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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互相指摘狗咬狗

  姜秀娥不好意思,也沒有臉面說出口的話,姜安寧在心里猜了個七七八八。

  想來,在來時的路上,這些人……不,或許是在村子里時,這些人,連同村里那些沒有來的人,就已經商量過了。

  之所以是村里的這些婦人來出面說和,可能是覺得,同為女子,她會更容易被說服。

  也可能是覺得,這樣的事情,到底是不怎么光彩的,是下作又喪良心的,所以,他們不愿意過來,免得敗壞了德行。

  到時候,萬一她不愿意,與之鬧起來,他們隱在背后,也好適時的出面,說項,做出為她“撐腰”的姿態來。

  一旦她心生感激,興許真就會遂了人的意愿,哪怕是對方愿意退幾步,卻仍舊還是割放她的血、啖食她的肉的退步。

  姜安寧毫不懷疑,若是在前世,她必然會感動于這些虛偽做作的“維護”,感激涕零,恨不能舍命以報。

  她聽懂了這些人話里話外、遮遮掩掩想要表達的真實意圖。

  偏房里,安夫人也同樣瞬間就明白了這些村婦的意圖。

  連紫蘇也忍不住冷笑了句:“這些人,可真是夠惡心人的。”

  “算盤珠子打的,怕是來個聾子,都要被響徹耳畔,震耳欲聾。”

  安夫人被她這俏皮話逗得一樂:“都是聾子了,還怎么震耳欲聾,凈胡亂用成語。”

  紫蘇笑笑:“奴婢是打個比方嘛,這些人還真是怪有心思的,就是不知道,這安寧小姐,會否讓她們如了愿去?”

  安夫人略蹙了下眉,手撐到把手上,欲要起身。

  不知想到什么,屁股又坐實了回去。

  “夫人可要去幫忙?”紫蘇在一旁,輕聲詢問。

  安夫人向后靠了靠:“且先看看吧。”

  她眼底多了幾分復雜:“我也想看看,桑靜婉的孩子,如今是個什么性子,可有幾分承繼到她母親的厲害。”

  說著,她臉色微微沉了幾分:“到底是嫁了個根子上又不怎么樣的男人,我瞧著這丫頭,總有幾分窩窩囊囊的樣子,跟個軟柿子似的,面軟好欺負,叫人看著來氣。”

  紫蘇微默,過了好一會兒,才噙著小心問了一句:“夫人從前,好像并不怎么喜歡姜家夫人……”如今倒是對她的女兒格外重視。

  “我現在也不喜歡!”

  安夫人目光陡然的凌厲起來,連身子都坐直了,含著怒氣的瞪了紫蘇一眼。

  她冷哼:“什么姜家夫人,她是沒有個名姓嗎!”

  紫蘇登時大氣不敢出,一臉懼意的彎了膝蓋,砰的一聲跪在地上:“奴婢知錯,奴婢失言。”

  安夫人眉眼淡漠的瞅了人一眼,沒有喊起,紫蘇嚇得后背都生出汗來,一動不敢動的跪的筆直板正。

  想起桑靜婉,安夫人格外的氣不順。

  “夫人……”

  紫蘇略顯哀戚的討饒了聲。

  她平素在人身邊,也是有幾分養尊處優的,雖是跟在人身邊當丫鬟,可到底是有體面的大丫鬟,她又是從宮里頭出來的,尋常多是指揮著其他的小丫鬟去做事,安排調度府中丫鬟小廝們的差事。

  連日常的起居,也有個小丫鬟跟著伺候,比起許多富貴人家的主子,也差不了多少。

  細皮嫩肉的人兒,就這樣跪在冰涼冷硬的磚石地面上,別提多折磨難受了。

  她有些跪不住,臉色煞白,身子也搖晃起來。

  安夫人倒也無意遷怒于人:“前頭那些人,也說了好一會子話了,你去泡壺茶,給她們送去。”

  “是!”

  紫蘇如蒙大赦,恭恭敬敬的叩首謝恩。

  不知道的瞧了,怕是要以為她此時面對的,是宮里頭出來的哪位貴人,而不是被砍了腦袋、抄了家,九族都受了株連的前江寧織造家的夫人。

  姜安寧聽著村里人七嘴八舌、互相抱怨、指摘,東扯西扯地說了好半天,也說不到重點,心里頭多了幾分厭煩。

  “各位伯娘嬸子們……”

  她有心想要阻止這些人的嗚嗚渣渣,才剛張了個嘴,話都沒說完半截兒,就被幾個嗓門更大些的婦人,給完完全全地遮蓋了過去。

  無人在意她想要說什么,只一味的爭吵。

  “我說她姑奶,你怎么能這么說話呢?咱們來前,不是都已經說好了嗎?先聽聽安寧的主意……”

  “是啊,你這樣直白不顧忌旁人的把話都說干凈了,你倒是落得個坦蕩光明的好聲名,把我們都襯得成陰險小人了。”

  “我說姑奶,你這事兒做的可不地道啊!”

