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廣王殿內,葉桀一眼便看到了茯苓,卻見一襲水墨卦袍的她來回踱步,手中打開的折扇快速扇動,也不知到底在這等了多久。
“既然來了,就趕快接取任務吧。”茯苓不屑地哼了一聲,眼眸冷若冰霜。
順著茯苓所指,葉桀也看到了那份尋找并對付仇人的丙級任務,并未立即伸手去接,而是問道:“在此之前,關于任務的詳情,我需要向你問個明白。”
茯苓眉頭微蹙,眼中透著幾分不耐:“有什么必要嗎?”
“當然有必要。”葉桀微微側身,既是回答茯苓的疑惑,也是向身后的南靈鶴傳授經驗,“我只對付壞人,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也許別的鬼差肯干,但我不會干。除非你將緣由講清楚,否則就算你給的報酬再怎么豐厚,我也不會接下任務。”
葉桀身后,花小梅將任務報酬處寫著的兩萬陰德,或一本人階上品功法看在眼里,幾欲伸手,想要將葉桀拉到一旁再做商量,都被葉桀阻止,最后只得訕訕地將手放下。
見葉桀再三堅持,茯苓終于笑了,眼中的凌冽冰寒也有所消融:“這回我算是明白,為何蘭姐這般看重你了,還將你的事情稟報……”
她頓了頓,又道:“你可以放心,我要對付的仇人,乃是十惡不赦的惡徒。昔年我與父母回鄉探親,路過幽影谷時,遭到一位二階初期的邪修伏擊,我父母為了替我爭取逃離的時間,命喪邪修之手,我也未能逃離,只得選擇跳崖自盡。”
“跳崖自盡……”葉桀一愣,與花小梅對視一眼,皆看出了對方眸中的驚訝,“這么說來,你是貪天之功者……”
茯苓揚起柳眉:“貪天之功?那是什么意思?”
葉桀搖頭:“根據冥府戒律,自盡者皆為貪天之功者,意思是不尊重自己的性命,將父母所授,家國恩賜,天地造化的種種一切,全都當成自己的功勞,認為自己的性命歸自己所有,可以隨便放棄,這便是貪天之功者。一旦被發現,將受三世為畜的懲罰。”
茯苓默然,好一會才道:“難道你覺得我落入賊人之手的下場,要比自盡來的更好?”
葉桀不答,又聽茯苓道:“酒鄉之主孟姨憐憫我的遭遇,找到判官,替我免去了懲罰,又收留我成為酒鄉侍女。多年來,我將被害的仇恨謹記在心,一刻也不敢忘卻,如今我已修至二階中期,若是能得到幾位相助,想來戰勝那位邪修,也不在話下。”
從茯苓口中了解清楚前因后果,葉桀身后,南靈鶴揮舞起小小的拳頭,準備替境遇悲慘的茯苓打抱不平,見狀,葉桀出言道:“既然如此,我們便接下這個任務,好好懲治一番作惡多端的邪修。”
花小梅上前一步揭了榜,作為對南靈鶴的最后一項考核任務。
茯苓這時道:“那位邪修如今就藏身在幽影谷,只是具體位置卻是不知。我聽蘭姐提起過,你只需做一次法,就能找到他的具體位置,做法所需的種種材料,我已經替你準備好了,請隨我來吧。”
幾人重回酒鄉靜室,靜室墻上,正掛著一副幽影谷的地圖,邊上擺放著朱砂紅墨。
望著這熟悉的一幕,南靈鶴抿唇鼓嘴,大大的眼眸中透著幾分委屈,難道她又要被桀哥轉暈了嗎?對此,葉桀干咳一聲:“除了這些東西外,我還需要一把良弓跟一支箭。”
茯苓吩咐下去,很快便有侍女,將弓箭送到了他的手中。
眾人退出靜室后,葉桀將弓箭交給南靈鶴,卻見她眼中寫滿疑惑:“桀哥,我、我不會射箭啊。”
葉桀早有所料:“正是因為你不會射箭,所以才能發揮效果,你要是百發百中的話,反而需要換種方法。現在閉上眼睛,跟著感覺隨便射出一箭。”
南靈鶴依言緊閉雙眼,手忙腳亂的她,卻連搭弓都搭不好,不是箭矢搭歪了,就是拉弦拉到一半箭矢就掉在地上。
