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瀚文緊緊蹙眉。
這場辯論和他想象的洪瀚文以及曾經經歷過的,完全不一樣。
以前,一張能夠煽動人心的狀紙,就能影響一個案子的判決。
正所謂法理之外,也講情。
在判決過程中,利用輿論,情感,以及各種風俗,都能使最后的判決偏向自己。
例如這一次,聽雨樓,光從名字和它的成員就可以給大眾以及官員,留下一個這就是青樓的印象。
可是這一次,在譚三娘說完那番話后,玉郎居然也站出來說“洪瀚文,你是否能證據”
洪瀚文搖頭,他不能。
“這還需要證據嗎用腳趾頭想,也能想得到吧”
玉郎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說道“如果你不能證據,那就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損害聽雨樓的名聲。他們有權向你追責,例如誹謗”
早就氣得不行的玉笙姑娘兩眼一亮,在臺下高聲道“沒錯,洪瀚文,你再沒證據就亂說話,我就告你誹謗我就請譚三娘給我當訟師,告死你”
譚三娘尋聲望去,微笑著沖玉笙姑娘點點頭。
此刻,她的心里像有一股暖流劃過。來自陌生人的肯定,讓她對訟師這份職業,提起巨大的興趣。
洪瀚文的眉頭皺的幾乎能夾起蒼蠅,真是棘手好在,他還有絕招 他沖楊瀾使眼色。
楊瀾福至心靈,接收到他的用意“真不能怪我,我以為她和我打情罵俏來著。不信的話,你可以問其他人,我們倆最開始聊的很愉快。我還送了她一根銀簪子,她收下了啊”
此話一出,現場一片轟然。
“居然收了男人的東西哎喲,難怪人家會有其他的想法嘛。”
“這不就是婊子的做派,有什么可說的”
“真要是貞潔烈女,怎么可能隨意收男人的東西”
“就是啊,誰會平白無故送你一根銀簪子”
“得了,沒啥好說的,我覺得楊瀾沒毛病”
此時,簪花娘后悔的腸子都青了。
是,她是收了楊瀾的簪子,她當時是貪財,確實也有一點想吊著楊瀾的意思。
但她真的不想,再隨隨便便的把自己給出去。她是真的想,重新開始生活的。
“收了又怎么樣一根簪子才多少錢換成以前,給一根簪子,都見不到我的面”
這話可算是捅了馬蜂窩,現場徹底炸廟了。
有看熱鬧的老百姓開始往臺上扔雞蛋。
“臭婊子,收了人的錢,還不陪人睡,還好意思把他告上公堂你的臉皮咋就這么厚呢”
“滾下去丟人現眼”
“賤人,滾下去”
“滾下去”
排山倒海的咒罵聲,讓簪花娘徹底繃不住了。
她捂住自己臉,痛哭出聲“我說了不要我喊了不要我掙扎了云國公都放了我的賤籍,你們憑什么說我是賤人”
譚三娘頭一次面對,如此洶涌的民意。
臺下憤怒的百姓好似惡魔一般,要把自己,要把簪花娘吃掉。
她的心一陣發冷,尤其是她看到洪瀚文正張著嘴,對自己無聲道你輸了。
譚三娘的心中燃起熊熊怒火 臺下憤怒的聲音已經把簪花娘的哭嚎淹沒。
他們只信自己想信的。
而對面的那個男人,就是利用這份愚昧,而達到自己的目的。
可惡真是可惡 譚三娘沖到簪花娘身邊,環抱住她,把她的腦袋摁到自己懷里,用后背擋住臺下扔過來的臭雞蛋和碎葉子。
簪花娘幾乎要哭抽抽過去,她沉浸在無盡的委屈和悲痛中,發出自己的吶喊。
“我說了不要不要為什么不信我”
現場亂糟糟的,即將失控。
顧南夕站起身。
兩側士兵和錦衣衛齊齊抽刀,鼓手用盡全身力氣敲響軍鼓。
咚咚咚 沉悶雄渾的鼓聲,好似敲擊在眾人的心頭,連心臟在跟其跳動。
喪失理智的眾人在云國公冷冷的掃視下,身體一僵,重新拉回自己的理智。
天啊,剛剛自己在做什么居然敢在云國公面前鬧事有幾條小命也不夠砍的 周圍的空氣在鼓聲之后莫名地凝固起來。
眾人縮縮脖子,不敢去看云國公的反應。
整條御街,鴉雀無聲。
不知過去多久,顧南夕的聲音打破寂靜“既然此案,爭議頗多,那就由我來審理吧。你們可有意見”
沒有完全沒有 所有人都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顧南夕把視線投向楊瀾“你送給簪花娘銀簪子的時候,有問她,這是用來陪睡的錢嗎”
所有人都沒想到云國公問話竟然這般直接,且稍微有點粗俗。
楊瀾怔住,當時在現場的人有很多,他不可以撒謊。
“沒有。”
顧南夕哦了一聲,又問“你去聽雨樓的時候,可有工作人員告訴你,能對里面的女郎動手動腳,摟摟抱抱”
楊瀾臉色一紅,艱難開口“沒有。”
顧南夕沒再問她,而是走到簪花娘身前,沉默一瞬后,開口問“可要給你休息時間擇日再審”
簪花娘抬起頭,淚水沖刷她的妝容,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狼狽。
她堅定地搖搖頭“不用。我可以”
顧南夕“你和楊瀾是什么關系”
“沒有關系,他是客人,我是聽雨樓的員工,僅此而已。”
顧南夕“你明確表示了不要”
“對我喊了不要。”
顧南夕點點頭,重新回到座椅上。
鮮血已將她后背的衣服浸濕,每走一步都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強撐著,面無表情道“此案證據充足,情節清晰,沒有任何問題。楊瀾強奸未遂,罪名成立。”
楊瀾不服,洪瀚文也不服“云國公,我有疑議您是從何斷案的”
顧南夕“簪花娘已經說了不要,那就代表她不愿意。哪里有問題”
洪瀚文氣笑了“這只是女子的小手段她若不愿意,為何要接受銀簪”
顧南夕笑了“律法面前,人人平等。無論是男子還是女子,說不要,那就是不愿意至于接不接受銀簪,跟此案沒關系。”
顧南夕轉過身,面朝眾人,擲地有聲道“至于從何斷的案,我明確告訴大家。從的是我云州的律法我只說這一次,京都的天變了你們要去適應我云州的律法,而不是我們來遷就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