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宿老板是在一臉莫名其妙之中又被叫了過來。
當聽到坐在沙發上的周望,要求“退房退款退押金”的時候,老板勃然變色。
“你係毋係有病啊?”
他先不耐煩的用本地客家話罵了一句,隨即回頭喊了一句。
“三仔!”
隨著腳步聲響起,就有兩個皮膚黝黑的壯實青年走了過來,滿臉兇惡相的站到了老板身后。
“話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退房可以,但一毛錢都不會退給你們,既然你們好心當作驢肝肺,那這房子你們也別住了,現在就給我滾!”
蘇雅婧等幾個姑娘都沒想到這老板可以不要臉到這種程度,不僅依舊不肯退錢給他們,甚至現在直接就要趕他們走。
但看著老板身后那兩個兇神惡煞的青年,她們此時也不敢發聲,至于表情淡然的周望,則是在心里默默倒數。
在他已經提前發過信息給黃篤銘的情況下,如果這種時候他還不能及時趕來,那周望就需要重新審視他是否還值得自己“重點栽培”了。
所幸,黃篤銘沒有讓周望失望。
也就在民宿老板見周望似乎“慫了”,正要嗤笑一聲指揮著自己的兩個侄子把幾人的行李給扔出去的時候,伴隨著匆匆的腳步聲,黃篤銘趕到了。
也是這個時候,四個姑娘終于見識了一回什么叫“外強中干”。
之前還囂張無比,把她們氣得都快哭出來的無良老板,在黃篤銘帶著人出現在門口的那一刻,就瞬間慫了。
跟著黃篤銘上來的并不是高興,而是一個看起來很精瘦的陌生男人。
在去過不少地方之后,周望已經發現,每個地域還真有每個地域的長相,雖然在個體上的差異會很大,但一些普遍的外貌特點,卻適用大部分人群。
比如跟在黃篤銘身后這個男人,典型的菱形臉,顴骨略突出,臉型偏窄,嘴唇比較厚,因常年的紫外線照射產生的小麥色皮膚,一看就是典型的廣府本地人。
周望不知道他的姓名,但民宿老板和兩個侄子都顯然認識他,在黃篤銘恭敬的沖周望點頭的時候,三個人的臉色都是大變,民宿老板更是驚疑不定。
“標爺,您……您怎么來了?”
民宿老板第一時間掏出煙敬給了那個精瘦男人,他的手明顯抖了一下。
“陳老板,別折煞我,按宗族祠堂字輩詩上的排行,該是我叫你一聲‘阿叔’,你整天‘標爺標爺’的,傳到老一輩的耳朵里,我可是要受家法的。”
被稱作“標爺”的男人擺了擺手,笑呵呵的接過姓陳的民宿老板遞過來的香煙,卻拒絕了他幫忙點煙的動作,只是慢條斯理的說道。
在他擺弄香煙的時候,周望隱約看到了他衣袖里小臂上密密麻麻的彩色紋身。
“是是是,標爺您……呃,阿標你說的是。”
民宿老板趕緊說道,隨即又偷偷瞄了一眼周望身后的黃篤銘,咽了口唾沫說道:“阿標,這幾位客人是你的朋友吧,那是我唐突了,我這就……”
精瘦男人抬手,止住了他的話語,轉而恭敬的沖周望拱手行禮。
“周先生,您先走,不敢耽誤您的時間,這里交給我處理就好。”
這時,周望已經隱約猜出了他的身份,也沒多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說了句“麻煩了”,就帶著驚詫莫名的幾個女孩先一步出了房門,只有黃篤銘也留了下來。
等周望他們消失在走廊上之后,精瘦男人緩緩起身,臉上的笑容這才一點點消失,他盯著臉色隨之變得煞白的陳老板,淡淡道:
“阿叔,你又折煞我了,我是什么玩意兒,也配和周先生這樣的人交朋友?”
