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安寧悄然而至。
輕笑著出聲,打破了三人之間的僵持。
店小二抬起頭來看見她,頓時猶如看見了救星一般。
“誒呦,客官,您可算是來了!”
他走過去,殷勤討好:“您快與這位官爺好好的說一說,這席面兒是您讓送來的,咱們也按照您的要求,盡挑著最好的、最貴的,全都送了來了!”
店小二沒敢說宋玉寶的不是。
只是不停的給姜安寧使眼色,著急的不得了。
生怕這一單生意會黃在他手里。
那回去,掌柜的還不得罵死他?
指不定還會讓他賠錢!
這一桌席面,少說也得二兩銀子!
他一個月的工錢才三錢不到,真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把他賣了也賠不起啊!
姜安寧朝他安撫的笑笑。
隨后看向宋玉寶:“宋大人可是對這桌席面兒不滿意?要是不滿意的話……”
她那句“我再給您換個新鮮合口兒的”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宋玉寶出聲打斷了:“這桌席面兒是你讓人送過來的?”
顯然很是意外的樣子。
宋玉寶對姜安寧還是很有印象的。
那天,就是因為這小娘子過來,說了趙銀蓮被殺的消息,他才得以升官。
他姐姐更是被抬成了姨娘,如今頗得縣令夫人的喜歡看重,時時帶在身邊。
雖然外面人人都說,是她姐姐好福氣,得了縣令與縣令夫人的喜歡,連帶著他們一家都跟著雞犬升天,水漲船高的提拔了身份。
只是,這樣突如其來的鮮花著錦,對他來說,也是十分令人苦惱的。
奈何他心里有苦無處說。
更不能說。
否則現如今的風光,怕是就要成為刀子,快速收割走他的性命了。
人人都只當他是正春風得意,卻不知他內心惶惶,有多難受。
“是我送的。”
姜安寧微微笑著,看向宋玉寶。
宋玉寶看了眼邵武,瞧著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人,此時格外精明起來。
他走上前去,摟著那店小二的脖子,哥倆好似的,帶著人往外走。
“聽說你們家酒樓有個特色,你來仔細的與我說說,究竟是怎么個特色?我聽說……”
他胡亂的扯著話題,帶著人越走越遠。
宋玉寶面容嚴肅,看著姜安寧,直截了當:“小娘子尋我,是有什么事兒?”
他姐姐很早之前,就一直對他耳提面命,讓他務必記住一個道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姜安寧與他不過是那天的一面之緣,就算真的是因為那天,他給她行了什么方便,讓她解了心頭大恨,她心存感激想要報答,在之前也已經送了茶葉謝過。
他們之間如今是兩清的,誰也不欠誰。
甚至,如果真的追究起來……該是他欠了她的。
若非姜娘子送了消息給他知道,他恐怕也沒什么機會,在縣令大人面前露臉,更不要說突然而至的飛黃騰達了。
哪怕他清楚,此時的飛黃騰達,很有可能只是封口費罷了!
只是這樣的消息,更加不能為外人道明。
否則……
宋玉寶毫不懷疑,若是他真去對姜安寧表達了感激,又或者是有了什么超過他們本該有的交際,那出些什么意外丟掉性命的,就該是他了。
連他姐姐跟家里人,也會被連累。
他必須要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只當這一切,都是縣令大人寵愛他姐姐,愛屋及烏,所以也看中他。
“今兒過來叨擾宋大人,實在是,有些事情相求,不知宋大人可否行個方便?”
姜安寧話音一落,宋玉寶登時警惕起來:“什、什么事兒?”
果然他阿姐說的對,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瞧瞧,這奸盜可不就是上門了?
自打他得了縣令大人的提拔賞識,他阿姐也被抬了姨娘的身份,往來他們家的人,就越發多了起來。
不是這個求他幫忙辦這個事兒,就是那個求他幫忙辦那個事兒,無休無止,無窮無盡。
實在是令他頭痛不已。
如今,又來一個……
還是個極其危險的!!
