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魏征的詢問,不光葉桀沒反應過來,就連飛劍上的眾人,同樣也愣住了。
不等葉桀回話,夏薇怒斥道:“你也要來?你下令處死了那么多的嬰孩,若不是我師父阻攔,我定要向你討回公道!”
魏征長嘆一聲:“相信我,當我下達那些命令時,我心中的痛苦與煎熬不比你少,但那卻是唯一的救世之法……如今,你們的話語,讓我看到了另一種可能,倘若事情真如你們所言,那萬妖之王就在兩界山附近,并且找到了令我信服的證據,我便能啟稟陛下,徹底中止此事。”
此言一出,就連夏薇,一時間也找不到辯駁之語,只好將頭瞥向一旁。
葉桀有些擔憂:“你,真的能說動唐王嗎?我記得登臨帝位者,都是一朝一代的最強者,廣王殿主楊廣,做事向來一意孤行,昔日便曾以一己之力鎮壓一個時代,誰的話也不聽,誰要敢多說一句,便會觸犯他的逆鱗,下場可不會好到哪去……”
魏征朗笑道:“不用擔心,也許過去朝代的帝王如此,但當今的圣上卻極為賢明。我多次直言進諫,惹得陛下不快,他非但沒有因此而責罰我,反倒將我作為臣子的榜樣。倘若真能找到萬妖之王的下落,陛下會相信我說的話。”
有了魏征的承諾,葉桀也微微感慨,一位賢明的帝王,果然是所有臣子都希望遇見的。
對于魏征同行的提議,周圍無人應答,無論是夏薇、李飛蛾,又或是站在劍鋒的沈清歌,全都將目光看向葉桀。
魏征也看向葉桀,盡管葉桀實力不是最強的,甚至還不如那些侍女,他的一舉一動,卻牽動著周圍所有人的內心,哪怕是御劍的沈清歌,又或是五階境界的瓜子,都會認真考慮他的決定,隨即問道:
“如何?那兩界山被幽影谷包裹,當中盤踞著不少邪修與鬼魅,哪怕遭到數次清剿,也都如雨后春筍般又冒出來。倘若遇見什么危險,我的浩然正氣劍,也不會讓各位失望。”
頓了頓,魏征又道:“更何況……倘若真的找到了萬妖之王的下落,按照預言中他的實力,你們能將他徹底鏟除,還世間一個安寧嗎?”
葉桀思忖片刻,回答道:“如果伱想加入隊伍的話,我們自然是歡迎的,只是,你手下的軍隊怎么辦?你手下足有五萬人,你準備帶多少人同行?”
魏征擺了擺手:“只有我一個人。我的親信會替我率隊,從陸地行軍去往兩界山,只是那需要數周,乃至更長的時間,我需要盡早了解兩界山的情報,每多耽誤片刻,都會有無辜的嬰孩為了預言而死。”
眾人陷入沉默,還是葉桀開口,這才打破了場中的寂靜:“既然這樣,我們很高興能夠有你同行。”
聽完葉桀的決定后,周圍無人反駁。魏征向親信吩咐幾句后,便也登上飛劍,在劍柄末端坐下,不再言語。
夏薇嘁了一聲,她神色不忿,滿腔怒火得不到施展,就連孟君瑤化作的白龍,在察覺到那股燎原之怒后,也哆哆嗦嗦地躲在了夏薇身后。
“你還好嗎?”葉桀走到她的身旁,輕聲安慰。
“師父……我還是無法原諒他的所為。”夏薇咬牙道,眼底泛起幾分委屈,若不是師父勸阻,她說什么也要去找巡河大將好好算賬。
葉桀拍了拍她的腦袋:“小薇,你還記得你迄今為止,一共殺了多少人嗎?”
夏薇想了想道:“幾百個吧,反正不到一千個。”
葉桀又問:“那你記得,你一共救了多少人嗎?”
夏薇啞口無言,明眸一下愣住了:“好像……一個都沒有。”
“所以到頭來,你到底是想殺人,還是想救人呢?”葉桀問她,“如今機會便在你的眼前,只要能找到萬妖之王的下落,到時候你拯救的,豈止是天下萬民?殺多少人,從來都不是你的目的,你的目的是救下更多的人。”
“師父……”在葉桀的教導之下,夏薇有所明悟,眼中的那一抹因狂怒而生的煞氣,也逐漸平復下去。
葉桀替她整理好被幼龍弄亂的衣袍:“你想要快意恩仇,這一點我并不反對,只是有時候,你也要顧全大局才行。不過話說回來,你也不是一個人都沒救下吧?我記得青石鎮中的某位逃兵,就是因為你替他說話,這才逃過一劫,活了下去。”
夏薇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道:“他后來也被我殺了。”
“什么?”葉桀滿頭黑線,半晌才道,“至少你嘗試過了……不管怎么說,此行你們都要好好相處才是,可不要惹上什么事端,我先回冥府了……”
正說著,卻見幼龍不知何時,也停在了葉桀的肩膀上,乍一低頭,就能望見那對金黃色的龍瞳,又聽略顯稚嫩的聲音傳來:“你要去哪?”
