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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人絕不會是姜安寧殺的

  嬌娘臉色微沉:“只是桑靜婉不知是有所察覺,還是太過小心謹慎,最終避開了那條路。”

  他們最開始的計劃未能成行,所以才不得已偽造成土匪求財,攔路截殺。

  “盡快找到招妹。”

  王尚冷聲吩咐,心里卻不太安定。

  嬌娘“嗯”了一聲:“已經安排人去尋了。”

  此事,若是他們當中出了叛徒,那可能還好些。

  將叛徒除了便是!

  可萬一不是。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周然是活著的時候,被……”

  嬌娘聲音輕顫,沒能把后面的話說出來。

  如果周然不是死后,被人偽造了死亡現場,而是活著的時候,眼睜睜看著自己被……

  嬌娘光是想想,就止不住打了個哆嗦。

  殺人不過頭點地。

  就算是她殺了那么多的人,可也基本都是一刀斃命,從來沒有用過這樣殘忍的方式。

  王尚自然也想到了這個可能。

  同為殺手,同樣是不知雙手沾了多少條人命,他也覺得,殺人不過頭點地。

  若無深仇大恨,何必如此殘忍。

  “你說,會不會是……”嬌娘聲音輕顫,微頓片刻,看向王尚:“姜安寧?”

  “不可能!”

  王尚想都沒想就厲聲否認了。

  “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黃毛丫頭,怎么可能制服周然,讓人心甘情愿的被活埋在亂石滑坡之處,眼睜睜等死?”

  嬌娘微抿了下嘴巴,不置可否。

  王尚深吸一口氣:“如今猜測再多也是枉然,先等烏蘭那邊出結果吧。”

  “盡快找到招妹。”

  “還有趙海!”

  嬌娘不免道:“周然都已經死了,趙海會不會也?”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總不至于一個大活人,能人間蒸發吧。”

  王尚目光冷厲:“凡事只要做過,必然會留有痕跡。”

  嬌娘輕“嗯”了一聲,沒有再爭辯什么。

  二人心里,也差不多都不再抱有樂觀。

  江安縣就這么大,月余時間,就算趙海沒死,恐怕也已經逃離江安縣,不知所蹤了。

  天高海闊,要在茫茫人海中找人,簡直無異于海底撈針。

  “當務之急,還是要找到招妹。”

  王尚冷靜之后,緩緩開口:“姜安寧如今就在咱們眼皮子底下,況且,不久后,她便要進京,趙海就算想要找人報仇,也越不過咱們的視線。”

  但招妹的消失卻不同。

  如果只是他們之間出現了叛徒,想為桑靜婉報仇,倒也不足為懼。

  可萬一不是他們之中的人……

  “我只怕,當年的許多事情,已經為第四人知曉。”

  這么多年,宮中、江安侯府與他們之間,相互較量,相互試探,一直保持著微妙的平衡。

  如今卻有人在模仿他們當年,企圖對桑靜婉做,卻并沒有做成的事情。

  這何嘗不是一種報復與警告?

  正在專注繡志怪圖的姜安寧,莫名覺得后背有些沉重。

  好像無形中背上了一口大黑鍋。

  她抻了抻腰,略活動了下肩膀,絲毫不知周然的尸身與頭顱,竟然被王尚他們給發現了。

  段青山辦事是個利索的。

  不過才兩天,就找到了姜安寧想要的合適人選。

  姜安寧正在準備去安府赴宴要穿戴的衣裳首飾。

  聞言還有些詫異:“這么快就找到人了?”

  她略略挑眉:“可有打聽清楚對方是個什么底細?”

  “打聽了的。”

  段青山神色恭敬的說:“是江安縣本地的人,不過早些年的時候家貧,外出去投奔親戚了,這兩年跟著福建那邊的船商東奔西走,日子略有起色,便想著回到家鄉看看。”

  “是個身家清白的。”

  姜安寧抬頭看了他一眼,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好玩兒的事兒:“身家清白?”

  她不防備地笑出了聲兒:“你可還記得,我讓你找的是什么人?”

  “空手套白狼……做慣了這種事情的人,你跟我說他身家清白?”

  段青山呆愣片刻,隨即漲紅了臉,窘然的搓了搓耳朵:“我……”

  被騙了!

  他像是個做錯事兒的孩子,愧疚難安地低頭捻搓衣角。

  正想說他再重新找人的時候,姜安寧忽地說道:“不過,我倒是對你找的這個人,有些好奇了。”

  “約了和人什么時候見面?”

  “可有說了是在什么地點?”

