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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章 以次充好

  女子見姜安寧露出遲疑,瞬間更松了一口氣。

  看來,剛剛確實是她太過緊張多想了。

  她就說嘛,這樣個鳥不拉屎的窮鄉僻壤,如何會有湖絲流出。

  想來是先前的情報有誤,害得她白跑一趟。

  “我只是不想讓你更丟臉……”

  姜安寧語氣微微發虛,聽著就不像有底氣的樣子。

  “這事兒說起來,原也是你的不對,只要你好好給我們賠個不是,便也就過去了。”

  姜安寧眨了眨眼睛,看起來十分無辜,像個脾氣倔強的小女孩。

  女子細細打量了會兒人,瞧見人緊握著銅錢的手,指尖輕輕顫動,更加覺得人是在虛張聲勢。

  她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漫不經心的等著看人笑話:“我不過是說了實話而已。”

  “可你連看都沒有看這里的繡線是何質量,只憑著店鋪的裝修跟地段,便各種貶低謾罵,否定了這些是湖絲的可能,未免有失偏頗,算不得什么實話!”

  姜安寧據理力爭,落在女子眼中,便成了是她在拖延時間。

  “我不看,那是因為我知道,這里不可能出現真湖絲!”

  女子底氣越發充足,驕傲的抬起了下巴:“黑了心肝的無良小販,不知道從哪里聽到幾句閑話,便大膽囂張的,以次充好,拿湖絲做噱頭,吹噓自家那些上不臺面的破爛貨,也就只有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才會相信這種鬼話!”

  老劉頭在一旁氣得不行。

  這娘們說他賣的不是湖絲,就不是湖絲唄,做什么說他黑心,說他無良?這不是砸他的口碑與招牌嗎?

  “我老劉這些年,一直本本分分做生意,從未行過以次充好之事,姑娘若是不信,大可以到外面掃聽掃聽,看看我老劉可能坑騙過誰?”

  老劉頭實在是氣不過,與人爭辯了句。

  女子嗤笑:“哪個黑心肝的,會承認自己心肝黑?”

  “賣假貨的,也不會說自己貨有假啊。”

  老劉頭氣的臉都青了:“你……反正我老劉做生意憑的是良心,是非公道自在人心,絕非你三兩句話就能夠顛倒黑白的!”

  “我發現做壞事兒的人,總是比好人更喜歡賭咒發誓的,仿佛堅信自己做了虧心事,不會遭雷劈一般。”

  女子捂嘴笑了笑,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話:“不過細想想,好像也對。”

  “總不能,有哪個以次充好忽悠笨蛋的人兒,會同樣傻了吧唧的跟人說,我這都是下爛貨,專門拿出來當好貨坑你的。”

  女子看了眼老劉頭:“你也不必跟我急頭白臉的賭咒發誓,我懂,我都懂的,做生意嘛,肯定是要撿對自己有好處的話來說嘍。”

  “這樣你賺得開心,買家的冤枉錢,也同樣花的開心嘛!”

  她表情夸張,好一陣唉聲嘆氣:“這說實話,就是容易得罪人!”

  渾像是誰委屈著她了一樣。

  姜安寧福了個半禮:“倒是還未請教過這位娘子的名諱?”

  女子頓時驕傲許多。

  “江安侯府可聽過?”她渾像是個斗勝了的公雞,鼻孔朝天的哼了哼聲:“我家姓江,單名一個倩字。”

  姜安寧大為驚訝:“原來侯府的姑娘,失敬失敬。”

  江倩瞬間得意,很享受‘侯府姑娘’這四個字給她帶來的艷羨目光。

  “那想來等下賭局有了結果,我也不必擔心姑娘會跑了。”

  姜安寧笑容恬靜:“總歸你跑得,江安侯府跑不得。”

  江倩臉色難看,眉眼間盡是慌亂:“你這個土包子,不懂就不要亂說話!侯府那般大,嫡系旁支足有數百人……”

  姜安寧無辜的眨了眨眼睛:“哦,所以呢?”

  江倩語塞頓住。

  “你不是侯府的姑娘?”姜安寧頓時露出苦惱之色,故作驚訝:“那你好生大膽啊,竟然連侯府的名頭都敢拿來冒充頂替,不怕被抓走下大獄啊?”

  江倩氣的跺腳,臉色猶如摸了鍋底灰,咬了咬牙,憤恨惱怒:“我是江安侯府的旁支!”

  她聲音越發弱了下去,很是沒有底氣。

  “旁支啊。”

  姜安寧唇角微揚:“難怪張口閉口總是以次充好,原來是有些家學淵源的,所以看什么像什么。”

  江倩怒極,指著姜安寧的鼻子,大聲呵斥:“你放肆!”

