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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回 蒲鈴搖落千秋韻,螺語牽來三世緣

  道門中人行事,講究一個“緣”字,仿佛世間萬物都拴在一根看不見的線上,牽一發而動全身。

  李一杲并不知道入夢石是否真實存在,只是靈光一閃,便隨手捏造了這個故事。他哪里曉得,這一時的靈感,竟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了層層漣漪,觸發了與入夢石相關的緣起緣滅。

  滴水巖森林公園南側與北斗河毗鄰,連綿山巒間,于北斗河的一處彎道旁,有一座河邊山崗。山崗之上,一左一右兩塊巖石向北斗河突兀凸起,恰似牛角一般,故而此山崗得名“牛頭崗”。牛頭崗山腳下,早已林立起諸多現代建筑。可唯獨崗頂,依舊保留著原始風貌。崗頂后半部,蒲桃樹郁郁蔥蔥、密如繁星;前半部卻入分界線一般,蒲桃樹不敢越雷池半步。牛頭崗前半部分雖面積不大,卻平坦如砥,甚至還有山頂農田,有人在此耕種。

  牛頭崗崗頂前面最高處,矗立著一座古老的燈塔。每至夜幕降臨,燈塔便閃爍微光,為北斗河上的船只指引航向。雖說如今北斗河已不再依賴燈塔導航,可它依舊每晚按時亮起燈光,仿若全然不顧是否有船只需要指引,自顧自地堅守著那份古老的使命。

  燈塔后方不遠處,有一間孤零零的老舊瓦房。瓦房旁,長著一株蒲桃樹,這也是牛頭崗前唯一的蒲桃樹。此樹體型巨大,模樣古樸滄桑,據傳它是后山所有蒲桃樹的“母樹”。說來也怪,后面山崗上的蒲桃樹似乎都對它敬畏三分,不敢靠近,仿佛這株樹已然通了靈性。

  此時,老蒲桃樹上繁花似錦,密密麻麻的花朵掛滿枝頭。微風拂過,花瓣如雪般紛紛飄落,灑了一地。昏黃的燈光下,一位臉色曬得麥黑的中年婦女手持掃把,在昏黃的燈光下默默清掃落花。然而,剛掃凈,風又起,花瓣再次飄落,地上又是一片花海。

  “黑妹,風一起就別掃了,這哪能掃得完喲。”屋子后面傳來一位老人的聲音,“過來搭把手吧。”

  “好嘞。”黑妹應了一聲,將掃把放好,轉身朝屋子后面走去。

  屋子后面圍著一圈竹籬笆,籬笆內,孝順竹密密麻麻,挨挨擠擠,像一道綠色的屏障,將外面的視線擋得嚴嚴實實。若不走進,根本無法知曉里面竟藏著一處花田。花田中央,一根高高的煙囪孤零零地矗立,煙囪已廢棄倒塌,周圍環繞著一圈水池。一位身形佝僂、滿臉皺紋的老人,正坐在水池邊的藤椅上,優哉游哉地喝著茶,仿佛這世間的紛擾與他毫無關系一般。

  黑妹移步至老人身旁,緊挨著坐下,默默為老人燒水煮茶。周遭靜謐,唯有柴火噼啪作響,水汽氤氳升騰。

  不知過了多久,那廢棄的煙囪里,冷不丁傳出一陣隱隱約約的嗚咽聲。這聲音低沉晦澀,仿佛自無盡遙遠之處飄來,帶著幾分神秘與詭異。黑妹手中的動作戛然而止,凝神細聽片刻后,起身緩緩走向廢舊煙囪。她站在煙囪旁,望著那倒塌后露出的黑洞,俯身朝下方看去。

  “阿公,這是乾坤螺的聲音?”黑妹扭頭問道。

  老人半瞇著眼,目光似穿透眼前的景象,陷入某種思緒,答非所問地說道:“黑妹,蒲桃乃是古越國的稱謂,‘蒲’意為圓球狀。蒲桃的果子叫空心果,天下蒲桃大多無名,可唯獨屋子前面的這棵母樹有名字,你還記得叫什么嗎?”

