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還是不放,這是個好問題。
顧南夕眉毛微抬,把完著自己長長的指甲。
恰好一陣風吹開大墊的門,吹起顧南夕的裙擺和披散背后的黑發。
飛揚青絲,在暴雨雷鳴中,張牙舞爪,狠狠地攥住年輕皇帝的心。
顧南夕對著年輕皇帝冷冷一笑,然后撐著油紙傘消失在大雨之中。
如果有的選,顧南夕很想把年輕皇帝關入大牢,送去和永昌侯作伴。
年輕皇帝望著顧南夕遠去的背影,抖了三抖,語氣遲疑的問內侍:“阿姐這是何意?放還是不放?”
內侍眼觀鼻,鼻觀心:“意思許是,讓您自己個兒猜?”
年輕皇帝……
向來只有朝臣們猜自己的心思,何時輪得到自己去猜別人的?
果真是天道好輪回,看誰饒得過誰。
年輕皇帝決定把這個煩惱先放到一邊,改日再說:“這驚喜,阿姐是滿意的吧?”
內侍:“或許?”
“要你何用!”年輕皇帝輕喝一聲,自己身邊的人實在是太不伶俐了!需要送去百川書院調教一番。
嘩啦啦的大雨連著下了整整一夜,亦如顧南夕崩潰的內心。
這一夜是顧南夕自穿書以來難得的失眠之夜。
正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自己可以不把永昌侯當夫君,但他畢竟是三個孩子的父親。
蘇云煙嘴上不說,心里對這個父親卻是充滿期待的。
還有蘇玄明,從老夫人的言語描述中,把永昌侯當成頂天立地,獨一無二的大英雄。
他們會不會因自己把永昌侯關入大牢,而對自己產生意見?
顧南夕有些患得患失,隨即自嘲地想到,最開始穿書時,自己只想好好擺爛,過完這短暫且富貴的一生。
至于書中人物如何想,跟自己有什么關系?
然而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通過這么久的相處,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早已把蘇家三兄妹當成了家人。
“日出所盼,日落有念。心有所期,忙而不茫。”
原來,這就是心里有牽掛的感覺,叫人患得患失,瞻前顧后,唯恐傷了他們的心,影響雙彼此的情分。
待到晨光微醺,公雞破曉,顧南夕好似脫胎換骨一般,對這本書,對大周朝有了新的感悟。
“主子今兒個的精氣神可同往日不一樣。”綠梅見到顧南夕第一眼,微微有些發愣,隨即笑笑著戲謔。
“往日里,您身在這繚亂的紅塵中,心思卻好似飄在了云端之上。”
顧南夕站起身,任由綠梅替自己梳妝打扮:“沒辦法,要來償還前輩子虧欠過的人,來償還一場未盡的緣分。”
“都說兒女是上輩子欠下來的債,夫人你這上輩子得欠了多少喲。”綠梅揉開唇膏,淡淡地抹在顧南夕唇上。
手下溫熱的觸感提醒著她,這是這美如天仙的女子是活人,而非雕像。
一場雨過后,這活人更是被注入了幾分靈氣,愈發光彩奪目。
“我本是逍遙的仙,住在天外的天,流放在凡塵世間,卻被那紅塵滾滾遮住了眼。”
顧南夕的這番話是在自嘲,卻帶著釋然。
綠梅的手一頓,眼眶有些濕潤起來:“主子,您若不來這紅塵走上一遭,我們可怎么辦?京都百姓可怎么辦?”
似乎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綠梅:“今兒一大早,老夫人就嚷嚷著頭疼,心口疼。府醫過去看了看,沒瞧出什么毛病,但老婦夫人就是說身體不得勁兒,想叫您去伺候她。”
“打開庫房,讓老夫人去挑上一副首飾,她的病當場就得好。”
“好。”
此時老夫人院中,段姨娘殷勤地給老夫人端來一小碗粥:“老夫人,您快點喝,莫叫人瞧見了,這府里上下全是夫人的眼線。”
老夫人把眼前的粥,狼吞虎咽地咽下,用帕子一抹嘴,直挺挺躺在床上:“我兒可派人來說什么了?”
段姨娘憤憤不平:“侯爺派來的親信阿奇,被李老大扭送去了官衙,關入大牢之中。若非我兄弟家的鄰居的表弟是獄卒,我們還不知道這個事,還在傻傻等著阿奇呢。”
老夫人神色惴惴不安:“這可如何是好,這毒婦在京都一手遮天,光憑我們倆可不是她的對手。如何救得出我兒?”
“實在不行,我們就去大牢里求得侯爺書信一封,然后去找駐守在城門外的大軍,由他們出面!侯爺一定能安然無恙!”
老婦人睜大雙眼:“你想造反?!”
段姨娘被嚇得一哆嗦:“我何時這么說過?”
“那你去聯系大軍作甚?”
“他們跟隨侯爺多年,又不曾經歷過夫人的淫威,鐵定能為侯爺證明身份!”
老夫人眼光一亮,面表情變得和善:“果然還是你腦瓜子好使!既然如此,我們就……”
兩人還沒商量完,就聽見院外的小廝齊齊向綠梅問好。
“綠姑姑過來了,老夫人還在屋里躺著呢。”
“綠梅姑姑,這邊請……”
老夫人急忙裝作生病的模樣,躺了下來,等到門一開,一見到綠梅邁進來,正想發作,就聽見綠梅說。
“老夫人,夫人請您去庫房一趟。說是您和段姨娘有副首飾落在里邊兒了。”
這庫房指的是顧南夕的私庫,里面怎么可能會有段姨娘和老夫人的東西?
這分明是顧南夕想送他們倆東西,又顧全他們的臉面罷了。
“對,上次交接的時候,我有東西落在庫房了!”
老夫人雙眼一亮,顧南夕的私庫里可有不少的好東西。價值連城,挑出一兩件戴出去,不得讓自己那群老姐妹羨慕得眼冒綠光。
段姨娘亦是如此,她早就覬覦庫房許久,只是沒那膽子伸出手去。
倆人擱庫內庫房好一頓挑,這才萬般不舍地挑出一件首飾。
“老夫人,您身體可好了?”綠梅似笑非笑。
“無甚大礙,人老了,年紀大了,身上時常出點小毛病。”
老夫人趕走綠梅后,對著段姨娘欲言又止。
好在段姨娘也有同樣的心思,知道給老夫人遞臺階:“老夫人,侯爺畢竟是夫人的夫君!他們夫妻倆的事,我們不便插手太多!總歸,侯爺在大獄里也沒受到嚴刑拷打,沒受到委屈。”
“對,沒錯!我可是個好婆婆,不能添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