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滅口?”顧南夕萬萬沒想到,書院的人才,居然包羅萬象至此!
李大牛愕然,睜大雙眼,羞愧難當:“我果然還是心慈手軟了。我只是想著去偷個試卷而已。”
原來,這就是自己和顧將軍之女的區別嗎?
突然,眾人都緘默不語。
過了好一會,陳逸軒顫顫巍巍舉起手,語調顫抖,卻又難掩一絲興奮:“我可以去吳山長家!經常去他家送禮,我閉著眼都知曉他家是何樣!”
蔣光海目光閃爍,話語輕飄飄的:“我可以去夜探我爹的書房。看看究竟由何人負責主導考核。”
御史嘛,領證上崗的八卦分子,沒有官員的消息能比他們更靈通。
崔老頭心中天人交戰,這事非君子所為,但事有所為,有所不為,或許,整頓國子監,為大周朝肅清朝綱更重要?
“咳咳,我可以去拜訪國子監祭酒。”崔老頭沒好意思把話說得更明白。
少年郎們見狀,思路猶如脫韁的野馬,損招頻出。
“我們可以使美男計!吳山長的小女兒對大哥有心,不如……”
蘇玄明瘋狂搖頭:“不可拖無辜之人下水。”
“好吧。我爹爹不死心,還想讓我進松山書院,最近一直都在走吳山長的門路,我可以假裝反悔,一同跟著去!”
蔣光海:“我爹的作息十分有規律,你們得想個辦法拉住我爹爹,給我贏取時間。”
“放心!交給兄弟們!”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最后齊齊望向顧南夕。
顧南夕猶豫道:“那我去問問圣上,可定下考核之期,主考之人?”
蘇云亭的眼中浮現心疼之色:“阿娘,辛苦你了。云煙,你待會吩咐小廚房,做一份當歸烏雞湯。”
顧南夕心疼自己的味蕾,補充一句:“少放點當歸,苦。”
蘇云煙立即扔下崔老頭,匆匆忙忙地跑去小廚房。
又過了半晌,蘇云亭見顧南夕一直靠在游廊下,遲疑開口:“阿娘,您為何還不進宮?”
“啊?我已派了下人去宮中送信,我就不用再跑這一趟了。”
蘇云亭了悟,昨夜阿娘已經進宮一次,還拿了不少賞賜,即便是拉磨的驢,也該歇一歇了。
在午膳前,下人帶來皇帝的回復:“圣上讓夫人安安心心過元旦。考核時間未定,主考官未定。”
此話一出,就像一根針戳破了氣球。
“散了,散了。年后再見!”
少年郎們溜溜達達地往家走,相約著過完除夕,再一同上街玩耍。
崔老頭跑去小廚房外面等候蘇云煙,方才的佛跳墻還沒商量完,繼續啊!
李大牛不敢在顧南夕面前亂竄,也一溜煙地逃回自己的院落。
這時才睡醒的小黑,只當大家都上完課了,揉揉眼睛,暗想主子應該已經付諸行動了吧。
時間流轉,在喜慶的氛圍中,永昌侯府迎來了除夕之夜。
這一夜的永昌侯府,依舊沒有男主人,但多了崔老頭,李大牛和小黑。
幾人一起圍著火爐坐在一起,徹夜達旦。
消夜果并不是從外面買的,而是崔老頭和蘇云煙親手所制。
因而,崔老頭吃得格外香甜。
圣上照例賞賜了金銀幡,規制和往年一樣,無甚特別的。
老夫人對此,目露失望之色,待到天剛蒙蒙亮,她便在段姨娘的攙扶下,回院子。
“玄明,云亭,你們去打火堆,切記要貼門神。”顧南夕叮囑道。
今年各種不順,不是蘇玄明犯桃花,就是自己招小人,要多打打火堆,期望來年萬事順遂。
蘇玄明見二弟蘇云亭昏昏欲睡,不忍心叫醒他,便一人獨自前往:“阿娘,二弟身子骨不好,讓他多歇會,我自己去。”
蘇玄明拎著呼啦啦作響的竹竿,對著零星冒著火星的一頓打。
說是火堆,其實是灰堆。
竹竿子重重落下,那些灰色的雜質如同插上翅膀,飛散在空中。
機械化的動作下,蘇玄明的思緒飄散開來。
義祖失望的眼神,恨鐵不成鋼的斥責,在腦海中再三浮現。
蘇玄明的眼皮耷拉下來,明明自己徹夜苦讀,可那書上的字,就好似調皮的妖精,就是不往自己腦海里鉆。
二弟看一遍就能記住的內容,自己看上十遍也背不下來。
這樣的自己,如何為弟弟妹妹做出榜樣?
“大郎!大郎!火堆打好了!”小廝小聲提醒。
蘇玄明這才回過神來,盯著大門滯愣片刻,輕聲道:“你們回去休息,不用管我。”
等到四下無人,他從腰間掏出一個鬼面面具,從后門溜出府,遠離永昌侯府后,這才高聲唱道:“賣癡呆,賣癡呆啦!可有人買癡呆?”
一個七尺男兒,沿街叫賣癡呆,吸引眾人指指點點。
“只見過小兒賣癡呆,何曾見過這么大個小伙子沿街叫賣?”
“瞧這身段,風流倜儻。莫非腦子真有疾?”
“嘿,小呆子,你摘下面具的話,我就買走你的癡呆。”有好事者想掀開蘇玄明的面具,卻被躲了過去。
蘇玄明沒理會他,而是誠心叫賣。
按照大周朝的習俗,在除夕這日,小兒賣癡呆,意為將自己的癡和呆送走。
一般大人們都會欣然接受,買份癡呆,一祝小兒聰明過人,二愿自己的小孩,以后能洞悉世事。
只是,都是些四五歲小童做這事,超過六歲,就會不好意思上街叫賣了。
蘇玄明一條街一條巷地竄著,心中在不斷祈禱,來個人把我的癡呆買走吧。
然而,人群接踵摩肩,鄰人大笑相揶揄,投向蘇玄明的視線有好奇,有戲謔,偏偏無人去買這份癡呆。
蘇玄明的腳步越來越沉重,雙眼滿是失望之色。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顧南夕微微嘆口氣,高聲叫住蘇玄明:“前面那位郎君,且停停腳步,我要買下你的癡呆。”
蘇玄明的身形一頓,不敢轉身。
顧南夕繞到他眼前,數了六枚銅錢,放到蘇玄明手中,低著頭,眉眼間俱是溫柔。
“祝郎君心想事成。至于我兒……惟愿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
蘇玄明緊緊攥住手中的銅錢,喉頭哽咽,只能在心中默默祝福:“柳外花前同祝愿,朱顏常在年齡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