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五個人里,凌步非和姬行歌出身大族,從小金尊玉貴;白夢今雖然是孤女,但白家怎么說也是個修仙家族;應韶光看他這樣子就知道,決不是什么苦出身。
百里序從小吃的苦,是他們沒有經歷過,也無法切身體會的。所以凌步非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說:“都過去了,什么莫家不莫家,現在你根本不需要在意。”
應韶光也道:“你舅舅他們不要你,是短視,莫家不要你,是他們沒眼光。憑你現在的成就,該莫家來攀你。”
莫家依附于七星門,早年也算頂級世家,后來化神修士坐化,便沒落了下來。時至今日,他們在七星門還有一位元嬰長老,余下不過爾爾,沒聽說有什么出息的小輩。
百里序是化神修士的親傳弟子,不到三十就進入金丹期,幾乎肯定會踏入元嬰,還有不小的可能化神,莫家要知道,確實該他們來攀。
百里序笑起來:“放心吧,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無助的孩童,自不會再為往事困擾。這回也是恰巧回了永州,順便來看看。”
看他表情輕松,應該是真的沒在意,大家便丟開了手。
姬行歌提議:“走走走,我們去酒樓,聽說這兒的烤雞很有名,趕緊去嘗嘗。”
百里序道:“我記得鎮上有幾家老字號最正宗,不過三十多年了,也不知道還在不在。如果伱們想試試,我帶你去。”
姬行歌拍手:“有本地人帶路,這可太好了!走!”
于是一行人去了家不起眼的小館子,萬幸竟然還開著,只是當年的老板換成了他的兒子。
五人吃了個肚子溜圓,又在鎮上停留了一天,第二日才動身去城里。
“阿序,你要不要去看看你母親?”凌步非問。
“去看看吧。”百里序笑著答道,“畢竟是生我養我的人,當初賣掉我也不是她的意思。”
看這個態度,凌步非相信他是真的放下了,說道:“唉,你母親也很可憐呢,她一個丫鬟身不由己,什么爬床還不是男人的錯。而且她還瘋了,必是受了很大的打擊。”
“對對對,”姬行歌附和,“男人要不起意,孩子從哪兒來?咦,凌步非,我發現你越來越懂事了,都知道為別人考慮了,果然男人是要教的!”
說到后面那句,她遞給白夢今一個眼色。
凌步非拉下臉:“我什么時候不懂事了?你不要誣賴我!”
“喲喲喲,以前那個凌少宗主是什么鬼德性,當我沒見過啊?”姬行歌取笑,“我這是夸白師妹馴夫有道,你可別自作多情。”
一路吵吵鬧鬧,馬車進入了永州城。
永州是一座大城,百里序記得,莫家住在城東,幾乎半座城池都歸他家所有。
五人先在客棧安頓下來,然后出門打聽百里一家的下落。
根據曉英姐和牛二嬸的消息,百里序在城南問到了具體的住處。
去的路上,應韶光道:“有個事,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注意到。”
“什么?”
“百里說,他小的時候,莫家并不肯認他。既然如此,為什么后來又認回了他母親?這種世家大族最是無情,他們在意血脈,應該把百里接回去才對啊!”
姬行歌愣了一下:“對哦,百里都被賣掉了,照理說他母親就沒有價值了啊!”
“所以,百里你還是小心點,看看里頭有什么內情。”
百里序點點頭:“好,我會留意。”
說話間,巷子到了,眾人停了下來。
“你去吧,我們在這兒等你。”凌步非道。
他們人太多了,會被莫家留意到。
百里序答應一聲:“我很快回來。”
他進入小巷,一個個數過去,最后停在一扇門前。
看這宅子,百里一家現在過得不錯,這一帶住的都是小康人家,門板上了漆,銅環更是锃亮。
百里序突然有點緊張。剛被賣掉的時候,他設想過很多次回家的情形,總想著出人頭地,讓他們刮目相看。后來修為漸高,心性也修得越來越平穩,就很少想這些事了。
他以為自己放開了,不在意了,直到此刻才知道,原來他沒那么超脫。
百里序自嘲地笑笑,整理好心情,上前叩了叩銅環。
過了會兒,一個聲音傳出來:“誰啊?”
他揚聲問:“請問可是百里家?”
腳步聲響起,不多時,門開了。
站在他面前的是個面相精干的婆子,目光警惕地的掃視著:“公子貴姓?有何貴干?”
百里序并不認識這婆子,想來他母親被曉英姐稱為仙門娘子,身邊應該有伺候的人。只是不知道這婆子是自己買來的,還是莫家派來的。
他微微一笑,說道:“我姓百里,來尋親的。”
百里可不是個常見的姓氏,那婆子露出驚訝的神色,語氣客氣了許多:“公子稍等。”
門在他面前關上了,里面傳來響動,百里序聽得她先喊娘子,又喊舅老爺。
急促的腳步聲再次響起,門又被打開了,這回站在面前的人他一下子認出來了。
眼前的男人大概四十來歲,身穿綢衫,透出一絲富貴氣,和記憶里的農家漢子大不相同。但百里序還是一眼認出來了,這就是他的舅舅百里崇。
他老了一些,但比起同齡人要年輕許多,想來服用了丹藥。這讓百里序松了口氣,連舅舅都沾了光,母親的日子應該過得不錯吧?
百里崇看清他的樣貌,不敢相信:“阿序?你是阿序嗎?”
百里序點了頭,心情復雜地喚道:“舅舅,好久不見。”
百里崇激動極了:“阿序,你長大了,這些年去了哪里?那個時候不得已賣了你,后來舅舅后悔了去找你,可是人牙子已經走了……快,快進來,你娘想你想得好苦!”
要說百里序對舅舅沒有芥蒂,那是不可能的。但他更想見一見母親,便不作計較,踏進了宅子。
身后大門關上,百里序抬眼看去,一個美貌婦人站在屋檐下,定定地看著這里。時光流逝了三十多年,她幾乎沒有變老,尤其目光和他記憶里一模一樣,帶著些許憐愛又有些許悲苦。
百里序不由自主顫聲喊出:“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