宋玉寶不敢想,若是被縣令大人知道他與姜安寧私下有往來,還幫了忙,會是怎樣的腥風血雨。
他頭痛的不得了。
實在是不想參與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當中。
“今日,有個當街污蔑縣令大人聲名的潑皮無賴,不久前被打了板子,判了收監。”
“我想請宋大人行個方便,讓我見上這人一面,詢問些事情。”
宋玉寶微訝:“當街污蔑縣令大人?”
“是……”
姜安寧露出幾分不好意思的神態來,微微赧然:“說來這事兒也與我有幾分關系,原本是那趙海的弟弟趙江,不知道為何,突然找上我做工的繡坊……”
她把今天在大街上發生的事情,言簡意賅地與人說明了一遍。
宋玉寶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微微詫異,心里倒是已經知曉了,姜安寧!想見的人是誰:“你說的,是那個叫楊清的?”
姜安寧點頭:“正是他!”
“我覺得事情有些太過于蹊蹺,怎么會有人無緣無故的,對陌不相識之人生出如此大的惡意,卻如此言之鑿鑿、熟門熟路的信口胡謅,那些毀人聲名清白的惡言惡語,在他嘴里簡直是信口拈來。”
“我總覺得這事兒不像是巧合,就想著能否請您幫忙,行個方便。”
她坦然承認了自己的目的,沒有絲毫遮掩。
也是想著,若是能夠通過宋玉寶,間接的給縣令大人遞個話,讓縣令大人的心里頭也同樣存個疑影兒,愿意出力調查起這個當街發癲的男人,便是再好不過了。
她剛剛在外面,遠遠地就聽到了,剛剛那人在恭喜宋玉寶升官發財。
在結合之前衙門特意發的告示,將趙銀蓮的死,栽贓給了已經死無對證的盛越聞,便不難猜出,這其中十有八九是有宋玉寶遞話的緣由。
姜安寧赧然地笑:“正好,我也還有些消息想要帶給張氏,便一并麻煩了宋大人。”
宋玉寶沉默了許久。
本以為姜安寧會因此放棄,沒想到人看起來竟然耐心十足,好像等不到他幫忙,就根本不會放棄似的。
他猶豫半晌,長吐了一口氣:“楊清你恐怕一時半會兒是見不到了。”
“三十大板足以要了他半條命。”
“如今人還剩下一口氣,那也不過是因為,行刑的人擔心縣令會不足以出氣,所以刻意留了幾分力道,這才沒有將人直接打死了。”
“只是他如今雙腿癱瘓,腰部以下寸寸猩紅,爛肉一片,同死了也沒什么分別。”
“這會兒,衙醫正在幫忙救治呢。”
“能不能熬過去,留下半條性命,恐怕還得看老天給不給面子。”
宋玉寶自覺失言,沒有再繼續往下說。
轉而說起張氏來:“那天你來看過她之后,說了趙銀聯被害的消息,興許是刺激到她了吧,現如今這會兒,人還有些瘋瘋癲癲的,瞧著是不大清醒。”
“你就算是有什么消息……她也不見得能夠聽得懂。”
宋玉寶嘆氣,倒也沒有很不想讓姜安寧見張氏。
姜安寧不免有些詫異。
“張氏,瘋了?”
這么突然?
她怎么總覺得有些不太真實。
“那潑皮無賴要死了不方便見,不知道可否勞煩宋大人為我行個方便,讓我去見一見張氏。”
姜安寧道:“總歸有些事,還是得叫她知道知道才好。”
否則趙海她不是白殺了嗎?
本來就讓趙海死的太容易了些,若是再不能發揮些剩余的作用,豈不是白白便宜了那畜生!
姜安寧微微咬牙,壓下心底翻騰的恨意。
宋玉寶沒有察覺什么不對,略微掙扎了片刻,便松口點頭了:“好吧。”
“你跟我來吧。”
他帶著人,去了牢房深處,最僻靜的拐角。
邊走,邊同人解釋道:“自打那天你走后,張氏就發瘋鬧了幾回,瞧著倒不像是裝的,咱們便合計著,把她放到了拐角無人處,單獨住著。”
“也免得真讓他發起瘋來,傷了哪個無辜的人。”
姜安寧微微點頭,輕“嗯”了聲,表示理解。
但心里仍舊很懷疑,張氏到底是真瘋假瘋。
時隔多日,再見張氏,姜安寧也著實是被嚇了一大跳。
蓬頭垢面,形如瘋婦的張氏,與以往她記憶里那個趾高氣昂,對她頤指氣使,總是想盡辦法磋磨她的婆母大相徑庭。
“張氏?”
