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掃戰場！”
“清理戰利品，就地組織防線！”
“給鬼子的鋼盔都撿起來扣腦袋上，三八大蓋及鬼子尸體身上的備彈全都挪進防御工事！”
“機槍手爬樓，在高點位架槍，娘的，鬼子現成的防御體系不用白不用！”
連長雙腳踩在沙包上不斷放聲嘶吼，下面來回奔跑的戰士也顧不上是67軍還是87師，就這么忙碌著，此時，許朝陽才從三樓走下來，目光空洞的掃了一眼街面上的尸體……
那些尸體沒人管，無論是穿軍裝的還是沒穿軍裝的，他們就這么躺在了淞滬的大地上，安靜的與槍炮聲頻繁響起的整個淞滬戰場形成了鮮明對比。
“喏。”
而一只拿著煙的手遞到了許朝陽面前，那個身材魁梧的五排長在許朝陽接過煙的那一刻，另一只手上的打火機也遞了過去，‘叮’一聲打開火機蓋之后，搓動滑輪使火機上冒出了一股火。
“當過兵吧？”
“那咋給軍裝脫了呢？”
許朝陽雙手攏著火，將嘴上的香煙點燃后，伸手輕輕敲了敲對方手背，沒說話的深深吸了一口……
抽煙就算有一萬種壞處，可對于他們這種長期處于重壓之下的人來說，哪怕只有戰后可以放松精神這一點好處，也會拼著損傷身體去點燃這根香煙，畢竟他們抽的不是煙，是東北爺們無法訴說的苦楚。
“跟我干吧。”
五排長很正式的掐著腰說道：“在我手底下干個班長，月例十六塊半，并且我還向你保證，只要不碰見必要的情況，絕對不用你帶著人打沖鋒，咋樣？”
許朝陽樂了，微微低下了頭，躲開了五排長的目光沒說話。
五排長順著許朝陽的目光低頭看了一眼，張嘴就罵了一句：“他媽的！眼睛還挺賊！”他以為許朝陽在看他的打火機，干脆給手掌攤開說道：“這是當年在天津的時候，老子花了十個銀元買的，正宗的美國貨！”
并用夾著煙的手指向了打火機說了一句：“瞅見沒有，上面都是洋碼子。”
許朝陽只看了一眼，那洋碼子上有明顯歪曲痕跡，像極了小作坊作工時、用活體鋼印拼湊出英文單詞打上去的，才撇了撇嘴說道：“這買賣當初我小舅子找我干過，就是天津小作坊例做的，洋碼子是怕咱們國內的老百姓不認，特地打上去的鋼印，為的，是專門騙那些兜里有兩個子兒想要裝裝門面的那群人……”
“你這就沒意思了。”五排長揚起了下巴，他好像聽見了許朝陽拒絕的聲音。
而在他所處的世界里，花十塊錢買個打火機還是個挺大的事，畢竟那點餉錢都是自己拿命拼出來的；可在許朝陽這兒……十塊大洋？你跟他提十塊大洋？他現在兜里崩子兒沒有，也不帶瞧得起十塊大洋的！
他們倆就不是一路人。
倆人正說話的時候，87師的卡車開了過來，順著街道快速通過的運兵車上，士兵正在低頭看著眼前這群滿臉都是硝煙熏黑痕跡的戰士，也不知道是誰在車上喊了一句：“敬禮！” 卡車上，所有士兵都拔直了身體的面向了道路兩側，沖著東北軍67軍戰士、87師戰士，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是這些人，讓他們在通過的途中不需要承受子彈侵襲之苦……
“立正！”
87師的連長也喊了一嗓子：“敬禮！”
所有在忙活的士兵全都在各自的位置上拔直了身體，沖著經過的軍車敬禮，他們敬的，是那些為了保家衛國……即將赴死的漢子。
一輛輛軍車從面前經過，最后一臺吉普車在開過的時候，一名國府軍官輕輕拍了拍司機的肩膀，在車速降下來那一刻，問了一句：“口糧夠么？”
87師的連長笑了，仰頭望天，放聲大喊：“都是日本貨，請長官放心！”
那一幕下，男人最真摯的情感才展露了出來，那位87師的長官怕這些舍生忘死的兄弟們餓，而連長則用日本人的尸體喊出了全軍的驕傲，且為此自豪。
吉普上的長官伸出食指點指了他一下就又坐回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這不是嘲諷，而是感同身受，可那名連長始終以標準的軍姿昂首，仿佛代表了國家的尊嚴。
這一秒，即便是許朝陽這個來自后世的軍人，心中也沒有任何對普通士兵的不尊重，更不可能拿出對待日記哥的態度對待這些兵，因為他見過這些人的血，灑在自己的土地上。
軍車就這么過去了，沖向前方夜幕下炮火不斷炸起的地方，他們這個連卻留在了當地休整。
按照歷史走向，這一天的夜晚國府的進攻會十分順利，88師的一個旅直接殺到了鬼子司令部樓下，對那個由鋼筋混凝土打造的超級防御工事展開了進攻。
而黃浦江上的鬼子11艦隊40倍徑8厘米高角炮將于明晨響起，至于有沒有一天消耗國府半個師、七天就將一個師全軍用炮彈淹沒的情況許朝陽還沒有看見，可他卻知道，在我軍空軍還能翱翔在天際之上的情況下，日方的彈著觀察機就不可能有效率的引導校射炮擊，乃至于日軍在事后的戰報中，還指控過自家炮彈落在陣地上的事情。
我軍在8月17號的戰報里，也曾記錄過飛機校射很不靠譜的事實，記錄中有長良級的鬼怒和由良。
甚至松湖戰役之初，大部分戰場上落下的炮彈都是陸軍打來的（支援抵達后），日寇的艦隊也不是那么舍得為這一座城市消耗艦炮壽命，但，卻也為消耗了3337發各型炮彈，其中203毫米口徑的出云號艦炮只開了三炮。
這就是許朝陽看過的歷史文獻中，筆者就著當時一封戰報所描述出的言語，他不太知道描述出這番話的人有沒有當過兵，知不知道當一座城市遭遇了3337發炮彈是什么概念，可那一刻，許朝陽真有掐死做出這番表述那位文人的心思！
什么叫出云號艦炮只開了三炮？你他媽要不要試試那三炮是什么感受？知不知道203毫米口徑是什么概念！
什么叫消耗了3337發炮彈？知不知道那是打在誰的頭上？
難道淞滬戰場上的英靈，就養下了這么一群白眼狼么？
許朝陽站在淞滬的土地上深深吸了一口氣，在一個莫名回頭間，遠處城市里炸起的火光在無聲之地，映照亮了整個夜空。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