兩輛漆黑的雷克薩斯LM商務車,兩輛同樣漆黑的奔馳S500L,都掛著粵牌,靜靜地停在這個老舊小區的門口。
三個戴著白手套的司機,還有七八個穿黑西裝的男人就守在車邊。
偶有路過的居民看到這種架勢,都是不自覺的遠離,又忍不住回頭好奇的打量,似是想不明白,就他們這種老破小的地方,也能出現這樣豪華的車隊。
“不會是拍在短劇吧?”
年輕的情侶會如此議論,畢竟在如今的時代,當看到一些類似的陣仗時,總是會讓人聯想到時下最盛行的短劇文化。
許多屌絲逆襲、龍王歸來的都市大熱題材,都會有諸如此類的場景。
下樓之后的周望,在看到車子的時候也怔了一下。
那兩輛雷克薩斯LM是黃篤銘在魔都出發之前就租好的車,他提前和周望報備過,一輛是給高興、小汪等人使用,另外一輛是方便他在廣府地區活動的時候使用,畢竟他此行還帶著一些公務上的使命。
但這兩輛S級的頂配奔馳,就不在周望意料的范圍之內了。
小汪和小七就等在車輛附近,看到周望帶著幾個姑娘出現,都趕緊迎了上來,接過了他們手中的行李。
后面那兩輛奔馳S級其中之一的司機,這時候也走上前來,帶著身后的幾個黑西裝男人,恭敬的和周望打招呼:
“周總您好,是穆總派我們來的,讓我們聽從您的一切吩咐。”
當聽到對方口中說出“穆總”兩個字時,周望之前的猜測也被印證,他點了點頭,不再多說,先讓幾個女孩子坐上了商務車,他自己則靠在車邊靜靜地抽起煙來。
“哥哥……”
這時候,蘇雅婧從車窗里叫了他一聲。
周望回頭,只見蘇雅婧舉了舉手機,小聲說道:“退款和押金都收到了,車費他也轉回來給我了……”
這個結果本就在意料之中,周望應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多時,伴隨著腳步聲,黃篤銘和那個叫“標爺”的男人從樓道里走了出來。
看到周望還在這里等著,標爺趕緊疾走幾步,來到了周望面前,隨即從背后掏出了一個鼓鼓囊囊的信封,恭恭敬敬的雙手遞上。
“周先生,幸不辱命!”
“這是……”
周望看出了信封里裝的是錢,不由詫異的挑眉,畢竟房費和押金已經退回到蘇雅婧那里去了。
“信封里有一萬塊,是陳老板對各位的補償,耽誤了周先生您的時間,還請您見諒。”
標爺解釋道。
周望定定看了幾眼男人,卻沒有去接那個信封,只是轉頭沖黃篤銘招了招手。
“周總?”
“給這位標爺轉五萬,算是答謝……”
“周先生,我哪敢要您的錢,您是穆總的朋友,那就是我的大貴人!”
標爺一怔之后,趕緊誠惶誠恐的說道:“還有,您叫我‘標子’就行了。”
“拿著吧,這是你應得的。”
周望沒有多說,只是笑了笑。
見周望堅持,標子內心只能嘆了一口氣,略微有一些無奈。
他知道,周望是只想用“錢”解決這件事情,而并不想真的欠他一個人情。
不過本來也就是一種奢望,雖然這位周先生看著年輕,但能得到穆先生那種程度的重視,已經足以說明他的不凡,又哪里會犯毛頭小子才會出現的那種低級失誤?
很快,收拾好了心情的標子只能拱手:
“那就多謝周先生了……假設之后周先生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請盡管開口,我在鵬城本地還是有一些人脈的……”
周望微微點頭,標子也沒有繼續糾纏,和黃篤銘互留了聯系方式,又和奔馳車的司機點頭示意之后,就默默的消失了。
直至此時,在身邊只剩下了自己人之后,周望的臉色才突然冷冽了下來。
而看到周望的表情之后,黃篤銘心中驟然“咯噔”一聲,趕緊忐忑的開口道:
“周總……”
“誰允許你擅自聯系穆總的?”
