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一米半半們依舊睡得很香,可滾落在戰士腳旁的擲彈筒,卻被他一個彎腰的工夫給撿了起來!
鬼子的擲彈筒……帳篷邊上還立著鬼子的槍架……
“班長……”
年輕的戰士用極小的聲音沖著班長遞過了擲彈筒,他眼睛里沒有害怕,只有不斷閃動的興奮!
而那位班長,則面露難色的看向了這名年輕的戰士,因為,他懂……
這是鬼子的軍營,帳篷外面,是無法靠近的鬼子油庫,這油庫關系著裝甲車、坦克能不能挪窩,更關系著忻口在沒有這兩樣鐵王八的威脅下,會少死很多人。
可他更懂的是,既然鬼子對油庫如此嚴加防范了,那就是要確保萬無一失。
只要擲彈筒打響,他們幾個人就算是徹底全都交代在這兒了,這……死定了……
可忻口的兩千多條人命、忻州十萬守軍、山西無數百姓和全國人的希望在天秤另一端重重落下時,這邊輕飄飄的四個人仿佛一根鴻毛般,被抬了起來。
“還有這個!”
戰士笑著伸向了自己軍大衣口袋,張開手用食指隔開、捏了兩個能當成擲彈筒炮彈的手雷送到了班長面前……他好像一點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是笑著的,像是找到了解決難題的辦法,卻根本沒想過這么干以后,會有什么樣的結果。
只是,另外兩個人的目光已經掃向了他的臉上,如果這地方不是躺著滿帳篷熟睡的鬼子,如果這地方能放開嗓門大聲說話,如果這不是一次非常重要的任務,這個年輕戰士的祖墳都能讓他們倆給罵裂了!
可班長卻一把將擲彈筒拿了過去,還撩起帳篷簾來向外看了一眼,隨后沒和任何人商量的走出了帳篷,這時候他但凡詢問一句,自己都有可能無法下定決心。
他怕手下人勸自己,更怕自己在勸說下心軟,誰他媽還不想活著啊?
幾人剛一出屋,身后那倆人一人一句,就順著牙縫里將臟話異口同聲擠了出來:“趙二牛,我X你媽!”
罵的那叫一個咬牙切齒!
年輕的戰士回頭看了一眼,滿臉懵懂的還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被罵,可班長一個拐彎就鉆到了帳篷后面,即刻下達命令說道:“警戒!”
說完話,便單手拎著擲彈筒,用另一只手豎起大拇指,從自己所在位置蹲下身軀瞄上了……
“手雷。”
直到班長沖著年輕的戰士伸出了手,那小戰士才反應過來:“班長,這要是打響了咱們可就徹底暴露了。”
班長沖著他看了許久,小戰士感覺班長看了自己得有半分鐘都沒說出來話,好半天才笑了出來:“沒事,我能帶你沖出去。”
小戰士看著班長時,嘴是微微張著的,這時候他才意識到了自己行為會造成什么樣的后果!
小戰士伸出的手有點抖,臉上的表情僵化,但還是將手雷遞了過去,他此刻復雜的心情根本沒人能理解。
可那也是全國老百姓的心情!
班長接過手雷放在身旁再次看向了帆布鋪蓋著的油筒所在方向,而后緩慢調整擲彈筒的角度,等一切都完事了,將手雷拿起來的那一刻,回頭看向了另外兩名戰士問道:“哥倆兒,班長欠你們一回,中不?”
那兩名戰士連頭都沒回,一人一句回應了一聲:“能行。”
“記著下輩子還!”
唯獨小戰士面向班長,就站在班長旁邊一動不動,表情都沒變,嘴依然微微張著。
而班長再次看向小戰士,以蹲姿又沖著他笑了笑說道:“別怕,既然敢跟著十班趁亂摸進來,就得知道,這時候要是慫了,就落了威風了。”
他輕描淡寫的說完,隨即張嘴咬下保險環,直接將手雷扔進了擲彈筒內,向后一扭頭——噴兒!
擲彈筒張嘴就給那顆手雷高高噴了出去!
緊接著班長才回過頭來……
“什么聲音!”
“敵襲!”
對于軍人來說,他們對武器的響動聲再敏感不過,哪怕是輕微的一個響動都不會聽錯……
頭一個手雷精準落在帆布上便直接就炸開了,那帆布被崩碎的同時,一股火光冒起,隨后油筒被裹挾在火光之內,由氣流推動著四下亂倒,才又發生了第二次連鎖爆炸。
轟!轟!
班長沒猶豫,既然做了決定,他就不會再有任何猶豫,立即用嘴咬下第二顆手雷的保險環,順勢就將手雷扔進了擲彈筒——噴兒!
被炸飛起來的油筒以難以接受的姿態扭曲著落地,‘碰’的一聲重重砸在地面上之后,于震蕩里,撕裂了油筒扭曲位置的褶皺處,促使大量汽油流出。而那被炸著的帆布還在燃燒,于氣浪中翻滾的油筒還在上下翻飛,原本守護油庫的鬼子全在爆炸聲中不斷地往麻包后面縮脖,甚至已經開始有人邁開雙腿捂著頭盔朝著反方向跑了出去……
第二顆手雷在同樣位置偏左處再次炸開,手榴彈的爆炸讓空中當起了無數塵煙,同時炸著了圍繞在油庫周邊的木頭柵欄……
當手榴彈爆炸的氣浪掀飛了鋪在地上正處于燃燒狀態的帆布,使其輕飄飄的落下,落入滿地的汽油之中——呼!
幽藍色的火光伴隨著細小的火苗開始躥騰,隨即,火焰開始順著滿地的汽油不斷蔓延,最終在剩余幾個油筒周圍焚燒起了熊熊烈火,將整個夜空完全照亮。
“敵人在那兒!”
鬼子機槍手都已經要逃跑了,卻在抬頭那一刻看見眼前百米處的帳篷后,一個人以蹲姿手持擲彈筒剛剛轉過頭來,那人身邊還站著一個。擲彈筒旁邊那個人的姿勢太明顯了,這讓鬼子馬上認出了剛才是誰在襲擊!
“敵襲!!!”
“干掉他們!!!”
鬼子端起野雞脖子機槍屁股,沖著帳篷旁的班長直接扣動了扳機——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子彈穿過帳篷時,不分敵我的帶起一蓬蓬血霧,血霧噴濺到帳篷上,造成了一大片陰影。
“趴下!”
班長聽見槍聲甩手扔下擲彈筒,剛想撲過去將年輕的戰士撲倒,機槍的掃射就已經到了……
那子彈不光穿透年輕戰士的身體,更是在百多米的距離下,于穿透年輕戰士身體的同時,扎進了班長的腹部,倆人以擁抱的姿態中彈,卻在中彈的震蕩中分開,雙雙倒在了地上。
“班長!!!”
又是一聲爆炸傳來,碩大的油筒帶著火光從天而降,重重砸在了機槍手的頭頂——嗵!
隨后泄露的汽油將麻包所在的機槍陣地徹底焚燒,一股焦糊味道正在順風飄蕩。
火光照耀下,口吐鮮血的班長微微沖著那兩名戰士伸了伸手,強撐著說出了一句話:“跑……不算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