟條火龍似的圍著鍋轉圈圈,那火焰,足有三尺高,熱浪滾滾,耀眼得很。鐵鍋里的鮮菇和飯粒在火焰的炙烤下,滋滋作響,好像在講著美食的傳奇故事。思思手藝高超,鐵鍋在她手里跟玩似的,輕輕一抖,鮮菇和飯粒就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然后又穩穩當當地落回鍋里。
就在這時,思思往鐵鍋里撒了一勺清湯,“嘶”的一聲,青煙四起,香氣撲鼻,那香味兒,簡直了,讓人肚子里的饞蟲都蠢蠢欲動起來。窗外的陽光已經快到中午了,猛烈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形成一束追光,正好照在思思身上,給她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光環。她的長發在陽光下隨風飄動,閃閃發光,簡直美極了。
鐵鍋里的清湯在高溫下迅速蒸發,變成一道道水霧,陽光一照,這些水霧竟然變成了一道七色彩虹,懸掛在鐵鍋上空,那畫面,美得讓人窒息。
王禹翔見狀,噌地一下站起來,抬手做了個書生樣,扯著嗓子吟詩:“落飯與菇蝦齊飛,湯水共長羹一色,絕色美食,鮮菇蝦仁炒飯,搞定!”話音剛落,砰砰砰三聲,思思已經把鐵鍋里的炒飯全倒進大盤子里,鍋里干凈得一粒米都不剩。她關了火,端起炒飯,送到餐桌上,轉身朝眾人微微一笑,作了個揖:“相公和各位嫂嫂慢用哈!”
趙不瓊和陸靜看得一愣一愣的,她倆可從沒見過家里做飯能做成這么震撼人心的場面,更別說嘗過這種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了。此刻,她倆心里的震撼和佩服,簡直沒法用言語來形容。王禹翔則是一臉得意,給思思回了個禮,說:“娘子,頃之鍋鳴三振,首振獻天以祈風調雨順,取其二而三;次振敬地以頌厚德載物,復取余之二而三;末振崇人以頌勤勞耕作,得三餐以果腹,粒粒皆珍,無棄之米。今娘子‘六欲’廚藝已至大成之境,實乃可喜可賀之事也!”
王禹翔和思思兩人互相鞠躬行禮,這突如其來的古代禮節把一旁的趙不瓊和陸靜逗得哈哈大笑。陸靜邊笑邊指著他們:“你們這是在演哪出啊?”
思思臉一紅,趕緊走開去準備碗筷,邀請大家入座吃飯。
王禹翔嘆了口氣,無奈又自嘲地說:“唉,俺家裝逼這衰樣,都是被那光頭帶壞了,連我家娘子也跟著遭殃。”
陸靜一聽,故意學著王禹翔的調調,擺出一副花旦的樣子:“賢弟,這話怎講?”
王禹翔接過思思遞來的熱蘑菇湯,抿了一口,笑道:“小師姐,你小時候在老爸面前裝乖乖女,結婚后裝好妻子,上班裝好員工,在兒子面前裝好媽媽,在下屬面前裝好領導。我們什么時候才能真正做回自己?可那光頭,天天在家就本色出演,你說氣不氣人?我就想做個逍遙的書生,讀書耕田,自在快活。思思,你說呢?”
思思又給大家盛了湯,接過話茬:“我啊,特別喜歡廣東這邊的生活,最愛周星馳的廚神,天天在家做飯都樂在其中!”
陸靜盛了碗鮮菇蝦仁炒飯,飯粒熱乎乎、彈牙又松軟,香氣撲鼻。她邊吃邊吹氣,狼吞虎咽地吃著,連聲稱贊:“好吃好吃!”一轉眼,一碗飯就見了底。她又盛了一碗,喝了口思思遞來的香菇羹湯,贊不絕口:“這飯啊,真是落飯與菇蝦齊飛,湯水共長羹一色。小師弟,你這魔改的句子,配上思思的廚藝,絕了!”
大家圍坐一起,吃著這簡單卻無比美味的炒飯,談笑風生,靈感迸發,打油詩一首接一首往外冒。不知不覺間,桌上的炒飯被一掃而空,湯也喝得差不多了,打油詩也攢了好幾首。趙不瓊、陸靜、王禹翔三人都覺得前所未有的滿足。思思見一大鍋炒飯都吃完了,也滿臉高興地說:“謝謝大家賞光!”
