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的石階上,李飛一步一步向上走著,許競跟在他身后不遠處。
片刻后,一名鐵鋒門的弟子從山上走了下來。
對方隔著遠遠的就大聲朝李飛喊道:
“鐵鋒門莊逢,闖我山門者,死——”
話音落下,他雙手持刀朝下方沖來!
他爆發出的氣勢和刀意與之前的關漢雄很相似,都猶如鐵騎沖陣,殺伐氣焰濃烈,好似沙場猛將。
這是鐵鋒門的鐵鋒破陣訣,一門炁變期才能修行的高階武技。
呼——
隨著莊逢從臺階之上沖下來,一陣狂風呼嘯,臺階兩邊的樹木被吹得唰唰作響,無數樹葉被狂風席卷,環繞在莊逢身周,一起朝下方沖去。
一時間,莊逢一人竟打出千軍萬馬一起沖鋒的氣勢!
“風屬性植入體?”
李飛看著朝自己殺來的莊逢,再次進入‘霸體’狀態。
就在他右腳抬起,剛踩上一級臺階,一陣狂風襲來,帶著無數樹葉。
這些樹葉被狂風帶動,還夾雜著一股先天一炁,好似無數密集的箭矢,一起射向李飛!
李飛朝身前劈出一刀,一道道暗金色的刀芒斬出,猶如浪潮涌動,疊加在一起。
七疊浪!
刀芒正面斬破了狂風,斬碎了樹葉,也斬破了夾雜在其中的這股風屬性的先天一炁。
李飛的衣服被樹葉劃破了幾十道口子,露出了下面赤銅色的皮膚,在‘霸體’狀態下,他并沒有受傷。
下一秒,莊逢殺到,雙手持刀斬來。
李飛依然以一記上撩的滾雷式應對。
因為身后有一位武道大師觀戰,所以他沒有動用血魂技,也沒有動用體內的真血勁。
砰——
兩把刀刃相撞,山道之上起驚雷!
這一次莊逢手中的刀沒有再被斬斷,在得到消息后,鐵鋒門特意給他換了一把更加堅固的三級異兵。
李飛腳下的石階盡碎,身體向下陷,莊逢則被震退,但他立刻借助風力止住了退勢,身體在空中轉了個圈,然后從側面朝李飛殺來。
李飛提前向左側轉身,揮刀斬出,剛好攔截住沖來的莊逢。
面對斬來的鬼斬刀,莊逢竟然不選擇變招,而是繼續出刀斬向李飛!
李飛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打算,這是想要和自己以命換命。
鐵鋒門肯定已經知道他是武大武師戰力榜的榜首,自知門下的武師級弟子不是他的對手,所以才會下令讓這些弟子和李飛以命換命!
如果做不到,那就以命換傷,這樣車輪戰才有意義。
面對莊逢搏命式的打法,李飛也沒有選擇變招,仍然繼續出刀。
“好——”
莊逢見狀,心中一喜。
他用的是風屬性植入體,在出手速度上有加成,自信這一刀自己能先一步斬中李飛。
下一瞬,他的刀鋒斬中李飛的脖子,但卻像是斬中了一根鐵柱!
“怎么可能?”
莊逢瞪大眼睛,立刻催動風力阻礙李飛的刀鋒,同時腳下發力想要躲閃。
但無論是他爆發的強大風力還是先天一炁,都被暗金色的刀芒斬破,隨后鬼斬刀斬中他的腰。
歘——
暗金色的刀芒閃過,莊逢被攔腰斬成兩截,內臟流出,散落在山道上。
后方的許競瞇了瞇眼睛,看向李飛的脖子,那里有一道淺淺的傷口,有鮮血流出。
“有點意思。”
他臉上浮現出笑容。
李飛掃了一眼還沒徹底斷氣的莊逢,繼續向上登山。
剛才被斬中的瞬間,他先用萬血珠分擔了一部分傷害,然后又立刻斷開和萬血珠的聯系,偽造出一種他的‘霸體’比其他人更強的假象,這樣不至于被許競看出異常。
又向上走了幾百級臺階后,新的攔路人出現了。
這一次來人穿著全套的鐵甲,手中拿著一面一人多高的大鐵盾。
對方沒有朝李飛沖來,就站在山道上等待李飛到達。
李飛舉刀斬來,他提盾上擋,土黃色的氣息將他手中的盾牌包裹。
這是己土元炁,最適合防御的一種先天一炁。
顯然,鐵鋒門改變策略了,打算讓人不斷消耗李飛。
如果說剛才的莊逢是鐵騎沖鋒,那么現在就是鐵關在前!