葉桀上前,耐心指正她的錯誤:“身體不要直直的對著前方,稍稍側身,足與肩寬,身體保持平衡,拉弓時手指放松,慢慢用手臂的力量開弦……”
在葉桀的循循引導下,南靈鶴終于射出一箭,無力的箭矢在空中搖搖晃晃的飛行,歪歪斜斜的插在了地圖邊角。
射出一箭后,南靈鶴睜開雙眼,先看了眼插在地圖上的箭矢,又充滿期許地朝葉桀望去。
“你做的很好。在一品天賦:福星入命面前,一切看似不可能的巧合,都是命中注定發生的事情,箭矢所指的位置,就是邪修的藏身之處。”
耳邊傳來葉桀的稱贊,南靈鶴的臉龐泛起一抹醉人的紅暈,眼中閃爍著幾分羞怯的光芒,心跳加快間,仿佛有一頭歡快的小鹿正在活蹦亂跳。
將眾人叫了進來,說明情況后,茯苓深吸口氣,眼中透著幾分決然:“既然如此,那我們便盡快出發吧。”
隨著黑石擊地的清脆聲響傳開,眾人很快便挪移到了箭矢所指處,卻見天色一下黯淡下來,頭頂布滿層層烏云,宛如一張巨大的黑網籠罩大地,遠處的山崖高聳入云,道路的盡頭處,一個巨大深邃的山洞映入眼簾,宛如兇蠻的巨獸張開大嘴,便要吞沒一切進入其中的活物。
洞口處,彌漫著邪異不祥的陰寒氣息,冷風一陣接一陣的吹過,心有所感的茯苓發出驚呼道:“那里就是邪修的洞府……光看洞府的威勢便知,這么多年來,那位邪修的實力又得到了長足提高,只怕已不再是二階初期的修為……”
葉桀四下環顧,神色凝重,提議道:“敵暗我明,實力尚且不知深淺,貿然行動,而且是深入敵人老巢,難免陷入劣勢。既然如此,我們不妨先行撤退,等叫齊了足夠人手再作行動。”
“這怎么行?向邪修報仇的機會,我不知道等了多久,就算前方等待的是龍潭虎穴,也沒有退縮之理!”茯苓眼角一橫,駁回了葉桀的提議,率先向著邪修洞府進發,花小梅也跟了上去。
葉桀無奈,人微言輕的他,無法說服茯苓改變主意,只好看向身后的南靈鶴:“待會若是戰斗起來,你便躲在我身后,我來保護你……你怎么還把弓拿在手中?”
南靈鶴微微一愣,將背在身后的手拿到身前一看,果然掌中還持握著那把良弓,流線型的弓身勾勒出完美的弧度,結實的木材與強韌的弓弦,也賦予了其不俗的殺傷力。
若是將這把良弓,放在擅使弓箭者手中,必能化作射殺敵人的有力武器,只是由迷迷糊糊的南靈鶴拿著,氣勢上便弱了幾分。
“話說……你沒帶箭嗎?就帶了一把弓?”葉桀忍不住問道。
“啊……好像是這個樣子。”南靈鶴眨了眨眼,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這才意識到自己空有一把弓,卻沒帶任何箭,正準備將弓扔下,耳邊又傳來葉桀的提醒聲。
“算了,你還是把弓好好帶著吧,待會回去后記得把它還給酒鄉侍女。”葉桀撓了撓頭,那把弓是酒鄉所有物,可別弄丟了才好。
見茯苓二人先行進入洞府內部,葉桀與南靈鶴也快步跟了過去,行了數十步,卻見二人在前面站定,淡紫色的儀式紋路,將向前的路徑徹底阻攔。
橫在眾人面前的,是一個小型結界法陣,法陣四周,淡紫色的紋路結成屏障,綻放著妖異的光芒,儀式紋路縱橫交錯,龐大的靈力在陣中不斷流轉,地面上殘留著干涸的血跡,隱隱能見到血色符文在陣中若隱若現。
葉桀朝眾人提醒道:“小心,看似鮮艷亮麗的法陣,當中卻隱藏著濃濃殺機,貿然接觸的話,很可能會受到儀式的強力反噬。”
得到葉桀的提醒,南靈鶴連忙后退三步。
花小梅在儀式周圍仔細檢查,很快便有了發現:“這是簡化后的冥靈法陣,與冥府大陣師出同源,使用青冥枝可破。不過要小心,洞府內的邪修極有可能與我們一樣,修的是鬼仙之道。”