  段青山神色更為恭敬,夾雜著不安的愧疚:“想著您今兒要去赴宴,便沒有急著安排,只說快則晌午的時候,能見一面兒,慢的話……得看主家的時間。”

  姜安寧想了想:“那就今兒晌午吧。”

  “先見過人再說。”

  “若真是個能成事兒的,倒也不妨用著。”

  “早些把事情辦了,也省得我整天惦記。”

  她笑了笑:“這心里頭裝著事兒,做什么都不得勁兒。”

  “是。”

  段青山沒有多問,緊守著為人奴仆的本分。

  城中別院。

  王尚看著臉色冷冰冰,不近人情的烏蘭,皺眉:“可是有了確準的結果?周然……”

  “結合屬下多年的仵作經驗,初步推斷,死者是在活著的時候,遭遇了巨石滾落,在巨大的沖力下,造成了頭顱與脖頸的分離。”

  烏蘭面無表情的陳述道:“這也是其最終的死亡原因。”

  “不過,即便沒有巨石滾落,以周然當時的狀態,最多不過半個時辰,就會窒息而死。”

  王尚皺眉:“這又是為何?”

  “在我們發現周然的時候,其身體,是被壓在巨石之下,并且,渾身上下有多處,出現了被滾石砸擊的傷痕與撕裂、斷肢。”

  烏蘭:“但經過我實際測算,如果周然是恰好站在原地,偶然遇到了巨石滾落,來不及躲閃,才會遭遇此不測,頭顱與身體的距離,并不應該有這么遠。”

  “在我反復實驗模擬還原了現場情況中,推測出最大的可能是,周然當時是活著被埋在泥土中,巨石滾落,將其頭顱砸飛的同時,巨大的慣性,也使他整個人,如旱地拔蔥般,被帶了出來。”

  “接著,被碎石接連砸擊,最后掩埋,這才形成了我們當時所發現的,現場狀況。”

  烏蘭一板一眼:“不過這些,只是我個人憑著過往經驗,做出的主觀臆測,很有可能并不是原本的真相。”

  “最終是否采納我的推測,指揮使大人還是需要自行判斷。”

  聽人說話,王尚莫名有種被棉花打了一拳,卻無處回擊的憋屈感。

  怎么感覺烏蘭是在陰陽怪氣他?

  嬌娘在一旁,不免皺眉道:“如此說來,周然很可能是被謀害的?”

  “什么人會去害他?”

  還是用這般殘忍的手段……“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當時應該適逢暴雨,烏蘭的推測很有可能還是保守了些。”

  “雨水來的非常急促,有傾盆之勢,那樹林里的土又十分松軟吸水,根本要不了半個時辰,吸飽了水的泥土,就會瞬間擠壓的人呼吸不暢。”

  “更不要說當時的那種極端天氣,很有可能會有大量的泥沙,沖卷進人的口鼻中,加快人的死亡。”

  嬌娘眉頭皺的更緊了幾分:“周然平時在村子里的口碑還算不錯,尋常也并沒有與什么人結仇,會是什么樣的仇怨,讓人用如此殘忍的方式報復他?”

  王尚看了她一眼,并不認同。

  “能為你我所驅使,挑撥利用的……還能是什么好人不成?”

  他的話說完,嬌娘臉上頓生尷尬。

  “你這話說的,倒好像咱們是什么卑鄙齷齪、躲在臭水溝里見不得光亮的老鼠,暗中算計旁人似的。”

  嬌娘嘴硬爭辯了句。

  王尚輕笑:“你還能有這個自知之明就好。”

  嬌娘:……

  “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閑心在這兒和我打嘴仗。”

  “行行行,就算我卑鄙你齷齪,咱們不過是些無恥鼠輩,那你說說,到底是什么人,才會用這種極端殘忍的方式,報復周然?”

  嬌娘臉色冷凝:“這般殘忍手段,說是虐殺也不為過吧?”

  王尚心里的答案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嬌娘便先哼了一聲,否決:“你可別跟我說是姜安寧做的。”

  “為何就不能是姜安寧做的呢?”

  王尚好笑的問了一句:“在能夠與周然結仇的這些人里,只有姜安寧的嫌疑最大吧。”

  “怎么到了你這里,反而先是將這個第一嫌疑人給否決了呢?”

  王尚是真心好奇。

  嬌娘皺眉:“她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手無縛雞之力,往日里多是天真又愚蠢,如何能夠想得到這般嚴謹周密的殺人手段?”

  “不夸張的說,這種殺人手法,已經算得上是完美無瑕了吧?”

