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不靜。”
將狂浪分海劍的內容念誦完畢,葉桀緩緩開口。
他的面前,盤膝靜坐的夏薇雙眸緊閉,額頭滲出汗珠,渾身肌肉緊繃,整個人都像是壓抑到了極點的火山。
在葉桀的呼喚下,夏薇睜開眼,眸中帶著幾分揮之不去的焦急:“師父,我無法理解這一式的精妙,根本學不會,怎么會這樣?難道……是這殘招有問題?”
葉桀只是搖頭:“憑我在功法一途淺薄的經驗也能看出,這狂浪分海劍煞是不凡,路數堂堂正正,雖然只是一式殘招,當中卻暗藏天階功法的玄妙神韻。你學不會,絕非功法本身的問題,而是因為你的心底充滿雜念,沒法領悟當中的奧妙。”
“橫山大盜的迫近,給你帶來太多壓力了,那只會壓垮你自己,讓你沒有辦法思考。以你仙人轉世的天資,學會這天階功法的殘招,本來不是什么難事,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靜下心來,把這件事像平常那樣對待,平日里,你是怎么學習功法的?”葉桀提醒道。
夏薇抿起嘴唇,手指不斷揉搓衣角,整個靜室彌漫著沉悶壓抑的氛圍,越是焦急,反倒成效越差。
“不……小薇做不到。”
好一會后,夏薇沮喪一嘆,心中對于狂狼分海劍,仍舊沒有半點頭緒,只好睜著無助的雙眸望著葉桀:“一想到橫山大盜即將來臨,我的心便跳個不停,渾身氣血翻涌,根本就沒法靜下心來。”
葉桀拍了拍她的肩膀,寬慰道:“別緊張,放輕松點。現在的你,就像一塊未經打磨的璞玉,只有經過生死淬煉,才能被打磨成一塊良才美玉。面對血海深仇的大敵,緊張、不安,這些都是正常的,放空心靈,不要讓那些負面情緒影響到你。”
在葉桀的安慰下,夏薇心中好受許多,朝葉桀擠出一絲微笑,又閉目參悟功法。
不多時,葉桀懷中忽然傳來一陣響動,他掏出青銅色的鬼差令,一番感知,便朝夏薇道:“冥府中有人找我,我去去便回。”
“師父……你快些回來,小薇需要你。”夏薇一怔,頗為不舍地喃喃自語。
葉桀拿出青冥枝與縮地石,隨著清脆的敲擊聲傳來,身形消失不見。
葉桀離去后,夏薇望著他原本站立的位置,心中空落落的,眼眸一下失去了光澤。
她連連搖頭,將心底的沉重與落寞甩開,兩條麻花辮在她腦后搖晃不已,好一會后,才靜下心來,繼續參悟功法。
回到酒鄉的地下室,葉桀也見到了幾位熟悉的身影。
“你的傷好了?”見花小梅也搬了進來,正在一張長桌前坐定,葉桀上前詢問。
白衣白面的花小梅嘻嘻一笑:“多虧了侍女長白蘿熬的湯藥,俗話說蘿卜上了街,藥鋪沒買賣,我的傷已經完全好了。”
葉桀點頭,視線掃過長桌,見桌上鋪著黃紙,邊上擺著筆硯,硯中盛著朱砂與獸血混合的顏料,不禁露出幾分訝色:“這是制作靈符的材料?你會制符?”
花小梅頗有些無奈地道:“還在練習中,我現在制作一道護靈符都十分費勁,可別指望我制作什么高級靈符。”
葉桀了然:“難怪之前的戰斗中,都沒見你使用靈符對敵。”
花小梅深深一嘆:“學習制符可不是一件便宜的事情,想要深入鉆研下去,可需要不菲的陰德,再加上材料的價格同樣昂貴……我當鬼差這么多年攢下的陰德,全都投入到了制符當中,就指望著以后能制作出上等靈符,好換來取之不盡的陰德。”
“制作靈符,的確是不錯的生財之道。那些赫赫有名的制符師,每一位都腰纏萬貫,五階判官見了,也得對其畢恭畢敬。”葉桀感慨道。
見兩人聊了起來,南靈鶴也湊過頭來,好奇地問道:“桀哥,制符就那么賺錢嗎?”