趙不瓊眨了眨眼,調皮地問:“思思,你也知道這個規矩啊?”
思思抿嘴一笑:“當然知道啦,在廣東這邊,把飯菜吃得干干凈凈,那是對主人家和廚師最大的尊重和贊賞呢。”
趙不瓊笑道:“思思,你不是廣東人啊。”
思思愣了一下,似乎在回憶什么,突然眼睛一亮,又緊張地看向王禹翔:“那個,什么心安......哎呀,一時想不起來了。”
王禹翔輕輕握了握思思的手,然后擺出一副書生的樣子,搖頭晃腦地吟誦:“常羨人間禹翔郎,天仙嫁予碼農娘。自釀瓊漿潤皓齒,煙起,青蘿嶂下小廚房。萬里來粵年尚少,微笑,笑時猶帶索瑪香。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思思一聽,恍然大悟,連連點頭:“對對對,就是‘此心安處是吾鄉’!”
陸靜和趙不瓊聽完王禹翔那魔改版的定風波,笑得前俯后仰,笑聲在空氣里回蕩,氣氛歡樂得不行。她倆也加入了魔改打油填詞的行列,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就到了下午一點。眾人一合計,王禹翔和思思開始收拾行李,拿回陸靜從深圳捎回來的行李箱放回在思思的小木屋里頭,然后三人上了陸靜的車。陸靜送王禹翔和思思到長隆地鐵站,然后開車返回沙灣古鎮。等陸靜回到沙灣古鎮,時間已經逼近兩點半了。
陸靜把車開到東村停車場,老規矩,還是趙不瓊負責把車停好。停好車后,趙不瓊想起張金枇昨晚發的信息,指了指停車場對面的青蘿市場,問陸靜能不能幫她買袋小番茄帶去翰杏園給老師。陸靜二話不說就答應了,抬腿就往青蘿市場走去。
趙不瓊拿上給老師的禮物,自個兒先往翰杏園走去。到了門口,發現大門已經開了一條縫,估摸著無問僧已經提前知道自己要回來了。她輕手輕腳地推門進去,耳邊傳來園內瀑布嘩嘩的水聲和悠揚的音樂聲。抬眼一看,無問僧背對著大門,坐在瀑布假山對面的小板凳上,手里似乎忙著什么活兒。
趙不瓊小心翼翼地半掩上大門,走過門前的踏水橋,來到了無問僧身后。無問僧好像背后長了眼睛似的,突然回頭看了趙不瓊一眼,微微點了點頭,但沒說話,又轉身繼續忙他的了。
“老師。”趙不瓊輕聲喊道,把手里的兩袋禮物放下。她看到無問僧旁邊還有個小凳子,就順手拉過來坐下,陪在無問僧身邊。
無問僧手里擺弄著一塊近一米長、形狀像“人”字的大樹根,樹根上還巧妙地嵌著一條用青龍石砌成的小溪。他小心翼翼地把樹根寬的一頭擱在一個石磨盤上,石磨盤上正躺著一個小和尚雕像,跟石磨盤差不多大。這樹根和青龍石的組合看著挺沉,把石磨盤都壓得有點歪了。無問僧不慌不忙地在樹根底下墊了幾塊小青龍石,用水泥把縫隙填好,又在假山的大石頭上用石膠粘了塊青龍石,然后在兩塊青龍石之間撒了點木糠,滴了十幾滴骨架膠。木糠上立馬冒起一陣白煙,散發出一股刺鼻的氣味。無問僧拿起吹風機,幾下就把那難聞的氣味吹沒了,接著把樹根的另一頭穩穩當當地搭在新粘好的青龍石上,再用水泥和青龍石在上面砌了個小巧的花槽。
搞定這些后,無問僧滿意地點點頭,轉頭問趙不瓊:“陸靜呢?”
