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知府剛走到衙門口,就覺得自己的雙腿有千斤重。
民變?
他真的要回家自己吃自己了!
搞不好,他也要跟著左家人一起去邊城吃沙子。
他也是個豁得出去的。
府衙大門一開。
他“噗通”一聲,跪在了躺地上的喻家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啊!喻牢頭的死,我等萬分悲痛!從此我大名府就失去了一個好牢頭。我們這兩天是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著。
喻二這個年輕人實在是可惜了!地牢那種地方,別說死士了,就是一只蒼蠅它都飛不進去啊,兇手怎么就盯上他了呢......”
他的聲音高亢有力,百姓們聽了個清清楚楚。
不由得交頭接耳起來:
“這是啥情況啊?他家兒子不是做獄卒么?怎生還被關進地牢了?”
“哎喲,百年的世家肯定有些保命手段的!就是不知道這個喻牢頭是怎么得罪左家人的。”
“左家今日不是就要流放去邊城了么?他家搞出這一檔子事情來,到底圖個啥?”
“左家圖啥我不知道,喻牢頭這一家圖啥,我大概能看明白!”
“別的我不管,反正這犯‘資敵罪’的鐵定不是什么好人!”
“......”
不管府衙門口的百姓們,是如何的義憤填膺。
也不論喻牢頭一家鬧出了多大的陣仗大。
沒有確鑿的證據,知府大人也不能草菅人命。
況且,皇命大于天!
流放的囚犯什么時候上路,朝廷一早就定下來的。
就是天上下刀子,出發的時間也拖不得。
趙知府鄭重的將出發令,交到了從各縣衙抽調上來的七十四位押送官吏的手中。
牢獄的大門,緩緩的打開。
夏日清晨陽光照在人臉上,暖呼呼。
剛走出牢獄的眾人,都有些許的恍惚。
原來,自由是這般的珍貴!
過去的四天四夜,仿佛是在地獄中過了四十年。
還沒等大伙兒呼吸到幾口新鮮的空氣。
“啪”一聲脆響。
一顆臭雞蛋,打破了寧靜。
緊接著。
無數的臭魚爛蝦、爛菜葉子和泔水之類腌臜物,向他們飛來。
那些人最先攻擊的對象,是脖子上戴著木枷,手和腳被鐵鏈子鎖住的男人們。
猝不及防,毫無征兆。
每個人的頭上、身上都開了花。
而甘明蘭等年輕婦人露面后,喻牢頭家的母夜叉更激動了。
她揮舞著手里的長柄勺,瘋狂的從一只木桶里頭舀金汁。
“嘩啦啦......”
“啊......”
“嘔......”
心神不屬的少夫人呂氏反應慢了半拍,就被澆了一個正面。
看清楚被澆的東西是什么后,她再也崩不住,撲向潑她的母夜叉,要與對方拼命。
衙役們捂著鼻子趕緊攔住了她,可不敢放任這些囚犯與人互毆。
還強行拉起了一個隔離帶來。
這種偏架一拉,更方便母夜叉等人的物理攻擊了。
一時間。
牢獄后門的空氣中,彌漫著村里集體施綠肥的味道。
還是沒被發酵過的那一種。
就連一直以為喪尸是最臭生物的甘明蘭,都甘拜下風。
左躲右閃,好不狼狽。
心里想著:
殺了人家的當家男人和兒子,這波生化武器攻擊,她不冤!
這個陣仗,把最后出來的老人和小孩們都嚇懵了。
和肥仔一般大小的小孩子,還不懂什么是流放。
只知道自己已經走出那個陰深深的牢獄里。
還沒來得及高興呢,就見識到了人心之險惡。
甘洪真和甘明福就擠在人群里。
看到自家閨女/姐姐受的這個罪,眼圈都紅了。
甘洪真眼睛瞪得和銅鈴一般大,絡腮胡下的嘴巴抿得緊緊的,拳頭邦硬。
“爹,你冷靜點!知府大人已經簽了令,我們已經沒機會讓姐夫寫放妻書了!要趁他們出城前,幫姐姐準備一點路上用的。”
“對,對,對!你看我這腦子都成漿糊了,阿福,爹把家里的銀票全都帶來了,你看著你姐需要什么,盡管去置辦!”
大勢已去,總也要為閨女做些安排。
爺倆低聲商議了一會兒,分頭行動。
卻說這一頭。
百姓們總算是扔完了手里的垃圾。
看人家老弱婦孺的哭得那么慘,悻悻的收了手。
頭上頂著幾片爛菜葉子的肥仔,看見他娘后,憋了一肚子的委屈終于爆發了。
指著扔他爛菜葉子的路人,奶兇奶兇的吼著:
“娘,娘,他們欺負肥仔,你快打他們鴨!”
想他肥仔,以前可是樂元縣響當當的一霸。
遇到欺負他的,只要提起他娘“豬肉西施”的大名。
不管是街溜子還是淘小子,誰會不害怕?
打小就知道,親娘就是他的靠山。
他就沒真正怕過誰!
這幾天糟心的經歷,讓肥仔越想越委屈。
小孩邊告狀邊哭,哭得差點斷了氣。
甘明蘭看著他一抽一抽的小身子,心也莫名跟著疼了起來。
只想抱著肉乎乎的小家伙,把他摟在懷里好好的安慰安慰。
學著原身的口吻給他拍著背:
“肥仔不哭,不哭,娘幫你打壞人!”
哭泣中小奶音頓了一頓,想起什么又急忙勸阻道:
“娘,肥仔把剛才說的話吞回去,你可別亂打人鴨!他們那么多人,會把你打暈的!你要是醒不來,窩就沒有娘了!”
這是什么牌子的小天使?
聽得甘明蘭心窩子發軟。
小家伙把臉埋在她的肩頭,蹭了又蹭:
“娘要好好活著,以后幫肥仔打壞人的機會多著呢。”
“等你長到五歲,娘就教你殺豬吧!等你學會了抓豬,會用刀,就再也不怕被壞人欺負了!”
“娘,你都老到打不過壞人了嗎?”
“遇到壞人欺負你,親自打回去不是更痛快嗎?”
“你......你不是窩娘!”
肥仔掙扎著從他娘的懷抱里下來。
雙手插著小肥腰,瞪著烏溜溜的荔枝眼指控道。
甘明蘭二話不說,學著原身以前的小動作,擼他的鍋蓋頭下面的短毛毛。
大名府的百姓喜歡給十歲以下的男孩子剃頭。
肥仔是個有想法的小孩,死活不留光頭。
鍋蓋頭是他最后的倔強。
被擼順了毛毛,他又咧嘴樂了。
娘還是那個娘。
又好似不一樣!
邊樂邊撒嬌:“娘,娘,你就是老到七老八十,也要幫窩打壞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