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長嘉不敢想下去,接著沖到床邊緊緊的拽著崔文泉的手,大聲叫道,“爸,爸,您一定要堅持......”
值班室的大夫飛奔而來,沖著崔長嘉叫道,“出去!”他見崔長嘉沒反應,喊著護士把崔長嘉給推出了ICU。
“怎么回事?”孟金玲聽到動靜了,帶著江紅英匆匆的趕到了ICU的門口。
崔長嘉的手抖的厲害,“媽,我爸可能......”
江紅英一直提著的心唰的一下就垮了下來,身體一搖晃,差點摔倒在地上。
崔長嘉連忙把她扶到座位上坐下去了。
江紅英當然想過,萬一崔文泉不好了怎么辦,但是當這一天終于要來的時候,她的內心還是無法接受!
“紅英!”孟金玲用力的扶住了江紅英,低聲道,“這個時候你不能倒,萬一文泉真不行了,后面還得你來操持。”
崔文泉的情況,從一開始,孟金玲便和江紅英說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江紅英眼里含著淚點頭。
孟金玲道,“我先進去看看,你們在外面等信。”
崔長嘉一把拽住了孟金玲,“孟阿姨,我們不怕花錢,多少錢都能花得起!”
孟金玲拍拍崔長嘉的手,又進了ICU里面,如果錢能買來一切的話,那他們當大夫的就不用面對那么多的死亡了!
“媽,都怪我,如果我沒有堅持去探視,爸爸他......”說著說著,崔長嘉的聲音便哽咽住了。
崔長嘉真的是自責,是不是父親聽到了她說的那些話受了刺激,情況才不好的?
“不怪你,”江紅英抱住了崔長嘉,“是你爸本來就不好,你別自責。”
江紅英越是這么說,崔長嘉越是心里難受,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差不多五分鐘之后,有護士從ICU里面出來了,和崔長嘉道,“辦公室里有電話,你抓緊去聯系一下,把衣服備下。”
江紅英的哭聲頓時在身邊響起。
崔長嘉只覺得自己的的腦子轟的一下,一片空白.......護士口中的“把衣服備下”,指的是去世的時候穿的衣服!
護士見崔長嘉站著沒動,拉著她的胳膊把她推進了辦公室,“快去呀,愣著干什么呢?身子硬了衣服就不好穿了,再說了,衣服買了,說不定沖一沖又好了!”
崔長嘉看著醫生辦公室里貼著的那張殯葬服務的名片,眼睛里全是不甘,內心的憤怒幾乎要將她頂翻,憑什么他們一家人要循著別人安排的命運成為炮灰,他們是人,是活生生的人.......
最終,崔長嘉還是掏出手機撥了殯葬的電話號碼。
上一世,她先是跟著操持了長樂的身后事,接著是崔文泉,再然后是大哥、是母親、是承澤.......作者在書中一筆帶過的炮灰,氣運之子的墊腳石,卻是崔長嘉一生難言的痛。
上一世,崔文泉明明是醒過來的,可現在為什么情況還會惡化?難道因為她的重生,讓父親的死亡提前了?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電話打通了。
“壽衣要好的,鋪蓋也要好的......”崔長嘉的胸口都是痛的,“可以,鞋子沒有準備,也在你們這要吧,我馬上過去拿。”
一整套下來八百多,很貴,但是買的人幾乎沒有還價的。
崔長嘉打完電話又給崔承澤打電話。
電話是崔修遠接的,“阿澤還在睡,怎么了?”
崔長嘉強顏道,“你把他喊醒吧,我得叫著他跟著我出去一趟。”
崔修遠的口氣很輕,語帶顫抖,“是不是爸不好了?”
崔長嘉頓了一下,“沒有,情況還算平穩,哥,你讓阿澤接電話吧。”
“我叫他。”崔修遠喊醒了崔承澤。
崔承澤打了個呵欠,“姐,找我?”
“跟我出去一趟,你在病房樓出口等我。”
“哦,什么事啊。”
“問這么多干嘛,快點啊。”
崔承澤沒有再繼續問下去,掛了電話。
崔長嘉徑直的下去了,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黑透了,醫院的樓下也沒有了白天的人來人往,又靜了下來,樹影在燈光的映射下黑黢黢的,像是一個個不知道從哪里鉆出來的惡魔。
“姐,什么事啊?”崔承澤跑了出來。
“爸可能不行了,跟我去準備衣服。”崔長嘉說著朝前走去。
崔承澤不相信,“什么?你說什么?”
崔長嘉沒再說話,只是一味的向前走,崔承澤不相信接著就要倒回去。
“阿澤,”崔長嘉在他身后道,“大哥那里我還瞞著,他問起來的時候你別露出來了。”
崔承澤頓時蹲在了地上,抱著膀子嗚嗚的哭了起來........從去殯葬店買壽衣到回來,走了一路,崔承澤哭了一路。
崔長嘉的眼淚已經不流了,她不甘心,她不服,天道不公!
兩個人回到ICU門口的時候,江家二舅江建華已經趕過來了,江紅英在座位上坐著,雙眼發直,江建華站在她身邊弓著腰,是江紅英打電話把他叫來的。
江建華人很老實 ,若是沒有崔文泉的拉扯,恐怕他在農村一輩子也只能面朝黃土背朝天,所以他一直對崔文泉夫妻兩個很敬重。
江建華低聲勸說江紅英,“姐,我姐夫以后要是送回老家去就得先準備起來了。”
江紅英雙眼發直,“不回老家,先寄放在殯儀館,等我老了,讓孩子們一起撒河里完事了。”
“都是入土為安,沒有這樣的。”江建華也不敢太使勁勸了,說著看向崔承澤,“阿澤,勸勸你媽。”
“二舅,聽我媽的。”樓道里忽然傳來崔修遠的聲音。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來的,兩個腋窩下都架著拐杖,臉色煞白,他能走到這里來,不知道忍受了怎樣的痛苦。
崔長嘉和崔承澤趕緊跑過去扶住了崔修遠。
“大哥,”崔長嘉低聲道,“暫時還沒事,你回去歇著吧。”
崔修遠的目光停頓在了那一包壽衣上,腋窩下的手緊緊的抓著拐杖,心里的痛意無法言表,他是家中的長子,卻不能承擔起應有的責任......
吱嘎一聲,ICU的門開了,孟金玲從里面走了出來,幾個人不約而同迎了過去,就連崔修遠都拄著拐杖往前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