“她說去附近菜市場買點水果。”趙不瓊笑著回答。
無問僧點了點頭,慢悠悠地說:“行,我有三句話要叮囑你,你得記牢了。第一,不管啥情況,你都不能接受陸靜的現金投資,記住,不要現金投資。第二,你也別辭職去幫一呆哥,別在滴水巖公司全職創業,哪怕公司做得再大也不行,記住,不要全職創業。第三,你得想法子說服你爸做董事長,但也別接受他的基金投資,記住,不要基金投資。這三條禁忌,你記住了,回去跟一呆哥說一聲,他會懂我的意思。”說完,無問僧又圍著剛才做的小景觀轉了一圈,仔細打量了好一會兒。見趙不瓊在一旁愣神,他便語氣溫和地說:“不瓊啊,就這樣啦,我現在得忙了,一會兒就能把這個‘悠哉人生’的造景弄完。你先去幫我燒水泡茶,把點心和水果送到荔龍蘭亭,我忙完就來。”
這是趙不瓊第一次單獨跟無問僧打交道。說實話,一群人跟無問僧在一起時,她覺得無問僧大多時候都挺和藹客氣的,偶爾還會裝逼耍酷。但這會兒,她覺得無問僧身上透著一股子凜冽的煞氣,讓她感覺不到一絲親切。可奇怪的是,這種煞氣又讓她覺得挺有安全感的。這兩種感覺交織在一起,讓她有點摸不著頭腦。
她知道無問僧不會無緣無故跟她說這“三不禁忌”。既然他說告訴李一杲就行,那她也不想多費事,直接給李一杲發了條信息。李一杲收到信息后,估計是怕趙不瓊擔心,趕緊回復安慰了一番:“夫人,我懂,知道怎么回事,回家再跟你說。”
看到李一杲的回復,趙不瓊心里的擔心和不安也消散了,連忙跑去給無問僧準備水果點心茶水,放到荔龍蘭亭后,又端了杯茶回來,遞給無問僧,然后坐在一旁靜靜地看無問僧忙活假山造景。
趙不瓊老爹那別墅,走的是歐式風,里頭也整了些假山流水啥的,不過都是歐式的調調。用的都是大塊的黃蠟石堆起來的,那時候趙家人都覺得挺好看的,趙不瓊小時候還老愛坐在那大石頭上看書呢。可現在再一看,覺得那玩意兒太土了,光溜溜的,除了流水聲,平時根本沒啥看頭。
趙不瓊跟著老爹趙雄拜訪朋友家的時候,也見過不少用青龍石、太湖石、靈璧石、昆石、黃蠟石做的假山造景。她個人其實最喜歡太湖石和靈璧石的造景,那才叫一個美。可到了翰杏園,她卻發現這兒只有青龍石,心里就琢磨,是無問僧買不起太湖石和靈璧石呢,還是他老人家就不喜歡那兩種石頭?
這次看到無問僧做的這個造景,趙不瓊多少明白為啥翰杏園里只有青龍石假山了。青龍石嘛,四大名石里頭,用它做造景能做得最小巧。無問僧這個“悠哉人生”造景,最大的那塊青龍石也就三十多公分高,其他的都是十公分左右,有的甚至只有幾公分大。這些小塊青龍石被無問僧用石膠和骨架膠砌得跟真山脈似的,起起伏伏的,把躺在石磨上的小和尚襯托得就像躺在大山上的一尊小臥佛。
就這么一小塊地方,不到一米見方,無問僧愣是整出了這么宏偉的氣勢,山脈啊、臥佛啊啥都有。趙不瓊心里暗想,看來老師吹噓的要在翰杏園里弄108個景觀,還真不是瞎扯。照無問僧這手藝,下次估計巴掌大的地方都能給他整出一個景觀來。
陸靜在青蘿市場溜達了一圈,買了一大袋小番茄,想了想,又順手拎了一袋車厘子。不一會兒,她也晃悠到了翰杏園。大門半掩著,陸靜推開門,探頭往里瞅,只見無問僧正樂呵呵地拿著手機拍照,一邊拍一邊跟趙不瓊指點江山似的介紹著什么。無問僧一瞅見陸靜,立馬笑容滿面地招手:“靜靜啊,快來瞧瞧,我剛鼓搗出的新景觀,叫‘悠哉人生’。”
陸靜好奇地湊近,站在趙不瓊旁邊,倆人聚精會神地聽無問僧侃侃而談:“你們看這兒,這最大的大山,我叫它‘背后有靠山’。沿著山下來的那些彎彎曲曲的小山脈,那就是‘人生曲折無常’。小和尚悠哉地躺在石磨上,這就是‘躺平享受,消磨時光’的意思。再瞅瞅這石磨上的人字形青龍石樹根小溪流,水緩緩地流過躺平的小和尚,象征著看人間如流水般匆匆。為啥用這干木頭做溪流呢?這就是‘看人生如枯木般沉靜,看人心如頑石般堅韌’。過兩三個月,這溪流上估計就長滿青苔了,那時候景色就更美了,更自然了。”
陸靜和趙不瓊聽得直點頭,雖然心里頭霧里云里的,但還是一臉“我懂了”的表情,敷衍地贊美了幾句。無問僧興致正高,又問陸靜:“靜靜啊,你說說,為啥我在這‘悠哉人生’造景里選小和尚,而不是仙人或書生啥的?”
