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李飛懷里抱著一個用衣服做成的袋子,緩緩地走在路上。
袋子里是郝毅和上官筱兩人的骨灰。
郝毅最后用煉物神通將自己的道基鋼之芯煉化為一顆神通種子,自己的身軀也隨之化為灰燼。
然后李飛用鬼斬刀那個印記里殘留的火勁將死去的上官筱也火化了,最后將兩人的灰燼裝在一起。
兩人生前沒能在一起,死后,李飛不想再讓他們有片刻的分離。
至于郝毅留給他的那顆神通種子,他將其放在自己懷里收好。
那顆石頭寫的很清楚,要等到李飛成為武道大師之后,才能使用這顆神通種子,然后有一定機會可以獲得郝毅的煉物神通。
郝毅的煉物神通雖然在理論上可煉萬物,但有一個重要前提就是被煉化的東西必須是可控的。
也就是說,如果不是屬于他的東西,他就很難煉,比如別人的壽命,別人的道基。
所以神通種子這種東西獲得的前提是要有一名擁有煉物神通的武道大師,然后再找一個愿意配合,愿意獻上自己道基的武道大師,這樣才能煉出一顆神通種子。
而且這樣的神通種子還不能保證能讓人百分之百獲得神通。
李飛估計這樣的東西不會有太多,說不定自己懷里這顆是獨一份的!
幾十分鐘后,他用一葉障目之術和金剛印·寶瓶相結合,隱藏自身,悄無聲息地潛入大同府城。
此時他再次用‘縮骨收筋’的方式改變了自己的體型,同時戴上了別的人皮面具。
今晚的大同府城和平日里并沒有什么不同。
該打工的打工,該玩樂的玩樂、該睡覺的睡覺.
對于普通百姓來說,他們并不會在意今天死了幾個道基期強者,又或是死了幾個武道大師。
李飛最終來到寶云寺。
他原本以為這里會被封鎖起來,畢竟今天郝毅的那把刀是從這里取出來的,而且郝毅最后還去見了云深大師一面。
但今晚的寶云寺和李飛上次來的時候并沒有什么區別,寺內燈火依舊,十分靜謐。
李飛沒有驚動任何人,悄無聲息地潛入寺內。
很快,他來到了一座燈火通明的佛殿外,看到了殿內正跪在佛前念經的云深大師。
“阿彌陀佛,施主深夜來此,是有什么事嗎?”
不等李飛主動現身,大殿內的云深大師突然開口道。
他先一步發現了李飛。
這讓李飛有些意外。
這說明這位云深大師的感知能力非常強大,自身實力也必然不俗。
只是這些年來,這位大師一直深居寶云寺,從未與人交過手,所以風云榜上看不到他的名字。
“大師,晚輩冒昧前來,還請大師見諒。”
李飛從陰影中走出,手里拿著用衣服包裹住的骨灰,一步一步朝前方的大殿內走去。
他同時將自己的體型恢復正常,當云深大師站起身轉過來時,他也揭掉了自己臉上的人皮面具。
“李飛?”
云深大師一怔,從李飛的神態中感覺到了些什么:
“你老師和師姑出事了?”
李飛走入大殿內,雙手捧著手里的衣服遞了過去。
云深大師的手微微顫抖,他小心翼翼地打開包裹在一起的衣服,然后看到了里面的骨灰。
他身體晃了一下,露出悲戚之色,良久才深深吐出一口氣,雙手合十:
“阿彌陀佛,請施主節哀。”
“也請大師您節哀。”
李飛對云深大師說道。
他之所以來這里,是因為在檔案處看到的資料里,他知道眼前這人是郝毅多年的好友,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讓對方第一時間知道郝毅的死訊。
云深大師痛苦地閉上雙眼:
“走了也好,你老師他這一生,太辛苦了。”
然后他讓李飛跟著他走,帶著李飛穿過佛殿,來到大殿后面的一座院子里。
云深大師從一間屋子里拿出一個白色陶瓷罐遞給李飛:
“用這個來裝他們的骨灰吧。”
“好。”
李飛沒有拒絕,接過陶瓷罐,骨灰小心翼翼地倒了進去。
“不如就把他們葬在這寶云寺,貧僧日日為他們誦經。”
云深大師提議道。
李飛抱著陶瓷罐站起身,看著云深大師:
“大師,若是把他們葬在這里,您日后恐怕也不得安寧。”
許競還沒死,張宗陽的案子也沒有被翻案。
目前上官筱依然是殺死朝廷座官的兇手,郝毅是公開劫法場的兇徒。
這樣的兩個人如果葬在寶云寺,恐怕會給整個寺廟都帶來巨大的麻煩!