  “蒲鈴鐺!”黑妹不假思索地答道,旋即又疑惑道,“但是我從來沒聽到它發出過鈴鐺的聲音啊?”

  老人似沉浸在往昔回憶中,良久才緩緩開口:“那是因為,乾坤螺還未出世。你明日下去把乾坤螺取上來,待月圓之夜,吹一曲給蒲鈴鐺聽聽。等它掛果之時,你便會聽到滿樹空心果,隨風搖曳,發出如鈴鐺般清脆的聲響。”

  “阿公,你也聽過那聲音?”黑妹一臉好奇地追問。

  “聽過,那時住在這屋里的一家人,有個老道……”

  黑妹對阿公講的這個故事早已耳熟能詳。她還記得那一家人,也記得那個老道。那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彼時她尚在襁褓之中,不過是個剛學會走路的小丫頭。一家人住在后面廠房的宿舍里,阿公時任農場場長。而那一家人的母親原是中學老師,因家庭成分問題,被下放到農場參加勞動改造。

  那一家四口,夫妻二人帶著一個小男孩和一位老人,住在前面那間老舊的磚瓦房里。屋子極為簡陋,一廳一房都狹小局促。夫妻二人住在房間,小孩睡在客廳,客廳下方有個頗深的防空洞,老道便棲身于此。曾有一段時間,阿公對這家人的居住安排頗為不滿,直言道:“老人家睡在防空洞,極易染上風濕病,你們怎能如此對待老人?”

  “鄒場長,您誤會啦!”老道一臉鄭重地解釋,“我乃修道之人,偏愛極為安靜的環境,這下面的防空洞對我而言,便是絕佳的修行洞府。睡在上面的屋子,我反倒覺得不自在。”

  說罷,老道還領著鄒場長下到防空洞。只見里面收拾得井井有條,干燥清爽,毫無濕氣。鄒場長見狀,便也不再過問此事。

  從那以后,鄒場長一得空閑,便去找老道談天說地。兩人往來頻繁,鄒場長也跟著老道學了些內外氣功之類的本事。可惜他并無靈根,終究是與正統修道無緣。

  黑妹乃是鄒場長大女兒的孩子。鄒場長成婚頗早,可他這個大女兒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尚未成年便偷偷與人私奔,還懷了身孕,生下一個女兒。小兩口沒錢撫養孩子,索性把女兒丟給鄒場長。黑妹生來膚色就有些黝黑,又常年在田間勞作,面朝黃土背朝天,這膚色更是黑得愈發明顯,打小就被人喚作“黑妹”,久而久之,連家里人都鮮少叫她本名了。

  鄒場長曾讓老道給黑妹看看有無修道的資質。老道為黑妹把脈后,得出結論:黑妹雖可修道,但修的不過是較為弱小的旁門左道。鄒場長倒也沒有過多計較,覺得能修道就成,便讓黑妹跟著老道修行了一陣子,直至老道一家搬走。

  老道家中有個小孩,頑皮得像孫猴子大鬧天宮,調皮搗蛋到了極點。隔三岔五就與人打架,常常被打得頭破血流,成了農場衛生站的常客,頭上、手上縫針的次數兩只手都數不過來。農場里的孩子,無論年齡大小,幾乎都和他交過手,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黑妹了。

  “辛耳哥哥,你為啥老是跟人打架呀?”有一天,黑妹忍不住問那小孩。

  “因為他們嘲笑我呀!”辛耳理直氣壯地回答。

  “他們也嘲笑我,叫我黑妹呢。”黑妹滿臉疑惑,“難道叫我黑妹的人,我都要去打一頓?就算我打了他們,他們也不會叫我白妹呀。”

  辛耳聽了,急得抓耳撓腮,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應這話。

  老道身為辛耳的舅公,聽聞辛耳與黑妹的這番對話后,將辛耳狠狠教訓了一番,語重心長地說道:“你且學學黑妹,莫要把旁人的嘲笑放在心上。倘若你能有黑妹一半的忍耐,我便教你吹奏那乾坤螺。”

