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里,凌步非削著果皮。
百里序和應韶光在外頭,一邊駕車一邊論道,姬行歌聽到不同意的地方,就鉆出去辯上一兩句。
「吵死了!」凌步非皺著眉頭抱怨,「真奇怪,以前跟他們一起怎么受得了的?」
白夢今接過叉好的果肉:「你以為你自己很安靜嗎?以前鬧的人里有你一個。」
「……」凌步非小聲嘀咕,「我有事才會說話的。」
百里序探進頭來:「公子,我們也有事啊,這是正經的論道!」
凌步非哼了聲,塞過去一個果盤:「吃吧你,還塞不住你的嘴!」
百里序笑嘻嘻地接過:「有生之年能吃到公子親手削的果子,真是值了!」
「可不是?」應韶光笑瞇瞇叉了一個,「還是沾了白師妹的光。」
姬行歌點頭稱是:「以后可以多讓他干干。」
凌步非呸了一聲:「你們想得美,今天是特例!」
五個人一路走一路斗嘴,路邊秋意漸漸轉濃,很快大雪紛飛,一年就這樣過去了……
「肉包子,又大又香的肉包子!」
「陽春面、肉絲面、排骨面……我們家的面最好吃。」
「蒸糕,又甜又軟的蒸糕……」
小鎮的清晨總是這樣忙碌而充滿煙火氣。
白夢今坐在攤子上吃餛飩,凌步非正在剝蛋——以前他哪干過這活啊,現在樣樣都會。
剝著剝著,一只紙鶴翩翩飛來,落在他手邊,化成一封信。
「咦,誰傳的訊?」凌步非拍了拍手,拿起信件展開。
「是陸姑娘的。」他笑著說,「這么久了,總算有回應了。」
他們離開天佑城,曾經給冷秋風傳過一次訊,但并沒有收到回信,連同陸傲霜和崔心碧也是毫無音訊。白夢今心里不踏實,琢磨著要不要找人打聽一下。還好,現在收到了。
「說什么了?」
「說他們幾個被崔掌門帶回去了。」凌步非蹙起眉頭,「崔掌門對冷秋風的表現很不滿,加上崔小姐修為大跌,就把他們一并帶回去閉關了。」
「是嗎?」白夢今對崔掌門印象不太好,「我記得元師伯說過,靈修大會的時候,他們在殿中等消息。玄炎門明明是無極宗的下宗,崔掌門卻押寧衍之贏,他實在不像個有長遠眼光和人情味的人。」
凌步非揚了揚信紙:「陸姑娘一筆帶過,不過意思很明顯。真正閉關的人是崔小姐,冷秋風是受罰的。他現下被奪了職權,關了禁閉,也不許跟外頭頻繁聯系,直到崔小姐結嬰為止。」
「遷怒嗎?這倒是崔掌門干得出來的事。」白夢今說,「要只是關禁閉,對冷秋風來說倒是件好事。他雜事太多了,很影響修煉。趁這段時間靜靜心也好,等崔小姐結嬰,他就能出來賺戰功,沖擊化神了。」
凌步非有點意外:「你好像不是很支持冷秋風離開玄炎門,照我說,他趁現在跑路也不錯。」
「他太重情義了。」白夢今搖搖頭,「崔小姐雖然因禍得福,但修為大跌是事實,他不會在這個時候走人的。」
凌步非若有所思。
「干什么?」白夢今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我怎么覺得,你跟他很熟?明明那些天跟他混一塊的人是我啊!」
白夢今笑,吃完最后一個餛飩,取出帕子擦嘴:「我們前世認識的。」
凌步非翻了個白眼:「又糊弄我!」
真話總是沒人愿意聽,白夢今笑著把剩下的雞蛋塞他嘴里:「吃完趕緊跟他們會合吧!不然姬師姐又要買一堆沒用的東西了。」
凌步非嚼 了嚼把雞蛋囫圇吞下,扔了塊碎銀在桌上,喜得老板娘連連道謝:「謝仙君賞!仙君仙子走好。」
剛才那只會飛的紙鶴大家都看到了,果然是仙門中人,怪不得這么好看。
兩人很快在街上找到了姬行歌和應韶光。
凌步非看了看:「阿序呢?」
姬行歌拿起一根簪子欣賞,隨口回答:「不知道啊,他說他有點事,下午再來找我們。」
「所以我們得等他一上午了?」凌步非忍不住嘀咕,「這小子,最近越來越放肆了。」
白夢今奇道:「百里能有什么事?人生地不熟的……」
「不對吧?」應韶光插話,「他好像是永州人,這里是不是屬于永州地界?」
大家齊齊看向凌步非。
凌步非懵了:「他是永州人嗎?我怎么不知道?你怎么知道?」
應韶光無語了,回道:「他閑聊的時候說起過啊!小時候在永州如何如何……」
「哈?他從來沒跟我說過,我還以為他是凌家家生子呢!」
「你仔細想想,他平時跟凌家有聯系嗎?」
凌步非沉默了一會兒,搖頭。
應韶光攤手:「這不就是了,他要是家生子,哪怕父母都不在了,也會有幾個熟人吧?」
百里序到無極宗的時候,也就十來歲,當時凌家送了一批小廝來,凌步非挑挑撿撿,最后只留下了他。他記得枯木師叔祖去打聽過,說百里序背景干凈可以用,凌步非就沒問過了。
白夢今品出點意思來,說:「百里不會是找血緣親人去了吧?」
小鎮唯一的那條街走到頭,過了橋左拐,便是一排排竹林,零星散落著幾戶人家。
百里序慢慢走過去,小路只有中間墊著窄窄的石塊,要是走不小心了,便會踩到污泥。
時至今日,他就算踩到了也不會濺一滴泥點子,但百里序還是走得小心翼翼。
他這一身打扮實在顯眼,經過幾戶人家時,在門外做活的人不由停下來,向他投去目光。.
百里序發現自己記憶好得出奇,那些明明已經在記憶里消失了很久的人,竟然被他翻出了他們年紀時的樣子。
紀三叔,牛二嬸,還有文大哥……大家都這么老了。也是,他面貌沒變化,是因為他修了仙。三十年對凡夫俗來說,可是一段漫長的時光。
終于到了。百里序在小道盡頭停了下來。
這幾間茅屋,和他記憶很像,又有著很大的差別。大概是重建過吧?布局有點不同了。原來的廚房成了廂房,在外圍又搭建了新的廚房,看起來亂糟糟的。
這時,屋里有個婦人抱著簸箕出來,看到他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這位公子,你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