葉桀點頭:“我之前得到過一道爆炸靈符,其威力相當于二階巔峰天仙之道修行者的全力一擊,放到冥府集市上,少說也要數萬陰德。那些威力更強的靈符,價格更是飆升到了天價,就連判官身上,也會揣著幾道上等靈符當做保命底牌,你說它賺不賺錢?”
“爆炸靈符?快給我看看!”花小梅像發現了什么,眼前一亮。
“用掉了。”葉桀攤手。
“太可惜了……”花小梅垂下頭來,一臉喪氣。
南靈鶴若有所思的睜大雙眼:“制符這么賺錢,我也要學習制符。”
葉桀先是一愣,又多看了南靈鶴幾眼:“以你的天賦,說不定真能在制符一途上大放異彩。”
花小梅只是笑了笑,對南靈鶴指點道:“你還是先當個幾年鬼差,多攢點陰德再說吧,一旦嘗試起制符來,那可真是花錢如流水,幾萬陰德下去,都不見得有任何成效。”
一番閑談,葉桀也問出正題:“對了,你們這時候找我回來,是發生什么事情了嗎?”
“桀哥不記得了嗎?一年一度的鬼差盛會就要開始了,來自各個大洲的高級鬼差將齊聚平等殿,角逐最后的年度風云鬼差之位,十殿閻羅都會露面,我們這些普通鬼差雖然進不去平等殿,但也有幸能在殿外觀摩瞻仰。”
頓了頓,花小梅又道:“在鬼差盛會前后這段日子里,進不去平等殿的普通鬼差,會在平等殿外擺攤,形成相當規模的鬼差集市,各種平日里難得一見的珍藏功法,都會出現在鬼差集市上。”
葉桀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你是想……”
“我打算帶南靈鶴去見見世面,教導她冥府內的種種隱秘,省得她成了鬼差,卻連十殿閻羅是誰都不知道。順便在鬼差集市上轉轉,看能不能淘到幾本好功法。”花小梅提議道,“桀哥要一起來嗎?”
聞言,南靈鶴也用充滿希冀的眼神望了過來,就等著葉桀同意了。
葉桀深深一嘆,略顯歉意道:“抱歉,我恐怕來不了了,人間還有點事,需要我前去處理。我沒法在這個時候抽身。”
南靈鶴有些失落,她強撐笑意道:“是夏薇師妹的事情吧?沒關系的,可不要因為我們的事情,而耽誤了夏薇師妹……”
花小梅也過來打圓場:“桀哥不去也好,今年你又是廣王殿綜合排名的最后一位,去了難免會遭到其他鬼差的恥笑,還是人間清凈一些。”
葉桀默然,好一會才道:“你們注意安全,遇上什么危險,就趕緊用縮地石逃跑。”
花小梅并不擔心:“你放心好了,不會有什么事的。十殿閻羅齊聚平等殿,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倒要看看哪位鬼差敢冒著得罪十殿閻羅的風險,擾亂平等殿外的秩序。”
葉桀似乎想起了什么,從懷中拿出幾本封皮顏色不一的功法,交給花小梅道:“對了,我這里還有幾本功法,你們也拿去吧,看能不能從集市上,換回一些別的功法。”
隨意翻了翻葉桀拿來的幾本功法,花小梅眼睛都要直了:
“象龜手?百煉身?這……這都是地階功法啊,你從哪里找來的……”
冷靜下來后,她仔細翻看功法內容,忍不住搖了搖頭:“可惜,這兩本功法一本走的是地仙之道,一本走的是人仙之道,令它們的價值有所減損,要都是鬼仙之道的話,怕是能換來幾十萬陰德。現在一看,這兩本功法的價值還不如玄影步。”
葉桀提醒她道:“等你到了集市上,要是看到了鬼仙之道以外的強力功法,若是價格合適的話,也可以將它們換回,我有大用。”
南靈鶴湊過頭來,好奇地問道:“都是功法,為何鬼仙之道的功法賣得最貴,難道是因為鬼道威力最強嗎?”