  平日里,老道一有空便拿出乾坤螺,當作樂器吹奏。那時的辛耳,所能吹奏的不過是口哨,以及自己動手搓制的短笛。可這些玩意兒,無論如何都無法吹出乾坤螺那般深沉的低音。對辛耳而言,聽老道吹奏乾坤螺,已然成為他最大的音樂享受與追求。然而,任憑他如何努力,乾坤螺在他嘴上始終發不出聲響,這份向往在他心底扎根許久。

  自那之后,辛耳與人打架的次數明顯減少,從一日三次,銳減至三日一次。對這個調皮搗蛋的小子而言,這無疑是巨大的進步。雖說要想再有更大的改變,怕是不太容易,但老道倒也沒有食言,開始傳授辛耳吹奏乾坤螺的技巧。

  不得不說,辛耳天賦過人,沒過多久便掌握了乾坤螺的吹奏要領,能夠像模像樣地吹奏起來。自此,他愈發癡迷于吹奏乾坤螺,放學后也不再去找黑妹玩耍,整日抱著乾坤螺吹奏各種曲子。隨著技巧日益嫻熟,他吹奏得愈發投入,常常沉浸其中,自我陶醉得不行。

  自覺吹奏技藝已然嫻熟的辛耳,把黑妹叫了過來,滿心歡喜地打算為她吹奏一曲。一曲奏畢,辛耳一臉得意,可黑妹卻搖了搖頭,說道:“辛耳哥哥,你剛才吹的就只有‘噗噗噗’一個聲音呀,這算什么歌?”

  “怎會如此?我剛才吹奏的這首曲子,名為海螺姑娘,這般動聽,怎可能只是‘噗噗噗’的聲音?”辛耳以為黑妹在打趣他,于是又從頭至尾吹奏了一遍,結束后,滿臉期待地望著黑妹。

  “辛耳哥哥,這次我聽到的只有‘嗚嗚嗚嗚’一個音,真的,我沒騙你。”黑妹舉起小手,一臉誠懇地說道。

  聽聞此言,辛耳頓時暴跳如雷,若不是老道舅公及時現身,他險些就要對黑妹動手了。

  老道舅公趕忙安撫道:“乖孫,你莫要白費力氣了。若沒有特殊的法子,除了我和蒲鈴鐺,旁人根本聽不到你剛才吹奏的曲子。”

  “特殊方法?”辛耳趕忙拉住老道的衣袖,急切地哀求道:“舅公,您快幫我想想辦法,讓黑妹能聽到我吹的音樂呀!”

  老道點點頭,隨后讓黑妹閉上眼睛,接著將手掌輕輕按在黑妹小小的腦袋上。辛耳見狀,再次吹奏起乾坤螺。一曲終了,黑妹頓時喜笑顏開,開心地說道:“辛耳哥哥,我聽到了!真的好好聽啊!”

  自頭一回聽到辛耳吹奏乾坤螺后,黑妹漸漸有了奇妙的變化,后來竟無需老道相助,只要閉上眼睛,便能自然而然地聽見辛耳吹奏的旋律。如此一來,黑妹順理成章地成了辛耳唯一的聽眾。

  一日,辛耳吹奏完一首新學的曲子。黑妹聽得入迷,小手拍得通紅,趕忙送上熱烈掌聲。然而,辛耳卻沒了往日的興奮勁兒,反倒一臉郁悶地嘆道:“唉,黑妹,偌大個地方,就你一個聽眾,獨獨你一人鼓掌,即便我吹得再好,又有何趣味可言?”

  黑妹歪著小腦袋思索片刻,立刻反駁道:“不對!辛耳哥哥,聽眾可不止我一個,還有舅公和蒲鈴鐺呢!”

  辛耳想起舅公確實提過這話,不禁好奇心大起:“蒲鈴鐺是誰?”

