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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石二鳥,立威收心

  瞧你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面對埃里克的一問,雷文心里得意一笑,手上的動作卻絲毫不亂。

  油桶里發生的,是前世基本所有中學生都會、在初中階段的化學課就會詳細講解的最基本的化學反應之一——皂化反應。3

  沉淀在桶底下的是硬脂酸鈉,也就是肥皂的主要成分。

  說是基礎,但是這個過程雷文可沒少踩雷。

  一開始是生石灰加得太多,弄炸了一個陶罐;后來是忘記了加熱,導致反應不夠充分,以至于皂化過程無法完成;等終于將火堿制備成功了吧,最后反應的步驟卻又用了鑄鐵鍋,導致碳酸氫鈉和鐵產生了反應,得到了一鍋棕黃色的氫氧化鐵和油脂混合物。

  “木棍。”等反應結束得差不多了,雷文向一旁伸出手,波洛就將一根剝好了皮的柳樹枝遞了過來。

  將樹枝探入油中,很快,它原本嫩綠的表面就鍍上了一層干硬的焦黃色,雷文見狀,趕緊將事先準備好的醋倒入其中,直到柳枝伸進去不會再改變顏色,才長長松了口氣。

  前幾次失敗,就是因為里面的火堿成分沒有被完全中和。

  這一次沒等他下令,波洛就已經將一個蓋了濾布的大木盆端上了桌。

  “洗過了嗎?”雷文問道。

  波洛大聲說道:“洗過了,用肥皂刷了三遍,絕對比我的臉還要干凈!”

  看著波洛那濃密地絡腮胡,雷文一時無語。

  埃里克主動承擔起了力氣活,他扛著裝滿了油的大桶,在雷文的指揮下將其中的內容物倒入大盆,很快,一大坨足有近二十斤的肥皂便糊在了濾布上。

  波洛輕車熟路地將濾布扯起來,一抖手,就將里面的肥皂扔到了角落。

  埃里克急著讓雷文處理事情,端起木盆直奔臟水桶。

  雷文聲嘶力竭吼道:“停!你要干什么!?”

  “啊?”埃里克愣住了:“幫您把這東西倒了啊。”

  “敢倒它,我跟你拼命!”雷文上前一把將木盆搶在手里:“扎在這里三天,失敗了十幾次!你以為我是為了什么!?”

  “都是為了它啊!”

  雷文將木盆端回到桌上,摘下手套,用湯勺舀了一點放在舌尖,臉上頓時綻放出了滿足的笑容。

  粘稠、微甜,和蜂蜜極為相似。

  沒錯了,這就是甘油!

  雖然由于工藝問題,這甘油的純度不夠,而且還帶著一絲絲豬肉的臊臭氣,但也已經足夠使用了!

  雷文壓抑住激動的神色,說道:“拿酒來。”

  波洛將一壇葡萄酒抱到了雷文面前,還拿了三個銀杯。

  看著因為即將喝到美酒而一臉興奮的埃里克,波洛低聲說道:“我勸你別抱太大的指望。”

  在埃里克詫異的眼神中,雷文打開酒壇,用木勺舀了一點甘油倒入酒中,攪拌起來。

  埃里克的眼睛瞪得鈴鐺似的——真是糟蹋東西啊!那可是五銀幣加七十銅幣才能買到一壇的上好葡萄酒,大人竟然將它和肥皂的下腳料攪在一起!?

  雷文卻全不在意他的目光,等攪拌了一會兒,自己先嘗了一小口,隨后笑容滿面地將酒倒在杯子里:“嘗嘗吧。”

  埃里克忐忑地將酒杯端起來,心中想著一會兒該怎么說才不會傷到男爵大人的面子,結果酒一入口,當時人就愣在了那里。

  他放下酒杯,不可置信地看著其中的紫紅色液體,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嘗了一口,又放下,又看,又舉起來償,眼睛越來越亮,就連那顆小眼睛里都放出了無法壓抑的驚奇和滿足。

  “大人、這、這實在是太神奇了!”埃里克說道:“我從來都沒有喝到過這么甘甜順口的酒,只有夢里……不!就算是在夢里,也從來都沒有見過!”

  真會拍馬屁啊,沒想到你一個濃眉大眼的諾德漢子,這一手竟然玩得這么好。

  波洛腹誹著,將酒杯端起來一飲而盡,隨手手一松,酒杯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好喝的酒?

  沒有一丁點苦澀的味道,柔順得就像是絲綢、蜜糖,但其中的風味卻極大保留了下來,簡直比他想象中最好的紅酒還要好!

  “大人……這、這是魔法嗎!?”

