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泛白,晨露微晞,霧色彌漫,一陣清風拂來,滾滾露珠跌落青翠的草間,忽的不見。
寂靜的村莊,隨著一身嘹亮的公雞鳴叫,瞬間蘇醒過來。
“大郎,你多準備些板凳,你爹爹已經去書院給我們占位子了!”
天還沒亮,耿大娘就起來做全家的早飯,以及烙了一些餅子,打算等到中午再吃。
他家大郎粗粗壯壯,一個人拎五六條板凳不在話下,就連家里三四歲的小孫孫也搬著自己的小板凳,屁顛屁顛地跟在爹爹身后。
“祖母,我們今天是要去聽河神娘娘的課嗎?”小孫孫虎頭虎腦地問道。
耿大娘一邊催促著他去吃早飯,一邊回應道:“是的勒。你也同去,去沾沾侯夫人的福氣。”
二郎一邊幫大哥搬凳子一邊嘟囔:“開講還早的很呢,咱們這么早去,就是干等著。”
耿大娘把餅子放在食盒里,收拾好:“真等到那個時候咱們再去,恐怕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二郎不相信,這侯夫人講的都是些之乎者也,能有那么多人去聽嗎?
大郎湊到二郎耳邊,小聲道:“我聽人說,松山書院和太學的學子要來砸場子呢。爹爹一大早,就帶著村莊的護衛隊去書院幫忙維持秩序了。”
二郎這才明白,為何阿娘堅持要去,要知道阿娘可是是看著書就能睡著的人!
二郎擼起袖子,鼓鼓胳膊上隆起的肌肉:“只要他們敢來鬧事,我們就讓他們吃不了兜著。!”
耿大娘沒吭聲,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催促著一家人出門去。
等到他們一家趕到百川書院時,朝陽灑在晨霧之中,整個操場彌漫著金色的細霧。
原以為自己一家來的夠早,但沒想到操場周邊已經來了不少人。
“耿大娘,這邊!你家老漢給你們占的位置跟我們家挨著呢!”熟人站起身沖耿大娘揮揮手。
兩家人匯合在一起,發出的動靜就像八百只鴨子一起在嘎嘎叫。
“不知道這次侯夫人會說些什么內容?”
“唉,想必也是我們聽不懂的。我這次來,就是聽說有人打算在這里搗亂,純粹是來撐場子的。”
“嘿嘿,我們也是。”
京都南城門處,一群身穿精致白袍的少年郎,焦急地等待著。
微風拂動,裙裙飛揚,少年們面目俊朗,腰間齊齊系著一根青色束帶。
青色束帶上繡著銀色暗紋,隱隱能辨認出松山書院四個字。
“人可是都到齊了?蘇玄明他們真是膽大包天,竟然敢搞出突擊班這樣的有辱斯文的事來!我們這次一定要給他們一個好看!”
“說是蘇玄明搞的鬼,背后里還不是那永昌侯夫人在給他撐腰!”
“那些大人們懼怕永昌侯夫人,我們可不怕!穿鞋的怕光腳的,反正我孑然一身又是個光頭百姓。我就不信有什么是她能拿捏我的!”
“沒錯!那些大人們早已在宦海之中沉浮多年,忘記了一片初心。我們才是真正弘揚治學之道的人!”
少年們鬧哄哄的,等全部到齊了之后,這才邁大步,雄赳赳氣昂昂地朝百川書院而去。
剛好準備出城回邊關的顧十三等人,聽到這群學子的談話之后,頓住腳步,對視一眼。
顧十三找了個路人,問清楚情況之后,這才明白,原來今日是小姐公開宣講之日,而在這么重要的日子里,有人居然想給小姐搗亂!
“走,我們先去百川書院。”顧十三決定等小姐這場宣講完美結束之后,他們再回邊關去。
時間也是趕巧,這一日恰好是官員們的休息日。
官員們一聽永昌侯夫人顧南夕又搞事情了。剛好自己也有時間,便脫下官服,穿上常衣,帶著小廝們也去了百川書院。
上一次這么熱鬧的時候,還是在大相國寺舉辦書院考核。
一時間原本清靜的百川書院操場,變得人擠人嘈雜起來。
“陳兄,今天你也有空過來瞧瞧啊!”
“李兄,你也來了。我就是想看看,這是永昌侯夫人計劃中的一環還是難得的沉戟折沙之時。”
“確認過眼神,同為樂子人。”
熟悉的面孔,熟悉的熱鬧氣氛,這就是熟悉的配方!
只是這一次官員們不再站隊,而是把手攏在衣袖里,準備看熱鬧。
當顧南夕踩著點,來到百川書院時,瞬間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原本她以為這場宣講也就百十來個學子頂天了。
沒想到,操場正中央烏泱泱全是人,一個個黑腦袋上的發帶在飄揚。
操場外邊,圍了一圈又一圈的老百姓,有身穿絲綢的官宦人家,也有穿著棉麻衣服的田里老漢,還有挑著扁擔走街串巷的小商販。
顧南夕瞬間有點心慌,原以為只是同書院學子們的一場談心會,所以自己沒有寫稿子。
如今看來,場面搞得這么大,陽春白雪,下里巴人如何兼顧?
“永昌侯夫人來了!”
“大家快給侯夫人讓讓道!”
在雷鳴般的掌聲中,顧南夕僵硬地走到最上方的講臺上,底下是一雙雙期盼明亮的眼睛。
當然在某些角落處也有不少不懷好意的人。
顧南夕深吸一口氣,笑著對大家道:“今日這般熱鬧,出乎我的意料,沒想到大家這樣熱情。”
底下都是善意的笑。
顧南夕坦然地把書本往桌上一放:“本來今日是打算鼓勵學子們奮發圖強,力爭上游!現今再說這樣的內容,恐怕大家都會覺得很無趣。”
“沒有!侯夫人,您說什么我們都喜歡聽!”耿大娘帶節奏。
“對!侯夫人您盡管說!回家我也學學您的話,對我家孫兒說說!”
顧南夕還想張口說什么,卻見操場外圍西北角處一群白袍學子齊刷刷問道。
“永昌侯夫人,我們有三問,想要問問您,請您解惑!”
似乎是怕顧南夕避而不談,學子們把這番話連呼三遍。
顧南夕瞇瞇眼睛,那群學子好像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見過。
不過他們這種找茬的行為,正中自己的下懷。
顧南夕本就犯愁,該講什么?這不都不用自己費盡腦汁了。
“好,你們盡管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