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長,咱日子快沒法過了。”
當又一次訓練結束時,童蒙從被炸毀的木屋里,往外一箱一箱的清點著彈藥。
山寨里老漢陽造的子彈與老套筒、遼13式、捷克式通用,都是7.92尖頭彈,可最恨人的地方在于,這些彈藥箱上都用白油漆寫著‘東北兵工廠’的字樣。
也就是說,許朝陽他們為了抗日鉆老林子、打鬼子的時候沒彈藥的時候,土匪已經從日本人手里接收了武器資源,拿得,還是奉天兵工廠的殘留物資在作惡。
多恨人?
打鬼子的人手里沒子彈,欺負老百姓的人,手里子彈論箱積攢。
許朝陽打開了一個彈藥箱,拿起了棕色的子彈盒,看著上面‘七九’下寫‘二十發’的字體牙根恨得直癢癢。
“說說,怎么回事。”
童蒙將所有彈藥箱都打開說道:“咱們擅長使用的花機關彈夾,平均分配之后,差不多一個人能分到一個半左右的子彈數量;而天王山山寨里現存的子彈,大多數都是7.92子彈,其中圓頭彈六百四十發,尖頭彈約一千兩百發。”
“尖頭彈得優先供應給捷克式,實際上咱們步槍子彈能使用的數量只有六百四,可咱們卻有十個人,平均下來,每人也就六十四發。”
“如果子彈不優先供應給捷克式,他們還能憑借步槍應戰,但這會讓我們損失一個火力點。”
許朝陽沒等說話,童蒙繼續說道:“至于咱們手里那挺92式,算是徹底啞火了,整個山寨里并沒有哪怕一顆6.5子彈,無論是東北兵工廠產的,還是日產,如今野雞脖子的備彈只剩下了半個彈板,嗯,大半個。”
“可那玩意兒是機槍!”
“另外我還在山寨里找到了這個。”
童蒙又掀開了一個彈藥箱,里面整整齊齊擺放著的全是手榴彈,彈藥箱上同樣寫著‘東北兵工廠’的字樣。
小鬼子肯把這些東西發放給偽軍及周邊投降的土匪,一則是彈藥口徑和他們的制式武器不同、二則是這些東西和鬼子現有武器對比太過落后,與其變賣換錢,倒不如將投降的人徹底武裝起來。
也就是說,投日的這幫玩意兒最先獲得的并非是榮華富貴,而是打向自己人的子彈。
“別的還有什么?”
許朝陽若有所思的問著,因為他無法在這個問題上做任何解釋,這是張小個子的種給全國人挖下的天坑,無法回避。
“手榴彈,兩箱……”
許朝陽慢慢的把腦袋扭了過去:“還真是個富家少爺啊?”
童蒙沒理解的問道:“連長,您說啥?”
“這叫日子快沒法過了?”
許朝陽想起了在軍博館時候看過的歷史,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個十人小隊在擁有如此多彈藥和整整兩箱東北兵工廠仿蘇制手榴彈的情況下,還叫日子沒法過了,那你讓以后抗聯的人怎么活?
“不是,我們的彈藥數量,要是碰到小型遭遇戰,是可以打的,但是,要是還和那天搶皇綱似的,我焦慮!”
童蒙默默低下了頭,好像這話說的他都虧心。
許朝陽明白了,童蒙這是親眼看見了那天的戰斗,覺著自己握住機槍,將子彈傾斜出去的過癮當成了日常……
“那能一樣么?”許朝陽反問:“上次,是咱們從鬼子手里搶回來的機槍陣地,消耗的是鬼子的彈藥,可不使勁兒禍害么?”
“這是咱自己家的!”
“還有,如今咱們能參戰的人數,還是四個,所以,彈藥只需要按照四人量分配,如果有剩余,剩余中的少量作為那些女人的日常訓練,剩余中其他的部分,才是她們作戰時的配給。”
“你還真指著這些女人和咱們一起上戰場啊?”
