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世昭聽得哭笑不得:“說什么亂七八糟的這些都是對我大周有功的將士,我折磨他們干什么”
他的嘴角微微抽搐,眼中既有無奈又帶著幾分心疼。看著這些渾身浴血的將士,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柔和了幾分。
揉了揉太陽穴,苦笑著解釋:
“之所以不讓他們躺下,是因為他們拼盡全力戰斗了一整個晚上,體力透支太過嚴重。如果這個時候,直接躺下......”
話說到一半,楚世昭突然之,有點不知道怎么說下去了。
那些現代醫學知識,如何說給他們聽 直接告訴他們劇烈運動之后,立刻躺下休息。很有可能因此造成心肌梗死,腦卒中,肺水腫,也容易形成靜脈血栓,從而影響到生命。
當然,這些都是小概率事件。
而且就算跟他們說了,恐怕也沒有人能聽得懂啊。
楚世昭的目光掃過眾人疑惑的臉龐,暗自嘆了口氣。這些將士們連心臟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別提什么心肌梗死了。
想了想,應該有一個理由,比較容易讓人接受。
“咱們的將士們,就沒有哪個是沒受傷的。體力消耗巨大,再加上失血過多。如果他們現在就躺下,一旦睡過去,很多人恐怕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這個解釋雖然簡化了很多,但至少能讓將士們明白危險性。
盡管還是有些懷疑,不過想到這是楚世昭所說的話,霍青凰還是選擇無條件地相信。
她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第一個站起身,還順手拉起了身邊的李霸天:“殿下說得肯定有道理,咱們照做就是。”
其他將士,也全都如此。
出于對楚世昭的信任,士兵們互相攙扶著站了起來。有人疼得齜牙咧嘴,卻還是咬牙堅持著。
楚世昭趕緊吩咐道:“大家都堅持一下,先站起來慢慢走兩步,等身體沒有那么疲累了,少吃一點東西補充一點營養,之后就可以放心休息了。”
一邊說著,一邊親自扶起一個士兵,幫他穩住搖晃的身形。
雪淵關的城墻上,出現了很神奇的一幕。
大部分將士,互相攙扶著,艱難地在城墻之上一步一步挪動。
他們走得歪歪扭扭,像一群醉漢。有人扶著垛口,有人搭著同伴的肩膀,每一步都走得無比艱難,卻沒人再躺下休息。
“對,不用走得那么快,一點一點挪動就行,關鍵是盡量不要停下來。”
楚世昭走在隊伍中間,不時出言指導。看到有人實在走不動了,就讓其他人幫忙攙扶。他的聲音已經沙啞得不成樣子,卻還在堅持著。
“伙頭兵呢,趕緊把吃的端上來。不要吃太多,先吃一點點墊墊肚子,讓自己的身體適應。”
幾個還算精神的伙頭兵連忙抬著大鍋上來,鍋里是熬得稀爛的米粥,上面飄著幾片菜葉。
楚世昭親自給士兵們盛粥,耐心叮囑他們慢慢喝。
“受傷重的趕緊先去治!啊,別跟這湊熱鬧。”
看到幾個重傷員也要堅持爬起來,楚世昭又急又氣。
連忙讓人用擔架,將他們抬走。
城墻上的士兵們雖然疲憊不堪,但看著楚世昭親自照顧每個人的樣子,心里都暖烘烘的。
“殿下說得對,我現在感覺好多了。”一個年輕士兵小聲對同伴說。他原本頭暈目眩,走了幾步后確實清醒了不少。
“就是,殿下什么時候騙過咱們”老兵王鐵柱喘著粗氣附和,雖然每走一步都牽動傷口,但他堅持不肯停下。
霍青凰走到楚世昭身邊,遞上一碗清水:“殿下,您也該休息了。’
她的眼中滿是敬佩,聲音比平時柔和了許多。
楚世昭搖搖頭,接過水碗卻沒急著喝:“再等等,等大家都安頓好了再說。”他的目光掃過城墻,確保沒有一個人被落下。
足足折騰了半炷香的時間,大部分人總算是勉強恢復。
將士們的呼吸漸漸平穩,臉上的青白色也消退了不少。
有人開始活動手腳,驚訝地發現自己確實比直接躺下要舒服許多。
在這之前,楚世昭也沒忘記,讓人收拾出幾個干凈的地方,給這些戰士們休息。
清水沖洗了城墻上的血跡,鋪上干燥的草席。重傷員被優先安置,輕傷者則互相幫忙包扎傷口。
之前一直有事做,所以還沒有人多想。
現在開始休息了,將士們終于發現不對勁了。
“等等,殿下不是說有援軍來么,為什么那些家伙,現在好像還沒進城呢”
幾個士兵趴在垛口上張望,遠處的煙塵漸漸消散,卻沒有軍隊進城的跡象。
“我看他們是怕了吧,那些老爺兵,可沒見過這么兇悍的北狄鐵騎,哈哈哈!”