葉桀伸手入懷,掏出一截僅掛著三片殘葉的枯枝,用力一甩,隨著枯枝與法陣相觸,法陣表面頓時破開一道缺口,如同冰雪在烈日之下急速消融,露出一片可供眾人穿行的空間。
眾人忙趕在法陣復原前,越過結界屏障,進入法陣內部,卻見當中別有洞天。呈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處比酒鄉大堂還要寬敞的空曠山腹,這里便是邪修居住的洞府。
洞府的一角處,擺放著簡易的木桌木床,木桌上擺放著制作粗糙的瓷碗,瓷碗中殘留著沒吃完的冰冷湯羹,墻壁上掛著經過特殊處理的長明燭臺,燈火始終不曾熄滅,地面上鋪著獸皮地毯,遠處還有用來取暖驅寒的火坑。
“看來那位邪修目前不在洞府,我們正好趁此機會,留在洞府中埋伏下來,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花小梅仔細感知一番,確認洞府周圍沒有邪修的氣息后,心也放了下來,若是能順利伏擊邪修的話,戰斗難度也簡單不少。
葉桀搖了搖頭,提醒道:“別忘了讓邪修先出手,我們若是一聲不發就伏擊他的話,可是會違反冥府戒律的。”
幾人商量對策之際,卻見南靈鶴走到了邪修床邊,指著床頭擺放的亮晶晶的事物問道:“桀哥,那是什么?”
“那是……靈石?”葉桀也將那亮晶晶的事物看在眼中,不由得愣住了。
“靈石?在哪?讓我看看。”花小梅也跑了過來,將那幾塊其貌不揚,看上去還沒有拇指大的明凈石塊看在眼中,一時間瞪大雙眼,“真的是靈石!一枚下品靈石,在冥府中少說也能換一千陰德,這里足足有著十幾枚,可謂是一筆橫財。”
說著,花小梅便伸出手,去抓邪修床頭的靈石,葉桀卻在這時神情一變,多年的經驗向他的內心發起預警,連忙提醒道:“小心!此地有些不對勁,那很有可能是陷阱!”
葉桀的提醒,終究是慢了一拍,趕在他的話語落下前,花小梅便先行握住了靈石,霎時間靈石表面爆發出一陣令人心悸的沉暗厲芒,漆黑的火焰升騰而起,順著花小梅的手臂劇烈燃燒,轉眼便將她半個身軀點燃。
“什么?”花小梅大驚失色,趕忙將手中的靈石甩在地上,漆黑的火焰仍舊如附骨之疽般在她身上燃燒,無論如何也無法擺脫,她的口中發出痛苦的凄聲呼嚎。
就在花小梅激活陷阱的那一刻,洞府的儀式法陣也開始產生變化,無形的壓力將眾人籠罩,葉桀眼見情況不對,從懷中掏出縮地石,準備帶領眾人遁走,然而黑石擊地,眾人仍舊留在原處,根本沒有挪移的跡象,除了一聲脆響在眾人耳畔傳開外,什么也沒有發生。
“不好……是法陣的力量作祟,我們必須離開這座洞府,才能借助縮地石的力量遁走……”葉桀面色微變,忙向眾人道。
“既然來了,就不要走了。”
一陣低沉邪異的語調,突然從洞府入口傳了過來,循聲望去,卻見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信步而來,他的面容陰沉而猙獰,深深凹陷的眼窩中,目光如禿鷲一般銳利殘忍,哪怕只是被他盯著,都能感到一陣不寒而栗。
“我道是誰,膽敢闖入我黑鷹上人的洞府,原來是幾個利欲熏心的鬼差,也好,我會讓你們嘗盡絕望與痛苦的滋味!”
與那陣毫不留情的威脅話語一同傳來的,還有屬于二階筑魄境后期的強橫氣勢,在那股氣勢的壓迫下,葉桀等人神情劇變,只覺得呼吸凝滯,身軀如墜冰窖。
“可惡,他的實力比我想象的還要高……”見此情形,茯苓緊緊咬牙,當即丟給葉桀一個白玉小瓶,“用安魂苓穩住她的傷勢,我先去與他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