  這丫頭當真是不知死活,連侯府的名聲,也敢拿來胡侃。

  “江安侯府豈是你一小小賤民可以碎嘴的?”

  姜安寧一臉無辜:“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怎么到江娘子嘴中,倒成了好大的罪名。”

  “你還狡辯?”

  “我何曾狡辯了?難道江娘子以旁支身份,含糊其辭稱自己出身侯府,讓咱們誤以為你是侯府姑娘,不是事實?”

  “此舉又和以次充好有什么區別?”

  江倩怒:“你還說!”

  姜安寧茶里茶氣:“人家也不過是說句實話罷了,江娘子不愿意聽,我不說了就是。”

  “反正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是誰以次充好,誰心知肚明呀!”

  江倩氣的眼前一陣陣發黑,發瘋地‘啊’了幾聲,呵令了一聲身旁的丫鬟:“玉竹,給我打爛她的嘴!”

  玉竹‘啊?’了一聲,顯然是不敢的。

  “姑娘,這、這不好吧……出門前,老爺跟夫人千叮嚀萬囑咐的,說不讓您仗著侯府的名頭生事兒,咱們府上跟侯府八竿子打不著一丁點兒關系,說旁支都是往臉上貼金,而且奴婢聽說,侯府小少爺就在江安縣,您……”

  丫鬟玉竹勸說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江倩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吃里扒外的東西!”

  “誰教你這么跟主家這么說話的?”

  “沒有規矩的玩意兒,就該發賣到那下賤的子里去,千人枕,萬人騎!”

  江倩怒不可遏,幾乎是一股腦的,把對姜安寧的憤恨與不滿,全都發泄到了丫鬟的身上。

  玉竹像是被打懵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哭喊。

  “奴婢也是好心啊,姑娘……您家不過是老太爺那一輩,得了老侯爺的賞臉,賜了家姓,著實算不得什么正經八百的旁支啊?”

  她低聲啜泣,仍不忘了苦苦規勸人收斂。

  “老爺跟夫人都已經交代了,要奴婢警醒著點兒,多多在您耳邊提醒您要牢記身份,不可借著侯府的名頭生事兒,以免給家中惹來麻煩,奴婢、奴婢這都是按吩咐做事兒的呀!”

  怎么就挨了打呢?

  玉竹心里頭很是委屈,更想不明白只是說實話勸勸自家姑娘,別惹了是非,到時候連老爺夫人也保不住,怎么就會惹惱到了人,發如此大的脾氣。

  “你還敢說!”

  江倩感覺自己像是被扒了個干凈,面子里子全都丟了個盡,不用回頭就能想象的出,外面那些人,究竟是怎么議論笑話她的!

  “我打死你個多嘴多舌的小賤蹄子!”

  江倩惱羞成怒的紅了眼睛。

  外頭人離得遠,不明所以。

  “這怎么忽然就打起來了?剛剛不是還說,要看什么湖絲不湖絲的,能掛幾個錢嗎?”

  “說的可就是呢?”

  “里頭吵吵什么呢啊?這離得太遠,也聽不真切。”

  “前面的再往前擠一擠啊,后面的都聽不見說話了。”

  嘈雜的議論聲落進江倩耳朵里,頓時就被她給自動腦補成了嘲諷之語。

  玉竹的聲音不大,又細聲細語的,混合江倩的怒吼,莫說是鋪子外頭的人了,就是里頭的人,也沒敢說聽的有多清楚。

  “這怎么還突然就起內訌了?”

  宋堯不明所以的湊到姜安寧身邊,將人往戰斗現場的外圈拉了拉,免得被誤傷著。

  唯一聽清楚了主仆二人對話的姜安寧,笑了笑:“誰知道呢,興許是被戳中痛處了吧。”

  “啊?”

  “啥痛處?”

  宋堯更加的不明所以,剛剛不是也沒說什么嗎?

  “以次充好?”

  姜安寧輕笑了一聲,重新取出那幾枚銅錢來,在江倩還忙著毆打丫鬟時,走到眾人跟前,高喊了一聲:“諸位老少爺們,可都睜開眼睛看好了!”

  “正宗的湖絲,便是多掛上兩枚銅鈿,也不會斷。”

  “只消我一松手,這絲是真湖絲,還是假湖絲,便可知曉分明。”

  隨著姜安寧的一聲高喝,眾人也不再探究那主仆二人為何會突然扭打成一團,紛紛看了過來。

  啷當啷當啷。

  銅錢在姜安寧松開手后,瞬間隨著慣性,下滑到一處,碰撞在一起,發出啷當啷當的聲音。

  七八枚銅錢瞬間合攏到一處,墜得姜安寧手中的絲線向下沉了沉后,又微微彈起些許。

  眾人‘嚯誒’了一聲,倒吸著氣。

  隨著銅錢穩穩當當的被絲線提溜著懸掛在了半空中,驚呼聲頓起。

  “沒斷!”

