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鄉外,紅管事帶領的樂坊中人并未走遠,正四下游蕩,尋找著破壞酒鄉開業的機會。
“管事,你要找的人,我們已經帶過來了。”
聽著吹鼓手的匯報,紅管事也露出得勝般的笑意。
盡管此前詆毀玉蘭奏曲的舉動,并未取得什么成效,反倒被路過的將軍李靖訓斥了一頓,但這絲毫無法打擊紅管事的信心,她稍加思忖,便想到了另一種打擊酒鄉聲譽的辦法。
跟隨吹鼓手一同至此的,還有不少神色悲戚,哭哭啼啼的婦人。她們的家眷都死在了與惡鬼的戰斗之中,心中對冥府鬼魂充滿怨恨,如今被紅管事稍加挑撥,便聚集在酒鄉之外鬧事。
“經過這么一鬧,就算不能整垮酒鄉,也能讓客人面色難看,下次定不會來……”
紅管事心中盤算不斷,耳旁忽然傳來了一陣整齊沉悶的腳步聲。
鏘鏘有力的腳步聲,猶如鼓點重重落下,令人不由自主的肅然起敬,那意味著一支紀律森嚴,訓練有素的隊伍正在行來。
“怎么回事?”
紅管事微微一愣,還沒反應過來,便聽身旁的吹鼓手驚呼道:“是御林軍……御林軍怎么會來到這里?”
很快,便見全副武裝的士兵迅速靠攏,士兵們挺直腰桿,神情肅穆地站在道路兩旁,從混亂的人群中清理出一條寬敞的道路,堅毅冷峻的面容,讓人壓根不敢靠近。
經由紅管事挑撥,前來鬧事的婦人,哪曾見過這等陣仗?頓時聞風而逃,作鳥獸散。
望著御林軍清理出的通道,紅管事額頭止不住地滲出冷汗,豆大的汗珠如雨點般落下,渾身戰栗不止。
能夠讓御林軍整出這么大排場的,縱觀整個李唐,也唯有一人而已,那人正是當今圣上。
道路盡頭,一位身著黃袍的身影徐徐走來,他的步伐從容穩健,每一步都蘊藏無盡威儀,待他行近,眾人終于得見他的身姿,卻見他神色從容,眼瞳透著尊貴無比,又神秘莫測的紫芒。
見此人,路旁圍觀者倒頭便拜,紅管事也不例外,她將頭深深低下,壓根不敢直視帝王的面容,心中使壞的念頭,此刻全都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后怕,心底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這不可能……怎么就連陛下,也會來到這鬼開的酒鄉?”
雅間中,實力最強的夏薇、沈清歌最先覺察,那股強大氣息的接近,自然瞞不過她們的感知,其余人等反應稍慢,直到唐王步入酒鄉,這才后知后覺。
唐王的來臨,也引得酒鄉中的食客驚訝不已,壓根顧不上吃,慌忙恭敬相迎。
唐王越過眾人,在侍女的帶領下,徑直來到上層雅間。
他的來臨,也在無形中,給眾人帶來了一份強烈壓迫,任何人,都無法忽視那份帝王威嚴。
“陛下……”先一步來到雅間的李靖躬身問候。
“陛下,您重傷未愈,右眼剛剛恢復,該留在皇宮好好修養才是,不宜在這種時候閑逛,以免留下暗傷。”魏征提醒道。
李世民神色古井無波,擺了擺手:“朕來此,是為了見一個人,之后便會回皇宮修養。換成一般人,朕會宣其入皇宮覲見,但這人可非同一般,她不光救了朕,更令天下蒼生擺脫苦海,朕要親自向她表示感謝。”
他的眸中紫光流轉,目光略過眾人,最后停在了夏薇身上。
“當邪龍正欲逞兇,一切手段都已用盡之際,是夏薇姑娘站了出來,挽救了這場敗局。”
李世民感慨道,絕境之中,倘若不是夏薇出手,登天斬龍,只怕他難逃一死,天下也將徹底易主,人民會又一次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
為此,他無論怎么感激夏薇,都不為過。
夏薇看了他一眼:“你不用謝我,要謝的話,就感謝我的師父吧。”
李世民又問:“你此番立下天功,當受重賞。你想要什么獎勵?黃金白銀、天材地寶、封王拜相,只要是你想要的,朕都會滿足你的要求。”
“獎勵嗎……”夏薇搖了搖頭,她從未考慮過這些,“我不是為了獎勵,才做這些事的。你問我想要什么?我要你善待天下百姓,不要讓人民受難,也不要擾亂死者安息,放死者的魂魄入輪回,今后不要像廣王殿主那樣,驅使陰兵鬼卒。”
聽完夏薇的要求,雅間內的眾人不禁肅然,面對帝王的承諾,有多少人能保持初心,不為所動,不為自己求得一絲一毫的好處,反倒是為天下人請愿。
李世民嘆了一聲:“想要達成這番要求,可比真金白銀的賞賜,還要更加困難。不過,君無戲言,既然伱都這么說了,朕便答應你的要求。”
眾人神色一喜,又聽李世民問道:“在這之后,夏薇姑娘有何打算?”