所以李飛拒絕了:
“我找個不會被打擾的地方安葬他們吧。等將來或許我可以把他們再接回寶云寺,讓大師您為他們誦經。”
云深大師聽出了李飛話語中的未盡之意,用悲憫的眼神看著他,柔聲道:
“孩子,人力有時窮,你的老師在天之靈,肯定也希望你能一直平平安安。”
李飛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向云深大師行了一禮。
云深大師嘆息一聲:“有一樣東西,對你或許有用,我把它交給你吧。”
說著,他從懷里拿出一本厚厚的書冊遞給李飛:
“這是寶云寺的絕技——五相逆輪法。”
李飛接過這本書冊,他今天聽郝毅提起過這門絕技,對方過去這些年就是用這門絕技將體內的植入體全部恢復到最初始的狀態,然后從頭開始修煉。
“這門絕技原本是用來糾錯的,植入體在生長過程中若是出現一些差錯,可以用五相逆輪法使其恢復到幾天前的狀態。”
云深大師解釋道,“你的老師對這門絕技做了很大的改變和創新,這本書冊上記載的是新版的五相逆輪法,還有你老師的心得體會。”
當年郝毅是從寶云寺的智海大師那里求來的這門絕技,他答應過對方絕不將絕技外傳。
多年過去了,智海大師已經不在人世,郝毅也將五相逆輪法改進得更加厲害,但他依然沒有直接把這門絕技留給李飛,而是給了云深,將其還給寶云寺。
如今,云深大師以寶云寺方丈的身份,將這門絕技又傳給了李飛。
“多謝大師。”
李飛再次向對方行了一禮。
武道界之所以會有‘五十歲之前不成道基,終生無望’的說法,就是因為植入體存在衰老期。
而如果用郝毅改進過的五相逆輪法,就有機會完全無視植入體的衰老期!
所以云深大師交給李飛的這門絕技意義非凡。
哪怕這門絕技的門檻很高,而且是郝毅為自己量身定制的,并不適合所有人,但它對某些宗門或者大勢力來說,依然價值連城!
就算不考慮別的,它也是一門用來治療植入體損傷的絕世秘籍。
拿著手中的書冊,李飛心中沒有一絲喜悅,反而更加哀傷。
哪怕郝毅人已經不在了,也依然給他留了太多的東西。
“孩子。”
當李飛打算離開時,云深大師突然喊住他:
“將來若是遇到什么過不去的門檻,可以來找我。你是他唯一的傳人,我不希望他留在這世上最后的傳承也斷掉。”
“是,多謝大師,也請大師多保重。”
李飛向云深大師深深行了一禮,最后離開了寶云寺。
一個多小時后,他悄無聲息地進入了武大。
先返回宿舍,李田雨正在他的宿舍里等他。
見到李飛后,李田雨頓時松了口氣,快步走上來:
“小飛,你沒事吧?”
李飛有些疲憊地搖搖頭:
“我沒事,今天辛苦你了,姐。”
李田雨一把抓住他,擔心地問道:
“我不辛苦,你真的沒事嗎?沒有受傷吧?”
李飛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姐,我真的沒事。”
李田雨看出他的狀態明顯不對,但又不知道該怎么安慰。
“姐,我幫你恢復原樣。”
李飛將自己背后的包裹和鬼斬刀放在桌上,然后從屋里的保險柜里拿出一堆東西,準備幫李田雨恢復原樣。
李田雨看出他這個時候不太想與人交談,于是沒有多問,只是默默地點點頭。
二十多分鐘后,李田雨恢復了自己的外貌,聲音在服下藥水后也恢復了過來。
她將那塊令牌還給李飛,臨走前輕聲道:
“小飛,無論發生什么事,我永遠都是站在你這邊的,你并不是一個人。”
李飛聞言心中一顫,看著李田雨的眼睛,笑著說道:
“我知道了,姐,今天多虧有你。”
李田雨也笑了起來:
“好!”