許朝陽訓了童蒙一頓,這才張開嘴問:“炸藥包還剩下多少?”
“十四個。”
毫不夸張的說,許朝陽這些彈藥,和武器,放在最艱苦的時代里,那些先賢們夠裝備一個排了,這都屬于闊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童蒙剛要說話,抬起頭的一瞬間卻瞪大了眼睛。
南崗。
劉家。
“劉桑,關于9毫米子彈的事情,你有沒有聽到任何風吹草動?”
心心念念想要離開東北,卻因為關內局勢不穩不敢一個人走的劉大撇子沒等來許朝陽,卻把日本人給等來了。
眼下,穿著屎黃色軍裝的日本人就站在他面前,而且院子里站滿了日本兵。
他得慶幸,慶幸這個年月沒有許朝陽所知道‘監控’,慶幸在沒有‘監控’的時代里,即便是日本人也只能通過蛛絲馬跡去調查一些事情,否則,談話很可能就得換個地方。
“9毫米子彈?”
“太君,我這人……您知道,我哪懂這個啊。”
穿屎黃色軍裝,腰上挎著佩刀的日本人伸手在軍裝口袋里掏出一顆金黃色的子彈,抬手遞到了劉大撇子面前:“這就是9毫米子彈,天王山送往冰城、準備運至新京的賀禮,就是讓使用這種武器的人給劫走了。”
“他們殺了很多我們的人,最關鍵的是,這種子彈在你所管轄的許家窩棚也出現過!”
劉大撇子在江湖上混了這么多年,太明白該怎么應付這種場合,馬上假裝才想起來似的看向了日本人:“太君,您說的,是許家窩棚里,土匪搶劫余家大院的事吧?”
“這事我上報了啊,報給南崗警察署了,不信您給南崗警察署署長叫來,那兒指定有我的登記!”
這日本子是帶著答案來問問題的,就是要試探劉大撇子是否說真話!
“不光這件事我上報了,牡丹江警察署的人踩進了我的地盤,沖著許家窩棚的許漢山一家下手的事,我也上報了,給人家房子都炸塌了!現在人家都被嚇跑了,不敢在許家窩棚住了,到今天我連個人影都沒見著,您說,這叫什么事啊!”
“好好的許家窩棚保險隊,愣是讓警察給嚇跑了,多讓人寒心,那許家窩棚的保險隊可是唯一敢跟土匪對著干的……”
日本人的表情緩和了很多,可聽到最后一句,立即又緊繃了起來。
“哪兒的土匪?”日本人如此問道。
“天王山嘛……”劉大撇子恍然大悟一般說道:“能不能是天王山土匪在使用這種子彈?”
“不可能!他們的子彈,是……”日本人沒有往下說完:“剛才你說,許家窩棚的保險隊,敢和天王山的土匪對抗,這件事你還上報了?”
劉大撇子太過精明,馬上滿臉愁思:“我也琢磨呢,一個保險隊的人,敢打土匪,這……說不過去啊。我還專門看了花名冊,上邊寫明了許家窩棚保險隊有一伙從戰場上撤下來的奉軍,那是關地保和憲兵隊匯報過,得到了審批后才使用的,人家手續齊全,我也沒法多問不是。”
“那為什么余家的人和許家的人在一夜之間,都從冰城地面上,消失了?”
劉大撇子嘆息了一聲:“這,您讓我咋說啊,很多人還是不理解大東亞共榮這件事,加上土匪擾亂地方治安,牡丹江警察署連聲招呼都不打就沖著許家開槍,這事放在誰身上誰也不敢繼續待了……”說話間,劉大撇子低著頭,不斷往上挑動眼皮,他不是在替許朝陽打掩護,他是想把自己從這件事里摘出來。
“感謝你的配合,你是我們蝗軍的朋友!”
說罷,日本子轉身就走。
劉大撇子一路往出送一路說道:“您慢走啊……太君,對了,前兩天我親戚來串門這事,用專程去警察署登記不?”
日本人的軍車開走那一刻,劉大撇子滿腦袋都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