面對眼前攔路的‘鐵關’,李飛的應對也很簡單,他一刀接一刀,不斷斬向那面大鐵盾。
他沒有選擇繞路,或者用別的取巧之法,而是要用最強硬的方式一點一點鑿開這座‘鐵關’!
山道上不斷響起巨大的金屬撞擊聲,一陣陣勁風吹得四周的樹木唰唰作響。
原本這名鐵鋒門弟子站在比李飛更高的臺階上,但在擋下李飛幾十刀后,他腳下的臺階盡碎,整個人被砸進了泥土里,反而比李飛矮了一截。
當李飛又一刀狠狠斬中大鐵盾后,盾牌后面的鐵鋒門弟子突然一口鮮血噴出。
他雖然能擋下李飛的斬擊,但卻不能完全擋住鬼斬刀上攜帶的庚金真炁,每一次都會被一絲鋒銳至極的庚金真炁侵入體內。
真炁本就是最難被清除掉的一種先天一炁,所以幾十刀之后,此人體內積累下的庚金真炁到了一定程度,經脈和五臟六腑猶如被刀鋒切割,終于承受不住了。
李飛抓住機會一刀挑飛對方手中的鐵盾,然后一刀刺向對方沒有鐵甲保護的喉嚨。
對方連忙抬起手臂想要格擋,但這一反應也在李飛的預料中,刺出的這一刀只是虛招,突然在半道變向,轉為刺向對方的腋下。
對方此時抬起了手臂,剛好露出腋下的空當。
下一秒,鬼斬刀刺入對方腋下,然后向上一挑,一條手臂被斬斷!
對方痛呼一聲,隨后就被一刀刺入喉嚨,痛呼聲被打斷。
再殺一人后,李飛重重吐出一口氣,繼續向上.
“文師兄也死了!”
“那人真的只是武師嗎?”
“難道武大的學員真的比我們強出這么多?”
鐵鋒山的山頂,一群弟子圍在上山的石階處。
當聽說有人要闖山門后,這些人就被驚動了,想要看看是誰這么大的膽子?
隨后關漢雄的尸體被抬上山,這些人才意識到來者不善,知道了對方是武大的天才學員。
今天要闖山門的是武大的人!
接下來一名接一名的武師級弟子下山去攔截那人,然后死訊一個接一個被報回來。
這讓在場的鐵鋒門弟子心情越來越沉重。如果武大派來一名高境界的強者一路打上來,這些弟子們還不會覺得有什么,畢竟武大本來就是整個豐省境內最高的那座山。
但武大只是派來一名武師級的學員,竟然就打得鐵鋒門毫無辦法?!
一對一打不過也就算了,車輪戰居然都還不是對手?
“報——”
報信的弟子又一次跑回山頂,用惶恐的聲音喊道:
“王長老,寧師兄和那人一路纏斗,對方一邊和寧師兄交手,一邊繼續向上登山,最終寧師兄為了阻攔那人,不得不和對方硬拼了十幾招,結果被抓住破綻,斬于刀下!”
嘩——
在場眾人又是一片嘩然。
剛才下山去的那位寧師兄曾經多次拿過內門弟子的月考第一,是內門弟子中數一數二的佼佼者。
在鐵鋒門,突破到炁變初期就可以晉升為內門弟子,再往前一步,成為練勁武師后,可以晉升為宗門的執事。
這次李飛闖山門,按照許競和鐵鋒門的約定,鐵鋒門只能派出武師級的弟子出戰,所以那位寧師兄已經是鐵鋒門能夠拿出手的‘王牌’之一了。
“那人可曾受傷?”
負責安排此事的鐵鋒門王長老臉色陰沉地問道。
突破到道基期才能成為宗門長老,所以他是鐵鋒門真正的高層。
“寧師兄斬中了那人幾刀,但那人看起來傷勢并不重。”
報信的人回答道。
王長老咬了咬牙:“霸體再厲害也不會讓他真的變成鐵人,他應該是強行壓下了傷勢。”
說完,王長老轉頭看向一名弟子:
“遲斗,你去!在打斗中想辦法用先天一炁引動對方體內的內傷。”
被叫到名字的弟子臉色一僵,然后很快露出決然之色,向王長老行禮:
“是,弟子領命!”