隨后李田雨給自己套上一件黑袍,全身籠罩在其中,李飛送她離開宿舍,一路上確定沒人跟蹤和偷窺。
半個小時后,李飛重新返回宿舍,拿上裝有郝毅和上官筱骨灰的陶瓷罐,鬼斬刀和師才明給他的那塊令牌,一路朝異獸養殖區走去。
憑借令牌,他順利地通過層層關卡,來到了師才明居住的那座小山上。
今晚,師才明沒有飲酒,而是雙手負后,靜靜地站在崖邊。
“校長。”
李飛走到對方身后,輕聲道。
師才明轉過身來,看向李飛手里捧著的陶瓷罐,嘆息一聲。
李飛還沒上山前,他就從這陶瓷罐里感知到了郝毅的氣息,所以提前從住所走出來等著李飛。
“他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師才明幽幽地說道。
三十多年前他出面力保郝毅,最終卻還是等來了對方的骨灰。
他看了一眼李飛背著的鬼斬刀,從那道火焰印記中感知到了郝毅留下的‘天地一刀’的刀意。
“你老師最后那一刀,已經有宗師之域的雛形了,若是他當年或許這世間會多一位以刀法入圣的武圣。”
師才明嘆息道。
“宗師之域.”
李飛回想起今天看到的那‘天地一刀’,那座火焰天地應該就是師才明說的宗師之域的雛形。
從武道大師到武道宗師,需要以多種相契合的神通組合在一起,形成武道之域,也叫做宗師之域。
郝毅最后用生命斬出的那一刀,已經有宗師之域的雛形,如此才能擊敗擁有三種神通,距離突破只差一步的許競。
初入武道大師之境就能斬出這樣的一刀,郝毅的天賦可想而知。
所以師才明才為之嘆息。
若是當年郝毅能成功破境,說不定現在已經是人間武圣!
李飛下意識捏緊拳頭,隨后問道:
“校長,我想要將他們安葬在您這里,可以嗎?”
以如今的情形,想要讓郝毅和上官筱不被人打擾,李飛只能來找師才明這位對兩人抱有善意的大宗師。
“可以。”
師才明毫不猶豫地點頭道,“只要我還在一天,我保證他們不會被人打擾。”
“校長,我聽說您的身體.”
李飛看著對方蒼老的模樣,有些擔憂。
正常來說,這位大宗師不該看起來這么老的。
師才明笑道:“放心,我再活個幾十年還是沒問題的。”
“多謝校長。”
李飛松了口氣,向對方行禮。
隨后他找了個地方,開始動手挖坑,很快就挖好了。
將裝有郝毅和上官筱骨灰的陶瓷罐放入其中,然后將坑重新填上。
一直站在一旁的師才明單手一招,一塊巨石被他用勁力抓來,隨后這塊巨石被迅速削成了墓碑的樣式。
師才明將這塊墓碑插入地里。
李飛想了想,以指代刀,運轉勁力,在這塊石碑上寫下:
“恩師郝毅,師母上官筱之墓。”
雖然兩人生前并沒有正式在一起,但李飛相信兩人都不會介意自己這樣寫的。
跪在兩人的墓碑前,李飛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等李飛起身后,師才明開口問道。
李飛眼中似有火在燃燒,冷冷地說道:
“讓該付出代價的人,付出代價!”
師才明搖搖頭:
“當年我成為武道大師時,只覺得天地之大,何處去不得?后來成功破境成為大宗師,還當上了武大的校長,反而只能在這座小小的山上獲得自由。”
他身為堂堂武道大宗師,又是武大的校長,卻說自己只能在這座小山上獲得自由,這其中的勸誡之意,李飛自然聽得懂。
“你師父當年行事太過極端,哪怕他當年真的能成功破境,后面也未必能走得很遠。我不希望你重蹈覆轍,他恐怕也不希望。”
師才明看著李飛的眼睛,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