陸靜隨口答道:“老師,是不是因為和尚象征著清凈、無欲無求啊?”
無問僧又轉頭問趙不瓊:“那為啥這景觀里用的是小童和尚的臥佛像呢?”
趙不瓊回想起在青山峰頂上跟陸靜聊的那段話,似乎有點頭緒,答道:“老師,是不是象征著回歸童真,才能超脫啊?”
趙不瓊的回答似乎勾起了無問僧的回憶,他一下子沒了繼續介紹的興致,指了指北邊,說:“你們去荔龍蘭亭等我一下,我先去洗洗手,收拾收拾,一會兒就來。”兩人剛要轉身,無問僧又叫住她們:“你們去無問齋中間左邊第二個格子,拿那里的老班章茶餅,老班章上面最頂上的那個格子,有一罐二十五年的新會陳皮,你們拿過去,泡這個茶。”
陸靜和趙不瓊點頭應了,轉身就走。無問僧則繼續搗鼓著一塊匍燈蘚,放在青龍石溪流樹根上,左擺右擺,覺得完美了才罷手,又拍了幾張照片,這才心滿意足地去洗手。
趙不瓊從無問齋取了老班章和新會陳皮,慢悠悠地晃到荔龍蘭亭。陸靜則去洗了一盤小番茄和車厘子,也端到了荔龍蘭亭。這會兒,趙不瓊已經把老班章茶餅和新會陳皮泡上了一壺茶。
兩人默默地品著茶,各懷心事,誰也沒開口說話。不一會兒,無問僧滿面春風地走了進來,在趙不瓊對面坐下。趙不瓊把主人杯里的茶水倒掉,重新斟滿一杯熱茶,恭恭敬敬地遞給無問僧。
無問僧輕啜一口,細細品味,贊道:“五年果香,十年木香,十五年藥香,二十五年啊,那都是神香了。這陳皮,真不錯,藥香醇厚,神香若隱若現。”他抬頭看了一眼趙不瓊,笑道:“不過你這陳皮放得似乎有點多了。”
陸靜一聽,笑著插話:“老師,這陳皮是我后加的,四師姐放的不夠味兒。”
無問僧露出一副懷疑的表情,笑道:“喲,你這泡茶手藝就這水平?”
陸靜平時喝茶口味重,喜歡陳皮那股果香味,剛才喝茶感覺陳皮味淡,就又加了些陳皮,結果還是沒味,這下被無問僧這么一說,心里有點窩火,但又不好發作,連忙轉移話題,一臉好奇地問:“老師,您咋自己動手做起景觀造型來了?這又不是您的老本行。”
無問僧放下茶杯,隨手抓起幾個小番茄,吃得津津有味,嘴里含糊不清地說:“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嘛?”
陸靜剛才因為泡茶的事被無問僧懟了一臉,這會又被懟了一嘴,火氣噌一下就上來了,叉著腰準備開懟。無問僧見狀,連忙笑嘻嘻地遞了幾個車厘子給陸靜,陸靜接過車厘子,一肚子火也瞬間滅了。無問僧也拿起車厘子吃起來,邊吃邊問趙不瓊:“不瓊啊,你平時喜歡玩啥游戲?原神玩過沒?”
趙不瓊被問得一頭霧水,不知道無問僧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答道:“我和一呆哥喜歡玩王者榮耀組隊開黑,原神我也玩過,但過了草主那關就沒再玩了。”說完,趙不瓊反問道:“老師您平時玩啥游戲呢?”