他們這些內門弟子早就和鐵鋒門牢牢捆綁在一起,宗門栽培他們多年,到了需要的時候,他們也必須為宗門獻上一切!
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是養條狗,養了這么多年,該讓它咬人的時候,它也得撲上去不是?
如果在這個時候退縮,不僅自己性命難保,還可能會連累家人!
“諸位師兄弟,遲某先走一步!”
名為遲斗的鐵鋒門弟子最后向在場眾人抱拳道,然后轉身毅然決然地下山。
一時間,現場氣氛悲壯。
山道上,李飛還在繼續登山。
雖然殺人已經很有經驗,不會輕易被鮮血濺到身上,但他這一路上來已經殺了十一名鐵鋒門弟子,所以身上沾染了不少鮮血,散發著刺鼻的血腥味。
李飛原本以為自己會心生愧疚,不忍等情緒,但這一路殺上來,他的心境反而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靜中。
隨著殺的人越來越多,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好像從軀體里被抽離了出來,以一種旁觀者的角度看著這個名為‘李飛’的人正在做的一切。
他‘看’著自己殺人,‘看’著那些被自己殺死的人臨死前的神情和倒地后的尸體 然后他很自然地聯想到了自己曾經殺過的那些人:余虎、章師爺、那一名名貪官污吏。
過去那些人和眼前這些死在自己刀下的鐵鋒門弟子有什么區別嗎?
當然是有區別的!
那些人在李飛的心中都是該死之人,哪怕他們再復活一百遍,李飛也可以內心毫無波瀾地再殺死對方一百遍!
他問心無愧。
但鐵鋒門這些人和李飛無冤無仇,他不清楚這些人是好人還是壞人,曾經做過哪些事。
殺死這些人,李飛沒辦法問心無愧。
那能怎么辦呢?自己可以不殺嗎?
這個問題在登山之前,李飛就已經仔細思考過了。
面對一名喜怒無常,真的有可能出手殺死自己的武道大師,他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
而這些下山來阻攔他的鐵鋒門弟子同樣沒有選擇的余地。
李飛不殺他們,他們就要殺李飛!
雙方都是過了河的卒,只能進,不能退。
在興城,李飛可以直接砸掉棋盤,讓那些執棋的人付出代價。
但在大同府,至少現在,他還沒有能力去砸掉別人的棋盤。
“沒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就沒法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活。在天下無敵之前,如果將來再遇到類似的情況,自己要怎么應對呢?”
李飛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這是他第一次以一種旁觀者的角度去審視自己的內心。
此時那名叫遲斗的弟子已經從山上殺來,拔刀沖向李飛。
李飛揮刀迎了上去。
“以前殺那些貪官污吏是為了心中道義,為了讓百姓可以活得更好,但其實更多的是為了讓自己能活得更痛快”
鏘——
李飛和遲斗對拼一刀,鋒銳至極的刀芒將對方逼退。
“如今殺這些鐵鋒門的弟子,是為了讓自己能活下去.”
李飛用‘霸體’硬接了遲斗一刀,他趁機也砍中對方一刀。
“說到底,終究都是為了自己,我從來不是什么圣人.”
受傷的遲斗打算拼命,不管不顧地揮刀斬向李飛的脖子,被李飛提前預判,主動用左肩擋上去,然后運用霸體,以‘剛柔并濟’的手段用肌肉夾住對方的刀。
“我只是一個.在這亂世中努力想掌握自己命運的人!”
李飛趁機一刀斬過遲斗的脖子,斬落對方的人頭。
鮮血再次噴涌而出,將李飛眼前的世界染成血紅色。
他平靜地看著眼前的無頭尸體緩緩倒下,之前那種被抽離了靈魂的感覺忽然消失。
好似他‘靈魂歸位’了一般。
他心神一震,腦海中浮現出溫可在課堂上說過的話:
“殺伐之心的關鍵在于恪守本心,永遠都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為何而殺人。”
李飛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眼神從波瀾不驚的一潭死水,真正變得平和起來。
對于溫可提出的那個問題,他如今有了答案:
征戰沙場的將軍殺人是為國。
悲天憫人的大俠殺人是為民。
李飛殺人——只為己。
這一刻,他體內的庚金真炁突然發生了一種奇妙的變化,原本已經純粹無比,沒有任何雜質的真炁好似洗盡鉛華一般,正在變得更加純粹,也更加凝練。
這一刻,李飛突破心關,領悟了屬于自己的殺伐之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