  黑妹搖了搖頭,轉身跑回去問阿公。阿公表示農場并無此人。黑妹回來告訴辛耳:“辛耳哥哥,農場里沒這個人,恐怕得去問問舅公才行。”

  兩人趕忙跑去詢問老道。老道搬來一張凳子,在蒲桃樹的樹蔭下優哉游哉地坐下,而后指了指身后那棵蒼老的蒲桃樹,說道:“它便是蒲鈴鐺。倘若你吹奏得足夠動聽,能得到它的認可,它便會搖響鈴鐺,為你鼓掌。”

  辛耳滿心好奇,繞著蒲桃老樹轉了一圈,疑惑地問道:“舅公,這不過是棵樹罷了,里面又沒藏著人,它怎就能聽懂音樂呢?”

  盡管對老道的話半信半疑,辛耳卻并未放在心上。他每日樂此不疲地吹奏著乾坤螺,仿佛那小小的樂器是他與這世界唯一的紐帶。日子一天天過去,他的技藝日漸精進,終于有一天,他竟能吹出泛音、顫音,音色如同春水般流轉。他喜滋滋地喊來黑妹,又搬來椅子,將老道安置在蒲桃樹下,準備為他演奏一曲春色滿園。

  辛耳的笛聲悠揚而起,旋律如春風拂過枝頭,花瓣輕舞。當吹到高潮處,他忽然聽到一陣叮叮當當的伴奏聲,起初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可那聲音愈發清晰,與他的笛聲交織在一起,竟毫無違和之感。他驚訝地停下吹奏,四處張望,想要找出聲音的來源。

  黑妹一臉驚喜,拍手道:“辛耳哥哥,我也聽到了!真的有鈴鐺聲在伴奏呢!”

  老道則微微頷首,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辛耳又驚又喜,目光落在那棵蒲桃樹上,喃喃道:“難道……真的是蒲鈴鐺在回應我?”

  為了驗證,辛耳再次吹奏起來。這一次,他更加投入,每一個音符都仿佛帶著他的期待與渴望。隨著旋律的起伏,那叮叮當當的鈴鐺聲也越發歡快,如同一場奇妙的對話。一曲奏畢,辛耳激動地跑到蒲桃樹前,撫摸著粗糙的樹干,像是在與一位久違的朋友交流:“蒲鈴鐺,真的是你嗎?你真的能聽懂我的音樂!”

  從那以后,辛耳的乾坤螺便有了兩個聽眾:黑妹和蒲鈴鐺。不同的是,黑妹每次都會鼓掌喝彩,而蒲鈴鐺只有在掛果的季節,才會搖曳果子,發出叮當的回應。

  然而,美好的童年總是短暫。有一天,收音機里傳來消息:“四人幫被打倒!”辛耳的母親被平反,恢復了中學教師的工作,一家人即將離開這片土地。

  老道找到了鄒場長,請求他幫忙做一件事。鄒場長聽完后,大吃一驚:“道長,我幫你做這件事沒問題,但我能不能活到五十年之后,都是未知數,可不敢保證一定能做到啊。這樣吧,只要我活著,我就保證幫你做這件事就是了。”

  老道感謝了鄒場長一番,又叮囑道:“打倒四人幫之后,世界的變化會非常巨大,你可能有牢獄之災。我給你一件法器,你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就能避過這次劫難。另外,這一間小屋子,你一定要弄到手,這會成為你躲避日后大變的隱居之地,可要記得了。”

  鄒場長曾是紅小兵出身,對當下的局勢也頗有擔憂。聽了老道一番話,他頓時喜上眉梢。后來,果然如老道所料,鄒場長被算舊賬,差點蹲了監獄。他依照老道的吩咐,一番操作,總算平安落地。改革開放后,他承包了農場,還把老道住的小屋子和屋后的田塊買了下來,算是發家致富、安居樂業、歸隱田園全都解決了。

  有錢之后,鄒場長一家人都不愿住在這老破小的地方,只有他和黑妹常駐于此。他是心心念念記得老道的叮囑,而黑妹則是為了照顧他,跟隨他住在這里。

  黑妹一直以為,辛耳吹奏的乾坤螺的聲音,只有她和老道、鋪鈴鐺才能聽見。聽了阿公一番回憶,才知道原來阿公也被老道開了靈竅,能夠聽見這天籟之音。不過,一想到乾坤螺,她就愁上心頭:“阿公,這乾坤螺重若泰山,我可是連螞蟻撼大樹都辦不到啊,更別提要吹響它了。”