無問僧哈哈一笑,說:“星際爭霸我玩了整整二十年,可惜后來國服關了,就沒再玩了。原神我也玩過,但運氣不好,一直抽不到五星裝備,玩著玩著就沒興趣了。現在嘛,寫書和造景就是我的游戲。看著自己筆下的人物一個個活靈活現的,那成就感比玩游戲還爽呢!所以,我特別想把他們復活到現實世界里,就像那個‘悠哉人生’造景里的小和尚,其實就是我小說里的一個角色。別看他像個幾歲的小娃娃和尚,其實他已經修行了四萬年了,而且還是個一等一的高手,只不過老被人欺負罷了。”
“一等一的高手還老被人欺負?”陸靜滿臉疑惑。
無問僧一臉理所當然地說:“那當然,不這樣哪來的樂趣呢?”
說完,他又抓起幾個小番茄,一口氣吃了四五個。吃完后,他似乎有點后悔,拿起小番茄果籃遞給陸靜,同時收回盯著小番茄的眼神,笑瞇瞇地問陸靜:“靜靜啊,你以前也做過游戲練級,你覺得玩游戲和游戲練級有啥區別?”
陸靜接過小番茄果籃,回答道:“剛開始做游戲練級的時候,確實挺開心的,既能玩自己喜歡的游戲,又能賺錢。但時間長了,就覺得特別枯燥,連原本喜歡的游戲也不想玩了。”她看了一眼石桌,發現只有無問僧面前有空位,其他都堆滿了零食。于是,她拿起面前的老班章茶餅,放到原來小番茄果籃的位置,把小番茄移到自己面前,心想:老師估計是不想吃小番茄了,但又忍不住,才遞給我吧。放在這,不知道他會不會還伸手拿,萬一他忍不住,我要不要阻止他呢?
陸靜正琢磨著呢,就看到無問僧的眼睛又盯上了小番茄,她心里一緊,連忙把小番茄籃子提起來,放到了自己身邊的椅子上。這時,無問僧才收回目光,滿意地點點頭,轉頭看著趙不瓊,笑瞇瞇地說:“不瓊啊,你們那個滴水巖影畫舫項目,是當業余愛好玩玩,還是打算當職業代練干啊?”
趙不瓊被無問僧這一問,整得有點懵。心想,昨天跟他說滴水巖公司“游戲化”的時候,他還挺贊成的啊,今天這是唱的哪出?她想了想,認真回答:“都不是,老師。那是我們的事業。”
無問僧一聽,立馬露出一副鄙夷的表情,似乎對趙不瓊的回答不太滿意。他轉頭看向陸靜,戲謔地說:“靜靜啊,現在竟然有人能把玩游戲、代練和事業三者揉一塊兒,整成絕世高手,這樣的奇才竟然是你的閨蜜,你咋不早點跟為師說呢?”
陸靜瞅了瞅趙不瓊,也不知道這老頭子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干脆也裝傻充愣,捂著嘴咯咯咯地笑起來,裝出一副天真的樣子,嗔怪道:“老師,我很笨的,還請您多多指點迷津呢。”
無問僧哈哈大笑,指著趙不瓊說:“這小丫頭都快三十歲了,一點女性醫學常識都沒有,我生氣啊。”
無問僧在陸靜和趙不瓊之間問來問去,把兩人都整得暈頭轉向,不知道這老家話到底想說啥,想暗示啥。趙不瓊更是一臉驚愕,心想剛才無問僧壓根兒沒提啥醫學問題啊,怎么就說自己沒醫學常識了?正想開口問呢,無問僧又看著她說道:“大年初八你們來我這兒的時候,我問你什么時候生娃,叫你做個生育計劃,你不知道女性過了三十歲,卵子質量就直線下降么?一呆哥三代單傳,你也不想想,呆在單位多舒服啊,還不趕緊生孩子?”說著說著,無問僧的火氣就上來了,聲音也越來越大。
陸靜這會兒終于明白無問僧的用意了,原來是借題發揮,想給趙不瓊催生呢。她趕緊給無問僧遞了杯茶,低聲勸道:“老師,先喝茶。”
無問僧停下話頭,接過茶,瞪著陸靜說:“你說!”
陸靜心里那個苦啊,本想給趙不瓊解圍的,怎么這火又燒到自己頭上了?她知道這老家伙是想拉自己下水,一起說服趙不瓊趕緊生孩子。不過,她可不認為這事兒能逼,人家愛啥時候生就啥時候生唄,關別人啥事?她連忙賠笑道:“四師姐現在事業為重嘛。”
無問僧一聽,更來氣了,站起來,叉著腰,指著陸靜罵道:“二十年前你都懂得一邊在家做游戲代練一邊生孩子,怎么二十年后你就不懂了?”