葉桀搖頭:“真論起威力來,天仙之道的功法才是最強的。只是在冥府中,鬼差們都是魂魄之體,雖然不像活物那樣受到經脈限制,但由于沒有肉身,修煉鬼仙之道以外的功法可謂困難重重,只能等晉升三階,修成法身后再做嘗試。可到了三階,鬼差們的戰斗風格都已成形,想要改弦更張絕非易事,這才導致了鬼道功法價格居高不下。”
一番閑談,葉桀又將目光,放到一旁學習認字的盧茜身上:“對了,她怎么辦?”
南靈鶴靦腆一笑:“我準備帶她一起去,向其他大洲的鬼差打聽情報,說不定有人會說她的語言,知道她的來歷呢?”
葉桀點頭稱贊:“確實是個不錯的辦法,盧茜的身上,可維系著二十萬陰德的大任務呢,可要認真對待。”
“等等,你說多少?”花小梅驚呼出聲,看了看一頭白發的盧茜,一臉難以置信。
葉桀將實情道出:“盧茜身上,關乎著一項甲級任務,只要能在三年內查清她的身份來歷,就能獲得二十萬陰德,當然任務懲罰同樣嚴苛,沒能完成任務的話,要被扣除二十萬陰德。”
好一會后,花小梅這才緩過神來:“想不到這個游魂的來歷如此神秘,關乎著這般豐厚的任務獎勵。我見那績效榜上排名第一的鬼差霸,這個季度也只賺取了三十萬陰德,這二十萬陰德,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
說到最后,花小梅兩眼放光:“好!我決定了,為了避免鶴姑娘完不成任務,受到懲罰,我要和她一起,查出盧茜的來歷。憑我靈敏的嗅覺,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能查出她的真實身份。”
葉桀無奈道:“你該不會是看上了任務獎勵吧?”
花小梅哈哈一笑:“那些獎勵是鶴姑娘的,我可不要,只是我見鶴姑娘似乎對制符很有興趣,而我恰好懂一點制符,正好能教教她。須知制符可是很花陰德的,尤其是每位制符師多年積攢的經驗心得,那可是誰也不告訴的不傳之秘,沒有陰德可搞不定啊……”
見花小梅說個沒完,葉桀趕忙讓她打住:“可以了……你還是先幫她完成任務再說吧,只要任務完成,啥事都好說,完不成任務的話,一切都是空談。”
一番收拾,葉桀將眾人送到酒鄉之外,忽然感覺少了些什么,回身望去,卻見昔日張燈結彩、富麗堂皇的酒鄉大堂,如今門庭冷落,空無一人,不禁有些驚訝:
“這是怎么回事?酒鄉的侍女到哪去了?”
花小梅攤了攤手:“不知道,也許她們也歇業去看鬼差盛會了吧?”
葉桀點了點頭:“說的也是。畢竟那可是震動整個冥府的大事,稍微有點實力的鬼差,這個時候都會跑到平等殿去,可沒空來這里吃飯,正好讓孟姨給侍女們放放假。”
將幾人送到酒鄉門外,葉桀與她們揮手告別。
南靈鶴抓著葉桀的衣角,依依不舍地說:“桀哥,等你忙完了人間的事情,要是還有時間的話,可以用縮地石趕來找我們,我們先去平等殿等你。”
“我盡量吧。”葉桀笑了笑道。
花小梅叉腰道:“不用擔心,一切都交給我吧。無論是換取功法,還是查清盧茜的來歷,都包在我身上了!”
葉桀無奈扶額:“不知為何,你這樣一說,我反而更擔心了,但愿別出什么事情才好。”
送走幾人后,葉桀重回人間,心中對夏薇的擔憂更甚,也不知她在重壓之下,能否完成蛻變,趕在橫山大盜來臨之前,徹底領悟狂浪分海劍。
回到靜室,夏薇并不在這,葉桀拿出青銅色的鬼差令一番感知,這才確認了夏薇所在。
感知中,夏薇正快速移動,一刻也沒有停歇。
“如此長距離的快速移動,遠非人力所能及,就算夏薇修成了玄影步,照這個勢頭施展,不出一會靈力也衰竭了,這么看來,她應該正騎在馬上,盡管從小路不斷迂回,但她前進的目的地,擺明了是那座破廟,難道說……”
葉桀不敢再想,察覺到夏薇在距離破廟尚遠的位置停下,趕忙從懷中拿出縮地石,朝著夏薇所在處挪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