“我要去往東勝神洲,斬殺萬妖之王,化解預言中的大劫。”夏薇不假思索道。
李世民不禁側目:“你要去挑戰齊天大圣?聽說他的實力凌駕于眾仙之上,他的火眼金睛,更是能從眼中射出金紅激光,普天之下,也沒有多少仙人,能夠承受火眼金睛之威。”
夏薇點了點頭:“我既然知道了這場劫難,就不能坐視不理,不管前方有多少險阻,也不會退縮。”
李世民想了想,徐徐開口:“劫難將至,那時天庭將覆,冥府將亡,朕又怎么能看著你們前去應劫,自己無動于衷?既然這樣,你就帶上這本典籍吧。”
說罷,李世民便拿出一本紫光縈繞的典籍,交予夏薇。
見此典籍,一旁的魏征與李靖,都不禁屏住呼吸,眼神凝重,他們深知那種功法的強悍之處。
魏征睜大了眼,一臉難以置信:“是紫極魔瞳……陛下居然愿意將大唐鎮國絕學,傳給夏薇姑娘……”
李靖輕撫胡須:“以夏薇姑娘的天資,說不定真有機會,將紫極魔瞳練至前無古人的地步。”
夏薇也聽見了兩人的話,忍不住張大了嘴:“這可是鎮國絕學,不傳之秘,你真的要把它傳給我?”
聽師父說,當年李世民能登上帝位,便多虧了這紫極魔瞳,他將紫極魔瞳修至化境,便擁有了無敵于世的力量。
可以說,紫極魔瞳正是李世民成帝的根基,如今,他卻愿意將這份根基傳于自己,又怎能不令夏薇感到驚訝?
李世民笑了笑:“你救了朕,這是你應得的獎勵。再說了,想要對付齊天大圣,你需要擁有與火眼金睛同等的功法,否則的話,壓根就近不了他的身。放眼天下,有能耐與火眼金睛比肩的,唯有紫極魔瞳。”
頓了頓,他又道:“朕老早就好奇,究竟是紫極魔瞳強,還是火眼金睛更勝一籌,只可惜,朕沒法親自去會會齊天大圣,只能將這份任務交給你了。帶上它,用紫極魔瞳的力量,給齊天大圣留下難忘的教訓,不要辜負了朕的心意。”
夏薇神色動容,將典籍鄭重收下,有了這紫極魔瞳,她便有了對抗火眼金睛的手段:“謝陛下賞賜。”
李世民提醒道:“想要練成紫極魔瞳,你需要在日出東方之際,吸納天邊乍現的第一縷東來紫氣,每日皆需如此,一日都不能間斷,倘若中間少了一日,紫極魔瞳的力量都會大打折扣。”
夏薇點頭受教:“我明白了。”
李世民微微仰頭,遙望遠方的天際:“近年來,東來紫氣越來越稀少,連帶著紫極魔瞳的修煉,也變得愈發困難。沒有東來紫氣,紫極魔瞳便失去了力量之源,再這樣下去,當東來紫氣完全消亡的那一天,世上將再無人能練成紫極魔瞳。”
說著,他將目光看向夏薇:“紫氣由東而來,你此去東方,別忘了去尋找紫氣最為濃郁之處,那將對你的紫極魔瞳大有裨益。”
夏薇點了點頭,將唐王的謝禮,與其余幾位將領的謝禮分別收好,一番準備,便到了最后的告別時刻。
夏薇看向身旁的眾伙伴,視線在她們每個人身上停留片刻,明眸中透著濃濃不舍,哽咽道:“小薇先走了,你們多保重。”
花小梅抱拳道:“夏薇妹妹,一路多注意安全。”
“我會的。”
黎霸面色鄭重:“哼,往后你一個人,多加保重。”
“你也保重。”
李飛蛾看著她,賭氣道:“夏薇,你不跟我回玄女派就算了,但我相信,有朝一日,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后會有期。”
沈清歌不語,只是朝她微微頷首,冷眸中透著幾分關切。
謝心雨微微低頭:“我剛剛算過了,今日不宜分別,要不然,你還是明日再走吧……”