趙不瓊看無問僧指著陸靜罵,其實是在說自己,忍不住頂了一句:“老師,干事業,總得一心一意才有希望吧?”
無問僧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趙不瓊,哇哇大叫起來:“哇!不瓊啊,你還學會頂嘴了?”話剛說完,怒氣沖沖的臉色又瞬間變成一臉慈祥,和顏悅色地看著趙不瓊,也不罵了。他緩緩坐下,喝了一口茶,嘆了一口氣,對趙不瓊說:“不瓊啊,你雞湯喝太多,中毒太深了,來,為師給你說道說道,解解雞湯毒。”
趙不瓊心里明白,無問僧這是替自己著急呢,雖然她和李一杲兩口子也聊過暫時不打算要孩子的事兒,但此刻她還是被無問僧的關心給打動了。她點點頭,給無問僧的茶杯續滿水,準備聽聽無問僧怎么給自己解這“心靈雞湯”的毒。
無問僧輕抿一口茶,語氣溫和地說:“在項目的日常事務上,你得全力以赴支持一呆哥。但你不參與日常事務,并不等于就不是全力以赴。他是那種競技的職業游戲者,負責寫攻略;而你,就像是玩游戲練級的玩家,負責驗證攻略。所以,你們倆在事業上的定位是不一樣的,別干同樣的活兒。同樣的道理,你們滴水巖公司搞游戲化也是一樣的,得搞清楚誰是職業玩家、誰是代練玩家、誰是沉迷游戲的玩家,這三者不同,策略也就不同。這些你問問靜靜,她對玩游戲門兒清,我就不多說了。再說說你和一呆哥兩口子吧,一個家庭,可不是兩個人結婚了就叫家庭。‘家庭’是一個全新的生命體,由兩夫妻和孩子組成,這才叫家庭。”
無問僧指著翰杏園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眼中閃爍著深邃的光芒,繼續溫和地說:“你看,這是什么?這不只是假山、溪流、花草、鳥兒,它們構成了一個新的生命整體,這個生命體叫翰杏園,包括我,也只是這個生命體的一部分,一個角色。”
他突然目光如炬,緊緊盯著趙不瓊,一字一句地說:“用生命的眼睛去看這個世界,一花一草一事業;事業就是事業;用生命的脈動去感受你自己,感受命運的一呼一吸,你,才能是你。你,才能活成真正的你。”
趙不瓊喃喃道:“老師,我……”
無問僧擺擺手,嘆了口氣,似乎想說又不知從何說起,盯著陸靜身邊的小番茄看了好一會兒,才收回目光。突然,他發現石桌上有一籃子車厘子,頓時眼睛一亮,拿起車厘子美美地吃了兩個,才滿意地點點頭。
他看趙不瓊還是一臉迷茫,頓時又急眼了,目光銳利地轉向趙不瓊:“不瓊,你有沒有尊重過你未來孩子的生命?”無問僧說“生命”這兩個字的時候,隱隱帶著一絲道音。
頓時,趙不瓊的腦海里不斷回響著“生命、生命、生命”的道音,久久不能平息。她被這一道聲音深深震撼了,仿佛聽到了內心深處的一聲轟鳴。她突然明白了無問僧之前那番話的深意,那是對她婚姻的一絲擔憂。無問僧似乎預感到,如果她不及時要孩子,未來的命運可能會遭遇不測。趙不瓊心里一股暖流涌動,喉頭哽咽,眼角隱約泛起淚光。
然而,無問僧卻已經收回目光,轉而嬉皮笑臉地看向陸靜:“靜靜啊,你給我的神秘禮物到底是啥呀?我還沒來得及看呢。”
陸靜看看趙不瓊,又看看無問僧,笑著說:“神秘禮物是我老公選的,他不讓我說,我也不知道是啥。”
“這么神秘啊?”無問僧好奇地問,“那你們項目溝通得咋樣了?快跟我說說最新情況。”陸靜便把昨天晚上和今天中午大家討論的那些事兒,一五一十地跟無問僧說了個遍。無問僧聽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鼓勵道:“要把這‘爛片’拍出境界,‘玩’出點新花樣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兒。你們得自己掂量著辦,別怕失敗,也別怕嘗試。把你們玩游戲那套本事拿出來,說不定真能闖出一條與眾不同的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