  看著兩人的反應,雷文心中得意極了,也輕松急了,神秘一笑說道:“這就是秘密了。”

  紅酒之所以苦澀,是因為釀造過程中產生了大量的單寧,而甘油,就是中和單寧的最好物質。

  他端起酒杯自己又嘗了一口,在他看來這種紅酒還算不上什么上品,甚至比不上前世超市里幾十塊一瓶的那種,仔細品嘗還能夠嘗到一絲豬油的腥味兒。

  但這,業已遠遠超出了這個世界的平均水平。

  這就是知識的力量,九年義務教育的力量!7

啊?我甘油出來后直接和硝酸硫酸混合  就在這時候,埃里克的眼眶忽然紅了,淚水滴滴答答落了下來。

  雷文嚇了一跳:“這酒至于這么好喝嗎,你要是喜歡,這一壇子都給你。”

  “不是,大人。”埃里克說道:“我就是想到,這么好的酒,西蒙卻可能再也喝不著了,就有點、有點……”

  “西蒙!?”雷文一驚:“他怎么了,訓練出事故了?”

  “不是……”埃里克嘆息一聲,將事情的經過毫不添油加醋、全須全尾地講了出來。

  雷文聽了,面沉似水:“維斯冬人在哪?”

  埃里克回答:“就在庭院里。”

  “好。”雷文脫下廚師服,大步向門外走去:“跟我來!”

  剛走到大廳,雷文就看到丹妮絲正坐在一張桌子旁邊,維斯冬趴在桌上,哭得撕心裂肺。

  看到雷文到來,丹妮絲站起身來,凌厲地說道:“雷文,我要你給我一個說法!”

  雷文冷聲問道:“什么說法?”

  “維斯冬,他是你的兄弟,格里菲斯家族的一員!”丹妮絲理直氣壯地說道:“而你的手下,竟然敢在沒有你命令的情況下,囚禁維斯冬,以下犯上、罪無可恕!”1

  她的手指指向高爾:“我要求你立即懲治這個侍衛!”

  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雷文看到了垂頭喪氣的林克,而他新招募的私兵們正聚在門口,眼巴巴地看著大廳里發生的事情,一個個眼神瑟縮。

  雷文的心咕咚一沉,然后立即做出了決斷:“好,既然叔母大人要一個說法,我就給你!”

  他走過丹妮絲身邊,一把抓住了維斯冬的衣領,向外走去!

  維斯冬雖然足足有二百斤重,但雷文足足比他高了半頭還多,成日混跡于危險的地下世界養成的體格更不是一個虛弱的胖子可比。1

  “啊!!!”維斯冬尖叫著:“雷文,你要干什么!?媽媽、媽媽救我啊——”

  丹妮絲幾乎被這一幕嚇呆了,她大叫著想要沖上前來,卻被一身鐵甲的埃里克攔住了去路。

  “雷文,他可是你的兄弟!”4

  雷文冷著臉將維斯冬揪出大廳,周圍圍著的私兵們紛紛讓開。

  維斯冬大叫:“雷文!你要做什么,我只是打傷了一個賤民而已,難道你要因為這個就懲罰我嗎!?”

  咚一聲,雷文一腳踹在他的腿彎,讓他直挺挺地跪倒在地,膝蓋與堅硬的臺階碰撞,頓時讓維斯冬發出了一聲不似人聲的哀嚎。

  后者還想繼續叫罵,卻聽到了锃一聲利刃出鞘的聲音,隨后冰冷的刺劍劍鋒就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維斯冬的尖叫戛然而止。

  目光掃過一眾私兵,雷文高聲說道:“我想你們都認識他,維斯冬·格里菲斯,我的兄弟,也是讓西蒙重傷的罪魁禍首!”

  “我知道你們心中是怎么想的——我是貴族,他又是我的弟弟,那么我自然要偏袒于他,西蒙的傷就算是白受了!”

  私兵們紛紛低下頭,因為他們的確是這么想的。

  雷文深吸口氣:“我告訴你們,這個想法,大錯特錯!”

  “他的確是我的兄弟,但身為我的士兵的你們,更是親如我的家人、我的孩子!”1

  “我雷文·奧塔·格里菲斯,在這里對光明之主起誓!”

  “但凡西蒙有任何意外,維斯冬必將為其陪葬!”4

  這一刻,維斯冬的身體顫抖起來,想要尖叫,卻被緊緊貼著肉的劍鋒嚇得動都不敢動,只有渾濁淚水從他眼眶中汩汩流出。

  雷文是認真的,他真的要殺了自己!

  丹妮絲的臉色同樣難看,但并不僅僅是因為維斯冬的安危——她看到拉克絲去治療西蒙,而且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西蒙的傷勢必然不會致死,維斯冬的性命也會有所保障。

  真正讓她心驚的,是雷蒙的手腕。

  商場如戰場,在商海中沉浮多年的她哪里看不出來,雷文就是在殺雞儆猴。

  為的就是告訴她,不要背后搞任何小動作,維斯冬他敢殺,丹妮絲他也不會手軟!

  除此之外,雷文還有另一重目的,那就是借此事件來收攏人心——現在那些私兵看向雷文的狂熱眼神,充滿了崇拜、感激和尊敬,就好像是在仰視一位神明。

  丹妮絲相信,從今天開始,就算雷文讓這些人去死,他們也絕不會有半點退縮!

