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伊薇絲特聽到那聲玻璃破碎的脆響時,并沒有第一時間抬起頭。
她完全沉浸在了自身的情緒之中,被瘋狂和厭棄所包裹。
以至于,無法接收到外界的信息。
正如她所說的那樣。
類似的場景,自己已經見過無數次。
可有些事并不是經歷多了,就能習慣的。
過去的那些疤痕會隨著時間推移逐漸累積起來,堆在心頭。
只需稍稍觸碰,就會再次變得鮮血淋漓。
小時候,還未完全覺醒力量的那段時間,周圍的兄弟姐妹們對伊薇絲特還并未那么畏懼和排斥。
因為看到她的模樣會感覺討厭,所以三番五次地暗地里捉弄她。
畢竟當時的伊薇絲特,就連圣羅蘭六世都不待見。
欺負起這樣一個小女孩對他們來說,根本沒有什么負罪感。
雖然是有血脈聯系的兄弟姐妹,但他們從始至終都沒把她當成是親人。
他們會在大庭廣眾的皇族宴會上,“不小心”揭下伊薇絲特的面具,然后遠遠散開,一邊哄笑一邊看著宴會上的賓客們露出恐懼而厭惡的神情。
而被竊竊私語的議論聲所包圍的她,只能哭著捂住臉。
而到頭來,對那些惡作劇者,圣羅蘭六世卻從未有什么實質性的處罰。
唯一需要斥責的,就是嚇到了賓客們這點。
仔細想想,或許是由于從前的陰影,以至于現在雖然擁有了強大的力量,但對于這樣的場景仍會感到難以抑制的壓抑。
可她終究不可能真的殺掉在場所有討厭她的貴族們。
無所謂了。
伊薇絲特深吸一口氣,試圖壓下心中想要毀滅一切的欲望。
反正從始至終,自己都是這樣。
永遠都是......
“公爵先生,你們剛才似乎在說一些很有意思的議題啊,能否讓我這個外人加入進來,一起愉快地討論討論?”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入伊薇絲特的耳中。
她下意識抬起頭,發現了那道身影。
不知為何。
在看到烏鴉面具少年的瞬間,伊薇絲特心中壓著的那塊大石頭,忽然就消失不見了。
......
當聽到烏鴉面具少年的回答后,提爾烏斯公爵本想發怒。
可在意識到那句話的言外之意后,整個人頓時愣住了。
分蛋糕的最后一個挑?
乍一聽似乎普普通通,像是個嘩眾取寵的回答。
可如果深思一下,卻能感受到這其中蘊含的某種道理。
正如他之前所說,人的貪欲是無止境的。
一旦分蛋糕的人掌握了主動權,就會下意識為自己謀私利。
就像天理教會那樣,將整座城市的稅收貪走大半。
可如果讓他們最后一個分錢,那就一定會前所未有的公正。
因為一旦按照原來的思路,大的蛋糕會被提前搶走,走后剩下來的邊角料才是他們的。
這個想法很有意思。
但也僅僅只是想法,無法套用到現實。
畢竟真要到了那種地步,看的就不僅僅是分蛋糕的人了,還有想要分蛋糕的人,以及他們的地位高低。
不過,僅僅對于這個茶余飯后小議題來說,少年的回答無疑是完美的。
但他并沒有將內心想法表露出來,不喜不怒地看向少年:“這就是你的回答?一個活在自己世界中的理想主義者?”
“當然,不過如果套用到現實是不可能做到的。”少年笑了笑,“這個回答僅僅就分蛋糕這件事而言,實際情況得另說。”
提爾烏斯公爵望著他:“那如果是你,在面對類似的現實問題時又會怎么做?”
聞言,眾人面面相覷。
他們哪里還聽不出,公爵大人此刻是存了考校這個少年的心思在內?