葉桀向她解釋道:“我要去死者才能抵達的冥府,你還活著,可去不了冥府。”
幼龍身軀游移,龍爪牢牢抓著葉桀的衣袍:“可是,娘親讓我跟著你……”
葉桀撫過亮白的龍鱗,安慰道:“不用擔心,等你們到了兩界山后,我便會回來,至于現在,你還是先和夏薇留在一起吧,侍女們會照顧好你的。”
在葉桀的勸說之下,幼龍緊抓著他的龍爪,終于有所松動,轉而飛到了夏薇肩上,好奇地盯向李飛蛾肩上的靈蝶。
向夏薇等人道別后,葉桀走下飛劍,這才對沈清歌道:“出發吧,若是遇見什么不對,可以用鬼差令聯絡我。”
“嗯。”
沈清歌淡淡回應,隨即催動法決,巨大的飛劍承載眾人,騰空而起,無數靈力匯集其上,令本就寬大的劍身愈發厚重。
飛劍以平穩的速度升至半空,離地百丈后,便在眾人眼前化作一個小黑點,黑點起步稍慢,但速度越來越快,到了最后,更是以超乎想象的速度破空而去。
劍身之上,夏薇的模樣稍顯狼狽,她趴倒在劍身之上,雙手支撐著身軀,但肚子中仍舊泛起一陣難受之感,仿佛要將先前吃的牛肉全部吐出。
李飛蛾悠閑地坐在她的身旁,一臉得意道:
“想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你,也會有這樣的一面。不過也難怪,只有一轉仙人之上的境界,才能借助仙元之力,在空中自如飛翔。境界低微者,想要來到天空之上,要么是龍那樣的神獸,要么長著鳥的翅膀,再不濟就只能借助法寶的力量,像你們這樣偏僻之地的修行者,恐怕一輩子,都不曾來到天空之上吧。”
夏薇強撐著回答:“我現在很好……不用你擔心。”
強烈的冷風刺激著夏薇,夏薇的腦海中,仍舊殘留著幾分眩暈之感,只要沿著飛劍邊緣,朝著下方的陸地望去,那股眩暈感便愈發強烈,猶如站在萬丈懸崖之邊,稍有不慎便會墜落而下。
而在飛劍的劍柄處,魏征同樣面色難看,他緊閉雙目,猶如老僧坐定般一動不動,將眩暈感壓至最低。
與之相比,云竹和瓜子則十分鎮定,靈魂之軀令她們感受不到高度帶來的眩暈感,孟君瑤更是隨風而起,生而為龍的本能,讓她享受著御風而行的快樂。
夏薇伸手入懷,掏出一個漆黑的令牌,那是葉桀留給她的鬼差令。倘若葉桀留在她的身旁,哪怕前方面對萬丈深淵,她也能鼓起勇氣視若平地。
她數次想要用鬼差令呼喚葉桀,但最終,她還是放棄了這一想法,將鬼差令重新收起,她可不想剛一出發,便讓師父為自己擔心,聽師父說,他在冥府中,也有要緊的事需要完成,可不能因為自己而耽誤了正事。
“哇……”終于,忍受不住的夏薇,將不久前吃的牛肉吐了出來。
“這下你慘了,竟然吐在了我師尊的劍上……我以前吐的時候,可是被罰了整整三年不許吃任何東西,只能服用辟谷丹,我的師尊要怎么懲罰你呢?難道你會被我師尊扔下去嗎?”李飛蛾看熱鬧不嫌事大,幸災樂禍道。
李飛蛾話音未落,便感到冰冷的寒意從身旁傳來,令她下意識縮了縮脖子,辯解道:“師尊,這些都是她吐的,可不是我吐的啊。”
沈清歌冷眸瞥過兩人,就連李飛蛾肩上的靈蝶,在察覺到那陣寒意后,也躲到了她的身后。
“沈仙師……我很抱歉。”夏薇回過神來,一臉歉意。
沈清歌素手輕揮,冰冷寒風將夏薇吐出的殘渣掃除一空,劍身轉眼便恢復潔凈,她淡淡出言道:“不礙事,是我考慮不周,忘了你是第一次來到天空之上。我會用玄女經替你運轉靈力,你應該很快就能恢復如常。”
李飛蛾瞪大了眼:“師尊,這不公平!我以前吐的時候,你可是把我一頓重罰,怎么現在……”
話音未落,便見到沈清歌那冷厲的寒眸,只得將剩下半句收了回去,悶悶不樂地撇起嘴來。
沈清歌在夏薇身后坐下,將手搭在她的肩上,將精純至極的靈力少量輸送入她的體內,以獨特的方法替她運功。
隨著靈力運轉,夏薇的神色也漸漸好轉,待到徹底恢復后,這才感激道:“謝謝您,沈仙師。”
沈清歌淡然道:“不必叫我仙師,我還沒成仙呢,讓仙門中人聽了去,指不定會鬧出什么笑話。我的境界比你師父稍強一點,你叫我沈師伯就可以了。此行路途遙遠,不如我們來交換功法吧。”
涇河岸邊,葉桀忽然打了個噴嚏:“誰在想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