  可憐的、被人操弄的人啊,他們到死都不會知道,事情的結果早就在雷文的預料之中,這只是一場表演,一場大戲而已!

  而為他搭好了戲臺的,偏偏是自己那不成器的兒子!

  誤打誤撞?

  不,不會,雷文的這套做法實在是太成熟、太有條理了,簡直就像是一個最精明的政客!

  這個出身于孤兒院的下賤混混,竟然能夠擁有如此清晰的判斷、如此老道的手腕,就好像活了兩輩子一樣。2

  他真的只有二十歲!?

  “雷文男爵。”拉克絲的出現打斷了丹妮絲的思緒:“我已經為西蒙治療過了。”

  雷文問道:“情況怎么樣?”

  “傷勢雖然嚴重,但沒有大礙。”拉克絲說道:“西蒙本身的體質很不錯,而且您提供的皮盔很好地吸收了沖擊力,沒有造成致命傷,經過我的治療之后,只需要休養兩天就可以恢復如初了。”

  “感謝您的援助。”雷文以手撫胸:“我會派人將診金送到教堂去的。”

  拉克絲點頭回禮,瞥了一眼地上的維斯冬,一言不發轉身離開。

  在來的路上拉克絲就了解了前因后果,她心思雖然善良,卻也不會用在這種人身上。

  “放、放了我吧……”維斯冬的身體癱軟下來:“那個賤……西蒙不是沒死嗎!”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雷文冰冷冷地說道:“你在西蒙頭上留下了一個傷口,那么,我也給你一個傷口!”

  維斯冬還沒明白過來怎么回事,就覺得頭皮一涼,半邊腦袋忽然一片濕熱,緊接著,一大塊帶著頭發、血肉模糊的頭皮就被掀到了地上!2

  私兵們的呼吸粗壯起來。

  地上,那片頭皮鮮紅的血液滲入土地,一如雷文的恩德深深印在他們心里。

  他們從此知道,自己不是一文不值的賤民,而是雷文大人的私兵,雷文大人會像庇護自己的孩子一樣庇護他們。

  哪怕對方是一位貴族!

  “雷文大人萬歲——”

  不知是誰先起的頭,隨后私兵們齊齊呼喊起來:

  “雷文大人,萬歲——”

  維斯冬連滾帶爬沖進大廳,依偎在丹妮絲懷里,嚎啕大哭:“媽媽!!!”

  丹妮絲的手撫過維斯冬的傷口,鮮血打濕了她的胸口,一股怒氣從他心底升起:“雷文!”

  “既然你敢為了賤民傷害維斯冬,那么從今以后,你別想從我這里獲得半個銅板的資助!”

  雷文回過頭來,手腕一震,劍鋒上的血滴灑落在地上,他挽了個劍花收劍入鞘,冷冷問道:“然后呢?”

  “還有二十天,就將是唐納德的葬禮!”丹妮絲冷笑著說道:“大廳的裝潢、你的禮服,還有需要用到一切禮器、給來賓的禮品,都在哪里!?”

  雷文嗤笑一聲:“這個就不勞叔母關心了。”

  “好,那你就繼續嘴硬下去。”丹妮絲說道:“三天,我只給你三天時間,我要你給維斯冬公開道歉。”

  “不然的話,就眼睜睜地看著唐納德的葬禮和你的就任儀式,變成一場笑話吧!”

  說完,她拉起維斯冬,轉身離去。

  埃里克走到雷文身邊低聲說道:“這個瘋婆娘,還不知道大人您的手段,那新法子制作的紅酒,一旦賣出去,一定能賺上一大筆!”

  雷文笑著回應:“不,現在還不是時候。”

  埃里克遲疑道:“那樣的話,錢……”

  “錢不是問題,她說不給,又不等于我不能拿。”雷文說著,留下一臉懵逼的埃里克,轉向了自己的私兵們。3

  他們都聽見了剛剛的對話,此時都一個個滿臉愧疚,他們都認為是自己牽累了雷文,讓他失去了一大財源。

  “好了,這是我的家事,與你們沒有關系!”雷文大聲說道:“要是你們真覺得對不起我,就給我好好訓練,練出一副人樣子來!”

  “是!”高爾第一個大聲應答,隨后叫道:“一班準備,隊列練習!”

  林克緊隨其后:“二班,跟我來,別落在后頭!”

  “還有三班——”走廊角落,頭上裹著繃帶的西蒙走了出來:“列隊,集合!”

  “你小子……”雷文走到西蒙身前,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歸隊吧,別勉強自己。”

  “是!”西蒙站直身體,小步走出了大廳。

  老戈登走到了雷文身后:“大人,您真是了不起,短短十天時間,他們已經能被稱為死士了。”

  “軍心可用。”雷文露出了一絲笑容:

  “接下來,咱們就要為錢去努力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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