或許今晚書房夜談的人選已經定下來了。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滿了羨慕和疑惑。
羨慕是因為那個幸運兒好像要獲得公爵的青睞。
疑惑則是因為,他們還從未在奧爾恩城聽說過這樣一個年輕人。
與此同時,眾人也對他接下來的回答充滿了好奇。
聽到提爾烏斯公爵的話語,少年毫不猶豫地答道:“如果是現實中,我會首先分清楚誰是敵人誰是朋友。”
“哦?”提爾烏斯公爵似乎來了興趣,“如何分辨?”
聞言,少年呵呵一笑:“很簡單......想從我手上分蛋糕的,就是我的敵人,除此之外,都是朋友。”
“正如您之前所說的那樣,蛋糕吃不完我打包帶走啊,留給他們干什么?”
氣氛肅然一靜。
就連提爾烏斯公爵都沒想到,方才還提倡平均分配的他,居然話鋒一轉,給出了這樣一個回答。
他的眼中充滿錯愕,上下打量了對方一陣。
隨后,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真是個有意思的小家伙。”提爾烏斯公爵忍俊不禁,“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恩,公爵先生。”
少年舉杯致意。
“很好,林恩,你的回答讓我很滿意,晚宴結束之后到我書房來,我們好好聊一聊。”
......
感受到方才劍拔弩張的氣氛徹底消失,林恩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氣。
這幫人是真有點不知死活啊。
如果真的激怒了那個瘋女人,在場所有人想好死都難。
雖然現在還僅僅只是原著前期的時間節點,但目前的伊薇絲特絕對有著媲美,甚至超過天理教會那位躺在棺材里的前任大主教的實力。
到后面更是一路開掛,神擋殺神,只可惜掛開的沒有主角團狠,最終敗下陣來。
可即便這樣,弄死眼下這些小卡拉咪還是輕而易舉。
所以為了自己的小命,林恩不得不站了出來。
“你剛才不是說不準備成為活靶子嗎?”
一旁的葛雷亞忽然開口道。
聞言,林恩下意識反駁道:“你懂個屁,我這叫人前顯圣,沒看到公爵先生已經被我的個人魅力所折服了么?”
“難道就沒有一點點是因為看見殿下孤立無援,所以一時沖動?”
“你想多了。”
林恩翻了個白眼。
聞言,葛雷亞也不反駁,只是笑呵呵地看著他。
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生物。
只可惜林恩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反而在心中冷笑不止。
因為看那個女人可憐?
別開玩笑了。
她一只手就能把在場所有人全都殺光!
望著遠處安靜佇立在原地的紅裙女人,林恩的視線和她交匯在了半空中。
本以為能得到對方贊許的目光。
未曾想,伊薇絲特只是直勾勾地望著他。
她的眼神十分清冷,從始至終停留在他身上,讓人猜不透真正的情緒。
直到很久之后,才緩緩閉上雙眼。
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林恩被她看得心里有些發毛。
這女人不會因為自己破壞了她大殺四方的機會,所以心生記恨吧?
可仔細想想,真要有這么大的事情發生,原著里也不至于沒有提及啊?
林恩的腦子有些混亂。
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從身后拍了拍。
力道很重,仿佛夾雜著慍怒。
林恩下意識回過頭,發現身后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令他有些熟悉的身影。
依稀記得,對方好像是家族安排在奧爾恩城的管家。
叫夏洛克來著?
林恩皺了皺眉,腦海中浮現出一些前身經歷過的不好的記憶。
宅邸里的那些下人,就是在這家伙的首肯下,才會對他做出那些輕慢的舉動。
還沒來得及回去算總賬,沒想到居然主動湊了上來。
“你這小子為什么會出現在這種地方?現在立刻跟我回去!”
夏洛克管家并未察覺他的異常,眉頭緊鎖,目光冰冷地望著他,眼神中透露著幾分厭惡。
聽到這番話,林恩的腦子宕機了幾秒。
對方頤指氣使的語氣,讓他有那么一瞬間產生了不自信的念頭,仿佛自己才是那個下人一樣。
這家伙......是怎么茁壯成長到現在的?
林恩有些困惑。
不過在這之前,他的身體就下意識做出了反應,行云流水地從口袋中掏出左輪。
舉槍,瞄準。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