“擇日不如撞日,多留一天,也只是將不舍留到明天。”
南靈鶴喃喃道:“夏薇妹妹,以后我會想你的……”
“我也會想你們的。”
得知夏薇即將離去的消息,酒鄉中的眾侍女,也趕來向她道別。
瓜子滿面感慨:“夏薇姑娘,從我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注定不凡,終將成為眾人的希望,但我沒想到,這一天竟然來的這么早。”
夏薇朝她抱拳,又見一頭銀白色的幼龍飛舞而來,幼龍的身形略微成長,如今已有兩臂長短,雖然看上去還是十分袖珍,但好歹也有了幾分真龍的威嚴。
“夏薇……你要走了嗎?”孟君瑤趴在夏薇肩頭,面露不舍。
“是的。”夏薇撫過她身上的龍鱗,“往后你便留在這里,有侍女們悉心照顧你,你也能順利成長起來,有朝一日蛟龍入海,成為真正的水龍。”
孟君瑤環顧四周,疑惑不解:“可是……我的有緣人去哪了?我應該和有緣人待在一起才對。”
夏薇神色黯然:“你的有緣人,他去了很遠的地方,他不會回來了。”
孟君瑤低下龍首,曾經靈動至極,好似會說話的龍瞳中,如今透著幾分失落至極的沮喪:“有緣人……他不要我了嗎?”
夏薇眼瞳泛紅:“他怎么會不要你呢?他從不放棄任何一位家人,只是……”
她沒有再說下去,她害怕再說的話,自己會無法壓抑內心的悲戚,忍不住大哭出來。
孟君瑤似乎意識到了什么,龍瞳消沉,面露哀傷之色:“他跟我說過,要是他回不來的話,就讓我跟著你,我不要留在這里,我要跟著你一起走!”
夏薇還沒回話,一旁的瓜子便趕忙上前,拉住孟君瑤道:
“夏薇此行,將面對前所未有的強敵,遭遇重重險阻,你跟著她,非但無法幫助她,反倒會拖累她,讓她分出心思來照顧你。還是跟侍女們一起留在長安吧,這里環境安逸,不會有致命的敵人,酒鄉的生意紅紅火火,假以時日,說不定還能再開幾家分店……”
夏薇也勸說道:“瓜子姐說的沒錯,這里的環境,才是最適合你成長的地方。跟我走的話,可能會遇到重重危險,朝不保夕。”
在眾人的勸說下,孟君瑤神色沮喪,不再多說,獨自飛走,躲到一邊生悶氣去了。
夏薇與眾人一一道別,雖然心中萬分不舍,終究也來到了分別的時刻。
她背起行囊,孤身離去,行囊不重,當中裝著幾本典籍,一尊寶塔,還有李唐官員為她準備的符節與文牒。縱使流淚滿面,夏薇也不曾回頭,她的背影在眾人眼中逐漸遠去,直至再也不見蹤影。
眼看夏薇徹底消失不見,南靈鶴愣在原地,心中空落落的,曾經那些美好的回憶,正在一點點的消失,到了最后,只剩一片茫然。
就連唐王,心中也頗有幾分感觸,轉而對酒鄉侍女道:“拿詩板來,此情此景,朕要替酒鄉題字,為夏薇姑娘送行。”
聞言,周遭侍女們紛紛愣住了,隨之而來的,卻是陣陣喜悅。
酒樓中懸掛的詩板,可以從側面,反應酒樓的名望,以及受歡迎的程度,不少文人墨客,都會在詩板上作詩題字。
如今,對于剛剛開業的孟姨酒鄉,樂坊一行可是頗有微詞,倘若有了唐王題字,定能震懾住一切宵小。
薄荷連忙拿來詩板筆墨,卻見唐王提筆,揮毫寫下:
“你我皆唐人,生在絕世中。”
邊上,眾人被唐王題下的這句話所震懾,紛紛為之動容,只覺這句話中,蘊藏著無窮神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