姜安寧十分不確定的喊了一聲。
聽見熟悉的聲音,張氏猛地抬起頭,惡狠狠地看了過去。
目光看到宋玉寶時,方才又平靜下來,只嗚嗚啊啊的,像是猛獸一般,對人低吼。
雖然她表情轉換的快,只在剎那間,五感敏銳的姜安寧,還是捕捉到了那點細微的差異。
很好,確定了,裝的。
姜安寧看了眼旁邊的宋玉寶:“宋大人能否行個方便,讓我單獨與張氏說說話?”
宋玉寶面露為難,猶豫了片刻道:“可以,但是要保證始終在我的視線之內。”
“好的。”
姜安寧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宋玉寶便走到遠處,聽不清兩人說話,但足以看清楚兩個人的動作。
張氏緊抿著嘴,目光警惕的看著她。
姜安寧輕輕笑了笑:“我知道你是裝的,所以肯定也聽得懂我現在說的話。”
張氏抿嘴的動作,更加用力了幾分。
姜安寧瞧見了,略挑了下眉,笑容更加玩味兒,故作難過的嘆了口氣:“不過就算你是真的瘋了也不要緊。興許真瘋了,對你來說還是件好事兒呢。”
她刻意提高了幾分聲音:“實在也是我沒想到,趙銀蓮的死,會對你造成如此大的打擊。”
“也確實是怪我了,本想著好心讓你知道兒女的近況,免得糊里糊涂的過日子,等到出獄那天才知道真相,反而會更加難以接受了。”
宋玉寶在不遠處聽了個囫圇,嘴角微抽。
他怎么感覺不到這姜小娘子的善意、好心,反倒是覺得,她更像是為了氣死人呢?
張氏嘴皮子顫動,顯然是氣得不輕。
誰要這小賤人的好心了?
她呸!
還好心……這小娼婦,分明是為了氣死她!
死丫頭想讓她傷心難過,大受打擊扛不住大病一場?
她偏不如這小賤蹄子的意!
她要活著。
她要好好的活著。
等出去了,她一定會讓姜安寧好看的!
銀蓮兒,你別害怕。
娘很快就會為你報仇了!
娘一定會殺了姜安寧的。
讓她給你陪葬的,讓她到下面去給你當牛做馬!
張氏惡毒憎恨的目光,落進姜安寧的眼中,只覺得好笑。
她走上前兩步,言笑晏晏,貼在人耳邊,輕聲喃喃道:“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想殺了我,可惜你也只能想想了。”
“另外,我還要再告訴你個消息,希望你有足夠心理準備,可千萬別被這個消息給嚇得暈厥過去。”
“甚至是一命嗚呼。”
張氏惡狠狠地瞪著她,恨不能立刻伸手掐上她的脖子。
“你這樣看著我也沒用。”
姜安寧笑了笑,毫不在意人眼中洶涌的恨意:“就算你再怎么瞪我,你兒子趙海也不會活過來了。”
“是我親手殺了他呢。”
“我就把他綁了起來,用一把生了銹的鈍柴刀,一點一點、一點一點的,割了他的腿肉。”
她“咯咯”笑了幾聲:“他可真是個慫包。”
“為了求我不要殺他,連自己的煎蛋都給吃了。”
“可惜……”
姜安寧目光陡然凌厲,滿是恨意:“我早就已經不是從前那個任人欺辱的姜安寧了。”
“從前傷害過我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你放心好了,現在只是趙銀蓮與趙海,很快,我就會送趙江下去,與他們兄妹二人作伴的!”
“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我不會那么快殺你的。”
“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喪子之痛,總要你慢慢的、仔細的品嘗才好。”
張氏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恨意,張牙舞爪的要去撓花姜安寧的臉,撕爛她的嘴,擰斷她的脖子,為她的兒子、女兒報仇。
“啊!!”
“我殺了你!”
改一下文……臥槽我發現一個巨大的bug把趙江跟另一個小反派搞混了人麻了,涉及到好幾章,改的頭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