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玄明驚呼:“小妹,你竟然這么早就替我們留意了?”
蘇云煙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哥哥:“我只是順道罷了。”
孫姝瑤眼珠子一轉,毫不留情地戳破蘇云煙的謊言:“這幾日,她又把以前的住宅牙人問了一圈,沒合適的場地,這才找到我。”
蘇玄明心中感動不已:“小妹,你怎么不早說?”
孫姝瑤嘆息著,搖搖頭:“我這姐妹啊,做得多,說得少。她怕你們早有決斷,會給你們帶來困擾。”
蘇玄明抿唇笑道:“小妹愿意主動幫忙,怎么會是困擾?大哥高興還來不及呢!”
蘇云煙的臉紅得像著火一般,只緊緊跟在顧南夕身后,恨不得把頭埋到胸口里。
孫姝瑤瞥一眼小姐妹羞得不行,便轉移開話題:“侯夫人,我帶您去鋪子里轉轉。這鋪子有上下兩層,往西是明福寺,往東是軍械所。”
顧南夕四處都看了一遍,鋪子還算干凈,休整一下就能營業,臨街臨河,風水也可。
“既然食肆是云煙的,她相中了就行。”
“那我們再去院子看看?離這不遠。”孫姝瑤坐上自家馬車,在前頭帶路,不多一會,就到了地方。
這是獨門獨院,一間北房,東西方向各有兩房,院子中間有一口水井,水井旁是一顆松樹。
院子一塵不染,院門和房柱也被涂上一層清漆,北房里還擺著一張方木桌和四條凳子。
“以前是一秀才,租來作蒙學的。后來,京都居大不易,秀才便回鄉去了。”
孫姝瑤覺得,這百川書院就算能開起來,也無法在京都立足,前期就不要把攤子鋪的那么大,整一個小院就足夠了。
蘇玄明也是這么認為的:“阿娘,不如定下這里?”
“你自己做主。”
蘇玄明試圖講價:“姝瑤妹妹,這房租能否再便宜些?”
孫姝瑤搖頭:“住宅行里有規矩,我開的都是最低價。不過,看在云煙的面上,屋子里的家具,我就不拉走。”
“行。我們現在立契?”
孫姝瑤這下子,是更不看好百川書院了。
私學也是一門生意,蘇玄明這般大手大腳,甚至都不會講價,如何能擔起一個書院?
“契書在馬車上,我叫仆從去取。”孫姝瑤暗暗感慨,這蘇家兒女真是命好,有一個慣孩子,又有錢,還愿意放手的娘親。
即便書院倒閉了,侯夫人也不會斥責蘇家兄弟。
就在孫姝瑤和蘇玄明正執筆立契的時候,孫家的下人急匆匆趕來:“小娘子!不能立契啊!”
孫姝瑤手一頓,契約上就多出一個圓潤的黑色墨點。
“做什么慌里慌張的?有何要事,等我立完契再說。”
下人呼哧呼哧,上氣不接下氣道:“小娘子!老爺說了,這小院不能租給永昌侯府!”
現場的空氣突然凝滯。
孫姝瑤尷尬得恨不得埋地里去。
她拉著下人走到松樹下,小聲問:“我爹爹怎么說的?說好的這一攤子事,由我負責,他怎么還耍無賴?”
下人連連作揖:“哎呀,小娘子!老爺也是迫不得已。今天一大早,工部侍郎就來屯田司視察,說是要查賬!”
孫姝瑤的神色凝重起來,這京都的官,從上到下,誰也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若是要較真,誰也躲不過去。
自家爹爹年年上供,上下打點,沒道理侍郎會突然來找茬!除非是有人指使!
孫姝瑤的神情浮現掙扎之色,隨即,紅著眼眶,來到顧南夕面前。
“侯夫人,我……我……”
顧南夕和蘇玄明對視一眼,然后,溫和地向孫姝瑤致歉:“姝瑤,真是對不住你,我們打算去看看其他小院。”
孫姝瑤低著頭,眼淚大顆大顆地落在大襖子上,難堪不已。
蘇云煙拉著孫姝瑤的手,臉上掛滿擔憂和歉意:“姝瑤,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事情竟然這般嚴重。”
大哥只是想建個書院罷了,怎么就像犯了天條似的,被人圍追堵截至此呢?
蘇云亭用扇子輕敲孫姝瑤的腦殼,語氣戲謔,眼底卻露出一絲關心:“哎喲,辣妹子也會掉貓淚了?勿要放在心上,我們的百川書院自然要找個寬闊的地方,你這小院忒小。”
孫姝瑤用帕子抹干眼淚,橫一眼蘇云亭:“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誰家好人,被你這番安慰,都會被氣死!”
孫姝瑤徑直走到顧南夕身邊,把所知的消息悉數告知:“侯夫人,您打算怎么辦?他們若是一直圍堵不放,這京都之內,恐怕是尋不到好地方。”
顧南夕笑著摸摸孫姝瑤的發髻,氣定神閑道:“京都尋不著,就去京郊。不肯租給我們,那我們就花錢買!船到橋頭自然直!你勿要掛懷。”
顧南夕和孫姝瑤告別后,便準備打道回府。
上了馬車,蘇云亭就往車廂壁上一靠,整個人都無精打采:“定是李少言和吳山長搞的鬼!他們怎么就和瘋狗似地,咬住我們不放?”
蘇玄明掀開窗簾,瞅向外面的街道。
青樓畫閣,繡戶珠簾,寶馬雕車,芳香滿路。
諾達的京都,竟然找不到一片可用之地!
摩肩接踵的人群,穿梭在瓦肆勾欄,茶樓酒館之間,嬉笑怒罵聲,源源不絕地傳入耳中。
“百川書院的盤子,你們可下注了?”
“快別提了!莊家封盤了!人人都堵百川書院建不起來,莊家哪肯做這虧本的買賣?”
“咦?你們不都說,永昌侯夫人手眼通天?怎么這次,這般不看好?”
“嘿嘿,這個天,也分為一重天和二重天。吳山長身后的天,比永昌侯夫人身后的天,要更高!”
蘇玄明放下窗簾,隔絕外面的喧囂,一雙眸子黑沉沉的,翻涌著復雜的情緒。
“阿娘,這個書院,我一定要建成!”
顧南夕昏昏欲睡:“好。”
蘇玄明似乎是在問顧南夕,又好似是在自言自語:“可這書院,到底建在哪呢?”
顧南夕的腦袋一點,一點的,聲音輕不可聞:“船到橋頭自然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