  “若是遇到尋常衙門的仵作,恐怕也只會認定,這是一場意外吧?”

  可不正是符合他們最初,想對江安寧做的事兒。

  制造意外,讓一個人自然而然的死于其中。

  嬌娘沉默了許久,終于是不得不面對現實般開口:“如果、如果這一切真的是姜安寧所為,那我們放任她進京,真的會是什么好事兒嗎?”

  王尚不知道。

  他甚至想不通,那個嬌嬌軟軟的小姑娘,怎么會做出這般殘忍的事情來。

  “還沒有找到招妹和趙海的蹤跡嗎?”

  王尚有些逃避的問。

  “在發現周然頭顱的地方,可有仔細尋找過?”

  嬌娘輕“嗯”了一聲,配合著人的逃避:“安排了人在東西十里的距離內,一寸一寸,掘地三尺的找了兩遍。”

  “除了一處廢棄的舊木屋,并沒有發現其他的什么可疑痕跡。”

  王尚皺眉:“舊木屋?”

  “嗯。”

  嬌娘:“應該是廢棄很久的木屋了,散落在四周的木材,干枯風化的很嚴重。”

  “不過奇怪的是,那些木頭看起來并沒發生蟲蛀。”

  “但卻被風化的,輕輕一捏,就碎成粉末。”

  “我覺得這情況有點怪異。”

  王尚聽著,不免跟著皺起眉來:“聽著,倒好像確實有些不太正常。”

  就在兩人注意力都在廢棄的舊木屋上時,一直橫眉冷目,沉默無語的烏蘭。忽然開口:“姜安寧能夠反應迅速的扎穿盛越聞脖子……她的那個角度、力度,只要再稍稍多用力一些些,就能夠將盛越聞的腦袋,也這般不規則的掰斷下來。”

  王尚跟嬌娘同時看向她。

  烏蘭絲毫不懼:“有沒有一種可能?從始至終,姜安寧都是那個姜安寧,只不過是你們在一廂情愿的以為,她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弱柳扶風、手無縛雞之力……這些都是你們給她貼上的刻板印象。”

  “但實際上,我有仔細的觀察分析過。”

  “姜安寧獨自在家殺雞宰鵝的時候,手法老練,果決干脆。”

  “完全就是一把干活的好手。”

  “根本不像是你們所說的那種,嬌嬌軟軟經不住事兒的小姑娘。”

  王尚沉默。

  嬌娘抿嘴不語。

  烏蘭見人如此,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顯然是不打算再繼續說了。

  “殺雞宰鵝,同殺人……并不是一回事。”

  王尚不知道是在勸自己,還是在跟烏蘭解釋,想要說服她:“多的是人會殺雞宰鵝,可殺人,只要是個正常人,就沒有不害怕的。”

  “可你看看姜安寧這些時日,可有哪里表現的,像是害怕?恐懼?做了虧心事兒的樣子。”

  王尚微微用力握緊了拳,看起來似乎是更想說服自己。

  嬌娘看著他,難得一見的沉默。

  她其實也不希望,殺害周然的兇手是姜安寧。

  不然的話……

  嬌娘搖頭甩掉腦子里的全部念頭,不敢再繼續往下想。

  如果逃避有用,就讓她暫時逃避下去吧。

  天塌下來,總歸有高個子的頂著。

  她看了眼王尚。

  就算上面要怪罪,首當其沖的,也該是王尚才對。

  她不過是聽吩咐辦事兒罷了。

  烏蘭聳了聳肩,顯然沒有非要與人爭論出長短的意思,很是無所謂的瀟灑離去。

  嬌娘看著人的背影,遲疑片刻,看著王尚,輕聲說道:“招妹和趙海的下落,只怕還要往其他地方找一找。”

  “江安侯府不日就會派人前來接姜安寧進京。”

  “我去看著點手底下的那些人,免得他們毛手毛腳的,做事不利索,引來懷疑,壞了咱們的事兒。”

  說著,便也頭都不回的走了。

  王尚沒吭聲。

  沉默的盯著地面。

  四周空蕩蕩,寂靜的可怕。

  待人走后好久,他才喃喃自語道:“小丫頭,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你?”

  抬頭,目光怔怔地看著碧藍如洗的天空,迷茫輕語:“桑靜婉,你到底是還留了什么后手?”

  “小丫頭,真的是你女兒嗎?”

  他腦海里,一邊是八年前,姜安寧軟乎乎向他伸手喊“哥哥”的模樣。

  一邊是桑靜婉臨死前意味不明的笑。

  到底,什么才是真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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