一個滿臉刀疤的老兵嗤笑道,他曾在京城當過差,最清楚那些養尊處優的禁軍是什么德行。
周圍人也有不少,跟著一起大笑起來。
“你還好意思說別人,前天第一次見到北狄鐵騎的時候,你這家伙不也差點尿了褲子”
旁邊的同伴毫不留情地揭短,引得周圍又是一陣哄堂大笑。那老兵漲紅了臉,作勢要打,卻被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你......少胡說八道,我什么時候害怕過”
老兵嘴硬地反駁,但閃爍的眼神出賣了他。眾人笑得更歡了,連日來的緊張氣氛為之一松。
趙文光霍青凰兩人,都用見了鬼一樣的眼神,看著楚世昭。
“殿下,該不會沒有什么援軍吧”趙文光終于回過神來。
他的聲音有些發抖,既是因為疲憊,也是被這個大膽的計謀震撼。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位殿下的膽識也太驚人了。
仔細想想,沒有援軍才是正常。
從北狄鐵騎突襲雪淵關開始到現在。滿打滿算也就兩天的時間。
這會兒,北狄大舉進攻的消息,說不定才剛剛傳到京城。
就算是飛鴿傳書,也要一天多的時間。
京城集結大軍。趕往邊關。
這一套流程走下來,最快也要四五天。
怎么可能會有大規模的援軍,在這個時候就抵達雪淵關城下 李霸天撓撓頭,一臉憨厚的模樣:“原來,沒有援軍嗎”
疑兵之計,說出來并不稀奇。
但是怎么用,在什么時候用出來能取得最好的效果,這里面的門道可就大了。
楚世昭微微一笑,沒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掃過眾人,看到的是或恍然大悟,或仍感困惑的表情。
因為一個用不好,說不定不僅沒有效果,自身反而會受到反噬。
而這位四皇子殿下,一個疑兵之計就讓北狄鐵騎退兵,挽救了搖搖欲墜的雪淵關。
趙文光的眼中閃爍著敬佩的光芒。他想起北狄鐵騎退兵時,那些丟盔棄甲的狼狽模樣,不由得對楚世昭更加欽佩。
原本,趙文光心中對楚世昭只有感激,如果不是這位殿下,他依舊還是雪淵關一個小小的無名先鋒官。
但是現在,他的心中不知不覺間,已經生出了對楚世昭的崇拜。
這位四皇子殿下,似乎永遠都能夠創造奇跡。
從識破北狄奸細,到現在的疑兵之計,每一次都精準地抓住了敵人的弱點。
如果他能當上皇帝,大周想必會有不一樣的局面吧 這個大膽的念頭在趙文光腦海中一閃而過,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偷偷看了眼楚世昭,發現對方正望著遠方出神,側臉在夕陽下顯得格外堅毅。
北大營,中軍大帳。
憤怒的慕容達宇,揮舞著彎刀見什么砍什么。
他的刀法毫無章法,卻帶著驚人的破壞力。每一刀下去,都伴隨著木屑飛濺或金屬碰撞的刺耳聲響。
一張臉已經因為憤怒而變得血紅,額頭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握著刀的手都在不停地顫抖著。
那雙充血的眼睛里閃爍著瘋狂的光芒,嘴唇因緊咬而滲出血絲。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野獸般的低吼。
咔嚓!
放置地圖的桌案,被砍成了兩段。
精心繪制的羊皮地圖從中裂開,象征著北狄疆域的紅色標記被一分為二。
破碎的硯臺滾落在地,墨汁潑灑在殘破的地圖上,污濁一片。
嘩啦啦!
