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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天下第一治安疏

  乾清宮內。

  永晉帝倚在龍椅之上,面色沉凝,似乎是在想些什么,不多時,一個身高八尺,面相普通隨和的武德司校尉跪拜在地。

  “拜見陛下。”

  跪拜在永晉帝身前的人,是武德司右司都尉楊方。

  而武德司是周朝禁軍官司的名稱,位于長安的長樂門附近,一共分為兩個司所,右司所和左司所。

  左司所主管長安內外的治安,又有監視百官,察視京外的權能,以此方便坐鎮中央朝廷的天子,能纖悉必知邊閫之事。

  永晉帝最為信任的親信之臣——郭謙。

  他就是武德司公事又兼任武德司左司指揮使。

  眼下,跪在永晉帝跟前的楊方...祖上是開朝名將,安遠侯楊澤的后人,勛貴之后,不過像這種將門出身的,在難逢戰事后,大多會家道中落。

  永晉帝撫摸著胡須,少見地溫和詢問道:“朕想要調度你去中府軍,公虞...你能替朕辦好嗎?”

  公虞是楊方的字,往遠一點引申的意思就是深謀遠斷。

  而楊方自幼家道中落,雖然頭上頂著一個勛貴之后的名頭,實際上家里早就困頓難行,像這種開朝名將的關系,到了如今早就寡淡了。

  不過楊方還是得益于這個名頭...讓他是相對輕松地進了武德司,去做天子的親軍。

  正因如此,楊方性情沉穩,做事常常三思而行,故此,聽了永晉帝的話,他首先就是揣摩永晉帝的心意,但楊方也不蠢,他當然不會消磨永晉帝的耐心,尤其是一個喜怒無常的天子。

  他能判斷出來的就是...永晉帝要用他,而這件事情,并不好辦。

  好處是,楊方能從武德司這種混吃等死的地方走出來,他是有機會謀求進取的機會。

  壞處...

  一個家道中落,沒有太深關系,并且還初入官場...想要振興家族舊望,可本質上仍舊算是毛頭小子的人。

  說難聽點,楊方這樣的,死不足惜。

  就是死了,都沒有人管的那種。

  偏偏楊方不可能就這樣甘心去當一輩子的武德司侍衛,在這里渾渾噩噩躺著。

  “愿意為陛下效勞。”楊方心里是想了數個念頭,但是答應的速度卻是極快。

  因為永晉帝的一句話,就足以讓他的地位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武德司不過是鷹犬爪牙,甚至于是看門之犬,進了中府軍,那可就不一樣了,那可是軍隊,朝廷最精銳的軍隊。

  永晉帝輕輕點頭。

  “這些時日,天降祥瑞,許多臣子都呈了些賀表上來。”永晉帝隨口又道:“可有些人吶,還是夾雜私貨,想要勸朕早日立儲,公虞啊,你看朕的這幾個兒子,有哪個比較成器。”

  所謂的帝王權術,無非就是明知故問,試探試探底下人的想法,此外,就是對待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態度。

  像楊方這樣初入仕途的愣頭青,永晉帝不需要說些什么,只要表露出些許的親近,就會讓楊方感到受寵若驚,覺得自己被陛下所信任,這才問出了那么‘隱私’的問題。

  實則不然。

  這種親近,這種信任,都是可以演出來的。

  永晉帝只是分享了一些自己‘苦惱’的事情,讓楊方來分析對錯,實際上,楊方怎么回答,永晉帝早就有自己的答案。

  重要的是,永晉帝要讓楊方知道,他很信任他,很重視他,是把他看做了自己人,才問出了這些話。

  楊方的確很謹慎,但是他居于下臣的時間太久太久,永晉帝所展現出來的表現,讓楊方覺得自己似乎極有機會博得永晉帝的信任和親近,他就會下意識地想要賣力地去爭取。

  僅是幾句話,楊方就覺得自己身受國恩。

  “陛下,立儲的事情,乃是家事,而非國事,天降祥瑞,乃國事,而非家事,這些大臣將家事妄議于國事之上,該死。”楊方順著永晉帝的態度,一幅慷慨陳詞地說道。

  他極想附和永晉帝的話語,來取得永晉帝對他更大的重視。

  一句話,從武德司到中府軍。

  這種變化,讓楊方意識到他好像是有那么點機會在廟堂上站到更高的位置。

  不免讓他有了想進步的心思。

  “陛下——又有幾份賀表送來了。”宮外侍奉著的司禮監秉筆太監曹微壓著聲音道。

  “都有誰的。”永晉帝瞥了一眼問道。

  “兵部尚書盧恩、禮部尚書王睿貞,禮部主事甄承...浙江巡撫楊余還有...四皇子晉王殿下呈遞的賀表。”

  “哦?”永晉帝頗為意外的便是楚世昭也會遞來賀表,他這個兒子,是平日里最為低調的。

  在這種事情上遞賀表,不像是他會做的事情。

  這反而讓永晉帝來了些興趣,“那就在這替朕念一下,這些賀表講的是些什么吧。”

  “曹伴伴,你就入殿念吧。”

  曹微躬身道:“奴臣遵旨。”

  他拿著這些賀表走進殿來,先念的便是兵部尚書盧恩的賀表。

  盧恩是三朝老臣,也是最先擁立永晉帝兄終弟及繼位的大臣,所以在永晉一朝的地位相對較高。

  因此盧恩的賀表就是中規中矩的陳詞,既不諂媚也不會過于嚴肅,就是很正常的一篇賀表。

  永晉帝知道盧恩最重自己的名譽,所以也放心用他,像這種極其重視名聲的人,極易制衡。

  王睿貞的賀表就是極盡華麗之辭藻,堆砌錦繡之下,不斷地吹捧我朝盛世,但又有意指立儲之事。

  所以永晉帝起初還算悅耳,再聽完以后就皺起眉頭,不大愛聽。

  賀表就賀表,里面再放點其他東西,那就變味了。

  其余人的賀表,也大抵如此,不是極盡可能地討好永晉帝歡心,就是借助賀表之事,順勢談一談立儲方面的事情,表態一下立場。

  這些人的賀表,永晉帝除了欣賞個別大臣頗具一格的文采外,還是比較好奇,他的那位四兒子,平日里不顯山不露水的四子晉王,會給他寫一個什么樣的賀表出來。

  曹微將這些賀表一個一個念完。

  終于是看到了晉王楚世昭所寫的賀表。

  可是當他念完第一句話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這份賀表似乎和先前的賀表完全不是一個類型的。

  “大周天子,永晉陛下之四子世昭謹奏,為直言天下第一事,以正君道,明臣職,求萬世治安事。”

  在曹微念完第一句話的瞬間,他已經不敢再繼續念下去了。

  立刻是偷偷打量著坐在龍椅上斜視著他的永晉帝,而還在悠然自得聽著賀表贊頌的永晉帝,其臉色也早已發生了變化,看起來遠遠沒有先前的怡樂輕松。

  “念啊...怎么不念了?”

  永晉帝的聲音很平靜。

  可是...就是這樣冷靜到了極點的語氣,反而是讓楊方直接是低下了腦袋,不敢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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