所謂的“穆總”,其實就是魔都九號樓會所的幕后大老板,一個頗具神秘色彩,周望至今都沒見過的人物,他甚至不確定這位“穆總”的全名是什么。
不過雖然沒有見過面,但雙方其實已經有過不少隔空交集。
作為九號樓會所公關部副經理的老馬,對周望的所有禮遇和重視,都來自于幕后老板的態度,包括那個幾乎算是為周望私人定制的606房間,都來自于對方的授意。
聽到奔馳司機提及“穆總”的時候,周望就知道標子的來歷了。
因為這位穆總開設的三地會所之中,從時間線上看,杭城會所和魔都會所都是后來才開設的,而鵬城會所,才是這位穆總最初的“大本營”。
也就是說,鵬城才是這位穆總的發跡地,他在這里是必然有著深厚的能量的。
這一點,從那位地頭蛇“標爺”身上也能看出來。
在廣府這種宗族聯系極為緊密的地方,能號令這種地頭蛇的“穆總”,能量必然是遠超旁人想象的。
但即便這對于穆總來說可能是舉手之勞,也并不是黃篤銘未經請示就請那位穆總出面幫忙解決這件事的理由。
“周總,抱歉,是剛好因為合作的事情,我在和穆總的助理聯系,您給我指令的時候我就順便和他的助理說了這件事,我只是想著,想著……這樣簡便一些……”
黃篤銘口中的“合作”,源自于之前在魔都,老馬從中引線的關于九號樓會所和望遠商會的合作,根據周望八九不離十的猜測,其實九號樓會所也是看中了“小藍瓶”的潛力,才會對他頻頻示好。
這次黃篤銘跟隨周望南下,除了考察在南方建廠的廠址以外,第二件事情就是和九號樓鵬城會所的合作。
“簡便?”
周望冷冷道:“那你有沒有想過,這會導致我在穆總那里留下什么印象,才落地鵬城第一天,只是為了應對一個小小的本地民宿老板,就直接找他求援?”
“我……”
黃篤銘頃刻間汗流浹背。
這確實是他沒想到的一層。
這一刻的黃篤銘萬分懊惱。
或許是跟隨周望以來,一切都太順了,尤其是周望離開以后他獨自在北都的這段時間,作為周望在北都的代言人,他說一句是“風光無限”也不為過。
而且借著周望在北都累積的“勢”,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可謂是順風順水,或許正是因為這種順利,才導致在周望讓他幫忙解決麻煩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最輕松的解決方式。
而且他也知道,穆總一定會賣周望這個面子。
“我看你是真的有點飄了。”
周望最后淡淡說了一句,轉身吩咐小汪道:“去給他們一點茶水費,讓他們幫忙轉告一下,就說多謝穆總的好意,我回頭親自答謝……”
小汪會意,立刻轉身走向了那個還在等候的奔馳司機。
至于周望,則是沒有再看哭喪著臉的黃篤銘一眼,轉身就上了商務車,吩咐道:“開車。”
隨著司機小四啟動了車輛,很快,接上了小汪的第二輛商務車也跟著啟動。
就只剩垂頭喪氣的黃篤銘還站在這個老小區門口,有些茫然失措。
蘇雅婧從后視鏡里看了一眼,因為在北都是黃篤銘接送她的原因,她多少有些于心不忍,就小聲問道:
“哥哥,我們就把黃助理丟在這里嗎?還是說……你準備辭退他了?”
周望本來繃著的臉松弛了一些,他搖頭道:“倒不至于,古語說事不過三,或許三次機會夸張了,但一次機會我肯定會給他的……”
“哥哥,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當身處放松的環境之中,蘇雅婧那股子機靈勁兒似乎又冒出來了,她眼中有一絲狡黠閃過,“我總感覺,不管他怎么化解這個麻煩,你都會找到理由說他的不是……”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周望有些驚異的看了一眼蘇雅婧。
他確實是故意的。
就算黃篤銘處理的完美無缺,他也會雞蛋里挑骨頭,總之,怎么都不會讓黃篤銘好過……
事情的起因,自然來源于他聽到了北都傳來的一些“風聲”。
不管黃篤銘有沒有得意忘形,他都必須敲打對方一下了。
不管周望愿意不愿意……這都是“上位者”必須掌握的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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