  鄒場長指著那根廢棄煙囪,笑呵呵地說:“這個你盡管放心,從今往后,乾坤螺對你來說就是塊豆腐渣,輕而易舉就能搬動。這五十多年間,它可是囤積了不少風元素,在寂靜中孕育力量呢。”說著,他把老道當年的囑咐又復述了一遍,特意強調了要按部就班地執行。

  黑妹想起自己在老道那里學來的本事,不由得嘆了口氣。她自幼習得一身怪力,六識敏銳得近乎妖異。看東西時,目如炬火,能洞察紅外線的熱力分布;聽聲音時,耳若靈狐,能捕捉超聲波的細微振動。可惜這等本事,在這太平盛世委實是英雄無用武之地。若是趕上戰火紛飛的年代,那才是真正的大展身手之時。但如今嘛,也只能當個茶余飯后的談資了。

  次日清晨,黑妹揭開那扇通往防空洞的鐵門,順著螺旋階梯往下走,來到通風口的位置。那里躺著一只巨大的海螺,正是那讓人望而生畏的乾坤螺。黑妹曾不止一次下來看看這位“老朋友”,每次都只能望洋興嘆:這玩意兒重得跟座小山似的,她使出吃奶的力氣也休想挪動半分。

  這一次,她摩拳擦掌地準備試試看。雙手緊扣乾坤螺兩頭,深吸一口氣,大喝一聲:“起!”可說也奇怪,兩秒鐘后,她不僅沒能將乾坤螺舉起來,反而被它砸了個正著,那腫起的額頭就是最好的證明。這一下子把她砸懵了:按理說這乾坤螺還是那個乾坤螺啊,怎么突然就變得這么輕了?早知道如此,剛才就不必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了。

  緩過神來后,黑妹滿腹狐疑地端詳著這只海螺。這一次,她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令人詫異的是,乾坤螺竟如一片羽毛般輕盈地飄到了她的手中。這可把她樂壞了:“阿公說得對!這乾坤螺果然是有靈性的東西啊!”

  她抱著乾坤螺一路小跑著來到鄒場長面前。老鄒看著她這副如釋重負的模樣,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看來咱們的老道果然料事如神啊。接下來啊,你就帶著這位‘寶貝’去燈塔那里報到吧。”

  黑妹連連點頭稱是。抱著乾坤螺向燈塔進發時,她感覺懷里傳來一陣陣細微的嗡鳴聲,仿佛在跟她竊竊私語。來到燈塔腳下時,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頭,小時候她常在這兒玩耍嬉戲的情景恍如昨日。按照老鄒的指示,在將乾坤螺安置在燈塔基座上的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時光倒流的畫面:夕陽西下時分的燈塔依舊巍然矗立,在海風中訴說著往日的故事……

  此后的數年里,每當風涌入燈塔,底座下的乾坤螺便會低聲嗚咽,仿佛在召喚它命中注定的某種東西,等待一個人的出現。那嗚咽的旋律,如泣如訴,唯美動聽,卻只有蒲鈴鐺、阿公和黑妹能聽見。每當那聲音響起,他們便會停下手中的動作,靜靜地聆聽,仿佛心靈被洗滌了一般,塵埃落盡,只剩下純凈的安寧。

  “老道說的命運之子,不知道是不是會真的出現?”阿公拿起水煙斗,默默吸了一口,煙霧繚繞中,他的眼神深邃而遙遠。他心里默默祈禱:“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看到乾坤螺被取走,給這世界一分守護的力量吧。”

  黑妹站在一旁,目光落在燈塔的方向,心中五味雜陳。她曾無數次問自己,這乾坤螺究竟在等誰?是等一個救世主,還是等一個終結者?她不知道答案,但她知道,這一切都與老道的預言息息相關。

  蒲鈴鐺在風中輕輕搖曳,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仿佛在回應乾坤螺的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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