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各州諸侯議論沸騰。
也沒怎么影響到青州。
劉備定下經略民生,當務之急是廣積糧食。
歷史上多地爆發的旱災蝗災還沒來呢。
那時人相食啖,白骨委積,連豪族官吏都會餓死不少,更別提百姓了。
糧食在目前才是最重要。
而袁紹與公孫瓚到了決戰的緊要關頭,更不敢與劉備交惡。
遣派掾吏過來賠罪。
來者不是熟人辛毗,卻是他的兄長辛評。
辛評面帶喜意道:“玄德公平定黃巾,威蓋天下,袁公仰慕已久。”
“先前不知北海相孔文舉已然上表天子請公為青州刺史,才生出誤會,深有歉意。”
“如今已重新表奏,撤去臧洪的刺史之位,且書信給東萊太守,使其歸附玄德公。”
“并表玄德公為征虜將軍……”
劉備失笑搖頭,只送個征虜將軍,袁本初未免太小氣。
自己都做了車騎將軍,有了開府權,可以任意提拔親信。
屬于忠于袁紹本人,獨立朝堂之外的體系。
與太守等官吏不同,即便袁紹位高權重,但大家也同朝為官。
可以給面子,卻不會事事讓著,順著你心意。
惹怒了,太守還能直接起兵,反過來攻打。
公孫瓚就是一個例子。
名義上被幽州牧劉虞管制,手中握有兵權,劉虞也拿他無從下手。
而劉備能掌控青州各郡,完全是鉆了諸侯討董的空隙。
沒時間去管青州,青州刺史焦和又索求無度,把自己給作死。
當時青州各郡數十萬黃巾席卷各地,無數豪族,縣令、縣丞乃至郡相,都趕著逃命。
被民變規模給嚇怕了。
人人自危,家家驚慌。
在世人眼中,青州成了個險地火坑。
誰來為官為吏就得做好準備,死在上任途中。
皆在冷眼旁觀,官位雖好,命更重要。
幾十萬民變不是開玩笑的。
東漢時期的官吏赴任可攜帶家眷。
就算不為自己想,也要為親眷考慮。
黃巾說殺全家,就不會放跑一個。
孔融出任北海相,就因在朝廷得罪了董卓。
聽聞青州民變,想借黃巾殺了孔融,遂遣他來北海赴死。
正是在這種情況下,任誰都知青州官吏空缺,就是無人問津。
除非有深仇大恨。
不然皆保持著默契,你不推舉我,我也不推舉你。
就當青州暫時從大漢地圖上消失。
誰也沒料到,后面的形勢嬗變,著實讓天下震驚。
平原縣令劉玄德,臨危受命出任平原相,先擊敗濟南黃巾,后又擊潰黃巾數十萬人,大獲全勝收降無數。
聽說搜繳的財寶絹絲,都堆積如山,出征將士到運糧民夫,皆有錢財獎賞。
在敗軍中繳獲的美貌婦人,家中尚有人在的,遣返歸鄉。
無處可去的,則在數郡中找良家嫁娶和婚配。
劉玄德卻不私留一人,納為妾室或婢女。
辛評分析來到平原后,借訪友拜會不少豪族,僅打聽些微消息。
不禁聞之色變。
既吃驚豪族皆對劉玄德之事閉口不談,又對稍許的聽聞,感到略為震驚。
瞬間提高了警惕心,劉玄德怕其志不小……
劉備則無所謂,做過的事早晚會流傳出去。
根本隱瞞不了,而他也沒想隱瞞。
在這時代必須要名揚四海,名氣足夠大。
有人記住你,便主動來投。
數百年前的陳勝吳廣,也深省打出公子扶蘇與項燕的旗幟,才會有人響應。
沒有名氣,則默默無聞。
劉備之前只在游俠中傳唱,現在名氣到了士族與豪族口中,可謂又進一步。
見劉玄德搖頭。
辛評心底微微下沉。
不管怎么說,當務之急還要穩住劉備。
否則袁公的冀州就危險了。
念及此處,辛評遂不再遲疑。
行禮道:“袁公知玄德公乃漢家宗室也,欲表公為青州牧,只不過……”
說著暫時停頓,觀察劉備神情。
卻見劉備并未動容。
不由心中一怔,暗道不妙。
冀州幕僚以州牧之權誘惑。
而早年出身寒微,與母販屨織席為生的劉備竟無動于衷。
按理來說年少吃過苦難,不應該更熱衷權勢嗎?
劉備為何會不上套?
這可是天底下劉氏宗親,最拔尖人物才有的待遇。
如劉焉與劉虞,一人出任益州牧,一人任幽州牧,手握一方軍政大權。
引得多少宗親羨慕。
辛評不禁叫苦,這趟青州之行,怕要無功而返了。
念頭剛升起。
劉備就果然拒絕。
說道:“袁公心意,備已感受到。”
“但我與伯圭同出盧師門下,若非糧草不濟,我早與他一起舉兵。”
辛評驚呆了,沒想到劉備打開天窗說亮話。
這種事情不應該心照不宣嗎?
直接說出來,我還怎么接話。
我一直不提,就是不想把你與公孫瓚的關系拆穿。
難道劉備改變主意,打算將我扣下,轉送給公孫瓚祭旗。
辛評心頭一顫。
不是說劉玄德為人仁厚么?
看著陷入沉默的劉備,似乎在思考。
辛評想到辛毗對其仁義的評價,忍不住苦澀道:“辛佐治,你可害苦我了。”
出使前,袁紹麾下的幕僚,皆在分析劉備會不會與公孫瓚聯手,而拿不定主意。
唯有他兄弟辛毗站出來說:“劉玄德仁厚愛民,絕對不會征百姓余糧而出兵。”
郭圖皺眉問:“何以見得?”
辛毗笑了一下,復道:“不是很明顯嗎?劉玄德拿著從黃巾手中奪得的金銀,在各地購糧送往濟南、樂安兩地存活百姓無數。”
“如果他要調成軍糧出征,哪會等到今日。任由我們議論,怕早在戰場相見。”
“若派人前去誘說,斷然可成!”
荀諶聽完,似笑非笑道:“佐治對劉玄德倒甚為了解。”
辛毗回想了下,說道:“我與他接觸不多,但劉玄德絕非一般人可比。”
荀諶頓然笑了,指著辛毗說:“天下能出任一州刺史者,哪個不是非同一般,大漢天下數來數去也不過十三州。”
“即便一方太守,也是兩千石官祿,從古至今又有多少人?”
荀諶回過頭,對著辛評笑道:“汝弟尚年輕,還需多歷練,時日長了便不會夸大其詞。”
當時辛評也只是笑了笑。
如今覺得辛毗還太年輕,不是篤定此趟無憂么?
劉備說破關系,驟然沉默,兄該如何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