放置各種器皿的柜子被打翻。
琉璃酒盞碎成晶瑩的殘片,銀質酒杯在地上叮當作響。珍藏多年的葡萄美酒浸透了地毯,散發出濃郁的果香。
撕拉!
就連帳篷,也被慕容達宇劈開了一個大大的口子。
鋒利的刀刃劃過厚重的牛皮帳篷,發出令人牙酸的撕裂聲。外面的冷風立刻灌了進來,吹得燭火劇烈搖晃。
缺口處,有幾個路過的士兵疑惑地看過來,正好迎上慕容達宇那仿佛餓狼一般的兇狠眼神。
那眼神中的暴戾嚇得士兵們魂飛魄散,連忙低下頭跑開。
大帳正門,一名斥候騎著馬飛奔而來。
戰馬的鐵蹄踏碎地面的石子,在營帳間疾馳而過。斥候的臉上滿是焦急,嘴唇因長時間奔馳而干裂出血。
跑到大帳門口一勒馬韁,馬匹嘶鳴著人立而起,差點將斥候掀翻,他緊緊抓住韁繩,身體幾乎與地面平行。
幸虧斥候騎術了得,及時控制住了馬匹,這才勉強停了下來。
之后騎士翻身下馬,急切地對門口的親兵說道:“這位兄弟,麻煩請您稟報大帥,我有重要軍情匯報。”
他的聲音沙啞急促,雙手不停顫抖。腰間的水囊已經結冰,顯然是一路未停趕回來的。
門口的兩名親軍互相對視了一眼,苦笑著道:“兄弟,不是我等不想讓你進去,而是大帥現在正在發脾氣,我們也不敢給你通報。”
“要不您等一會等大帥消氣了再說”
他們兩個人是真的怕了啊。
就在不久之前,軍中其他將領過來找慕容達宇商議軍務。
這種事,親兵當然不可能阻攔,立刻進入大帳稟報。
結果那人才剛剛進去,就聽慕容達宇怒吼道:“該死的騙子,去死吧!”
直接被砍成重傷,送去治療了。
幸虧那親兵穿著鎧甲,慕容達宇也在最后關頭收住了大部分力道。
即便如此,那位親兵的鎧甲也被砍了一個巨大的缺口。但凡慕容達宇收手晚了那么一點點,這位親兵直接就要去見閻王了。
發生了這種事,哪里還有人敢在慕容達宇正在氣頭上的時候,進去通報 聽著大帳之內的咆哮,斥候心里也滿是苦澀。
他帶來的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如果有可能的話,他當然愿意等慕容達宇消氣再說。
“兩位兄弟,軍情緊急不敢耽擱啊,拜托兩位了。”:斥候急得直跺腳 親兵眼珠轉了轉,很快有了主意。
“事急從權,要不你直接進去吧,自己在門口通報一聲就行。”
親軍邊說邊往后退,顯然打定主意不沾這個麻煩。另一個親兵更是直接轉過身去,假裝沒聽見。
斥候真相抽這兩個混蛋一頓。
為了不去見慕容達宇,這兩個家伙竟然連這種荒唐的事都做得出來。
“......這,不合規矩吧”斥候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說道。
他的聲音都在發抖,既是因為憤怒,也是因為恐懼。大帳內的咆哮聲越來越響,仿佛下一刻慕容達宇就會沖出來。
親兵無所謂地撇著嘴:“反正辦法已經跟你說了,去不去是你的事。”
說完就拉著同伴躲到一旁,擺明了一副事不關己的架勢。斥候站在帳前,進退兩難,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這兩個親兵耍無賴,斥候卻沒辦法跟他們耗著。
他握緊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眼前這兩個油滑的家伙明顯是在推卸責任,可他卻拿他們毫無辦法。
畢竟人家才是慕容達宇的親兵,而他不過是一個斥候而已,只能忍氣吞聲。
斥候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噴涌而出。
耽擱了軍情,這兩個人也許不會怎么樣,自己的腦袋肯定是保不住的。
北狄軍法森嚴,延誤軍情,輕則鞭刑,重則斬首示眾。
無奈之下,只能咬咬牙越過兩人,走向中軍大帳門前。
他的步伐沉重如鉛,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背后傳來親兵們壓低的笑聲,更讓他怒火中燒。
隔著簾子,小心翼翼地向大帳里面稟報道:“啟稟大帥,小人有重要軍情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