  “真的沒斷!”

  “這什么湖絲,當真是神奇啊!”

  “細如蛛絲,韌也如蛛絲,巧奪天工,巧奪天工啊!”

  當即就有人反駁:“可得了吧,蛛絲可經不住這么折騰。”

  “早就聽聞,湖絲乃是絲中極品,從前專為帝王袍服所使,今日得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

  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以前還真沒看出來,咱江安縣這小小的鋪面,竟也臥虎藏龍的。”

  “老劉頭深藏不露啊!”

  “難怪我媳婦兒用他家買的線,回去縫制衣裳,總能耐穿好些時日,原來是藏著這好東西不說啊!”

  眾人議論紛紛,江倩回過神來,停住了毆打丫鬟的手,滿是不敢相信。

  “不可能,這不可能的!”

  “這種下三濫的地方,怎么可能會有湖絲!”

  “假的,肯定是假的!”

  江倩猶不相信的要去掰開姜安寧的手。

  被人靈巧躲過,瞬間更為惱怒。

  “是你!”

  她怒指著姜安寧:“一定是你!是你在這其中做了什么手腳!”

  “這不可能是真的湖絲!”

  “絕對不可能!”

  江倩發瘋似的大吼大叫,形色癲狂。

  對面書齋,二樓臨窗的位置上。

  青衣男子收回手中的千里鏡,略有不解的看向身旁,正吃著葡萄,愜意非常的嬌娘:“好端端的,頭兒怎么想到要把江倩這個瘋婦給引來江安縣?”

  嬌娘一想起王尚,就忘不了那夜在巷子里,險些被人掐斷脖子。

  “你管他是為什么呢?”

  她臉上的不虞之色一閃而逝,捻起一顆葡萄來,重新放進嘴里。

  脆甜的葡萄,汁水飽滿,咬開后,香甜的汁水瞬間溢滿整個嘴巴。

  嬌娘享受的瞇了瞇眼睛,過了片刻才漫不經心的說道:“他要咱們怎么做,咱們便怎么做就是了。”

  “反正出了事兒,自有他頂著。”

  “我們啊,不過是聽命行事兒的棋子罷了!”

  嬌娘素手纖纖,指甲輕劃過人的心口,繞轉回來,劃了一圈又一圈。

  “別鬧!”

  青衣男子的聲音略顯沙啞,咕噥著咽了幾下口水,正心猿意馬時,忽地感覺到不對,攏緊了眉頭,拿起千里鏡來,再次朝著對面的鋪子看去。

  嬌娘不知內情,柔弱無力的掛在了人身上。

  “你別鬧!”

  青衣男子有些生氣的拂開了人:“我怎么瞧著,對面好像有姜安寧?”

  “什么?”

  嬌娘頓時一驚,從人手中奪過千里鏡,待看到那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時,她心里咯噔一聲。

  “壞了!”

  嬌娘急得團團轉。

  青衣男子不明所以:“怎么就壞了?”

  嬌娘看他一眼:“我跟你說不清楚,你在這兒繼續盯著,務必盯緊了!”

  “我這就去找頭兒稟報!”

  青衣男子一頭霧水,還來不及追問什么,屋里就已經見不到人影了。

  “你既然說這不是湖絲,那總要有個證據吧?”

  姜安寧拎了拎手中的銅錢:“畢竟,能承受如此拉扯的絲,除了湖絲,我還沒見過其他。”

  “你個鄉下土包子,懂什么湖絲!”江倩想都沒想,脫口便罵。

  姜安寧微微一笑,也不惱:“那你倒是說個更懂的來。”

  江倩哪里說的出來。

  “我……”她死鴨子嘴硬:“反正這個必不可能是湖絲,定然是你耍了什么手段,掩人耳目!”

  不待姜安寧反駁,路人就已經忍不住為其鳴不平了。

  “你這不是胡攪蠻纏嗎?”

  “就是啊!”

  “輸不起就說輸不起唄,何必在這兒撒潑打滾耍無賴的丟人現眼呢?”

  江倩氣得發瘋。

  “刁民!”

  “你們這些刁民!”

  “放肆,都放肆!”

  “我可是江安侯府的旁支!”

  “你們敢辱我,就是不把江安侯府放在眼里!”

  “把你們通通都殺了!”

  她‘啊啊啊’的大吼大叫起來,嚇得宋堯迭忙把姜安寧拉到身后,滿臉警惕:“這可別是個瘋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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