  也有人不敢高聲語,壓低了聲音跟旁邊的人悄摸嘀咕:“可是顯著她了。”

  “誰說不是呢?難怪一輩子沒嫁出去,就這樣隔路的人,擱我,我肯定也不樂意討回來。”

  有人說著說著,就拿姜秀娥一輩子未嫁的事兒,開始攻擊詆毀。

  仿佛姜秀娥這輩子沒能嫁人,是什么罪過一樣。

  “你們……”

  姜秀娥被眾人越發尖酸刻薄的話,刺激的心口發堵,一陣陣的揪疼。

  姜安寧在一旁瞧著人臉色微微有些發青,下意識的心生擔憂。

  她本能地邁了兩步上前,想要伸手去扶住人。

  可再一想到剛剛就是這些人,意圖如趙家人那般,再次陷她掉進萬丈深淵,飽受委屈,前世的怨恨席卷漫涌上心頭,讓她又硬生生的止住了腳步。

  姜安寧站在一旁冷眼旁觀。

  由著她們狗咬狗似的互相指摘,仿佛只要將過錯怨尤推諉到旁人身上,她們就是純凈無暇了一樣。

  直到紫蘇端著茶走過來,輕笑著招呼了聲,她們才漸漸地安靜下來。

  “諸位說了有好一會子話了,想來該是口渴了,我家夫人,特意命我沏了壺上好的碧螺春,送來給大家伙潤潤喉。”

  她仿佛是什么都沒聽見似的,云淡風輕,親自給每個人都倒了茶遞過去。

  村里人都有些不大自在。

  她們看紫蘇通身的氣度,實在是端莊又大氣,完全是富貴人家里浸染出來的。

  再加上那一身行頭,精致好看,瞧著就不能便宜。

  這樣瞅著就金貴不得了的人,竟然親手給她們端茶送水,實在是太受用不起了,總感覺要折壽似的。

  “誒呦誒呦,可不敢當姑娘的伺候。”

  姜馮氏在紫蘇過來的時候,特別大聲的推拒了下,心里卻忍不住得意,臉上的表情,更是把那點小心思展示的淋漓盡致。

  紫蘇手腳利落地躲了一下人的推拒,沒叫人把茶杯推歪,將溫熱的茶水推撒出來。

  她客氣地一笑:“來者是客,上門更是客,更何況,諸位還是安寧姑娘的同鄉,咱們理應好生招待才是。”

  說著,她瞧這屋里頭,凳子并沒有幾個,眾人基本都是站著說話的,不免在嘴上自責了句:“瞧我,真是怠慢了,光顧著給諸位泡茶,倒是忘記叫人搬些凳子過來了。”

  她朝外面輕喊了一聲:“錦夏,快搬些凳子進來,請各位夫人坐下,都站在這兒說話,像什么樣子,可顯得咱們府上好生沒有個規矩。。”

  隨后,她滿是歉意的跟眾人屈膝一禮:“真是對不住,叫各位夫人受委屈了,都是我們的疏忽,忘了給大家伙準備椅凳。”

  等丫鬟錦夏帶著人搬了凳子進來后,她又十分熱情的招呼起來:“快,快坐快坐。”

  村里的眾人,早已被她左一聲右一聲的夫人,給喊的暈頭轉向,樂得快要有些找不著北了。

  活這么老些年,還從未有過誰,這般客氣尊貴她們呢……

  倒還真讓人覺著,她們好似也能當個養尊處優的老太君了是怎么回事兒?

  村里人暈暈乎乎的,隨著人的安排指揮,各自挨了凳子坐下,只覺得原本硬邦邦的圓凳,哪怕連個軟和點兒的墊子都沒有,此時坐著,也是格外的舒坦。

  紫蘇很好地掩藏住眼底的不屑與輕視,笑吟吟的轉過身,微微屈膝,請示姜安寧道:“夫人還讓我問問姑娘,等下可是要留飯?”

  她目光快速地從眾人臉上掠過:“夫人說,要是留飯的話,這會子就得讓廚房那邊開始預備起來,另外,也得張羅幾個體面精致的硬菜才行,少不得得去酒樓里頭訂桌席面送來,去晚了,怕是那邊接不住急單。”

  姜安寧微皺了皺眉,有些琢磨不清紫蘇這話的意思,或者說,是安夫人想要透露的意思?

  哪有當著客人的面兒,說準備飯菜麻煩、會來不及,得提前訂這樣的話,聽著就像是要趕人似的。

  到底是想留人吃飯,還是不想?

  可不管想不想,這好像也跟安夫人沒什么關系吧?

  念及那日隔空聽見縣令幾人說的話,姜安寧對安夫人,實在是沒什么好感。

  更別說,她阿娘和爹爹的死,很有可能不止是王尚動的手,江巍、安夫人,甚至是他們口中從不敢言明的那位,都有份參與其中。

  姜安寧略想了想,捉摸不透對方的意圖,索性秉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心思,順水推舟,應承下來。

  她客氣的笑了笑:“如此,那便勞煩了。”

  姜安寧回了一禮:“也替我,謝過你家夫人。”

  她目光在村里人面上略略停留,做出幾分不好意思來:“倒是叫你家夫人看笑話了,實在是……”

  姜安寧像是臊得說不出來話一樣,嘆息的偏離了目光。

  “姑娘說哪兒的話?”

  紫蘇:“如今繡坊沒有個能主持事兒的,我家夫人惜才,又與宋老板有多年的交情,自然少不得是要幫襯幾分的。”

  她很是捧高的將人夸了一番,借著宋堯的名兒,拉近了跟人的關系。

  姜安寧客氣地假笑,心中著實拿不準安夫人究竟是在賣什么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管對方究竟是藏著什么居心,日子久了,總能見著分曉的。

  “那姑娘若是沒什么旁的吩咐,我便下去差人準備起來了,免得到時怠慢了貴客。”

  紫蘇規規矩矩、恭恭敬敬,很是正式的行了自己,恍若真的拿姜安寧當成是府上姑娘般尊重。

  被奉為貴客的村里人,聞言不由得挺直了身板,很是身有榮焉的樣子。

  看向姜安寧時,更是羨慕的不得了,同時也嫉妒的不得了。

  安寧丫頭,到底是跟她們不一樣了。

  短短幾天不見,這人就跟成了大小姐似的,金尊玉貴的不得了。

  也難怪會擺起譜來了。

  連替他們出面到衙門遞狀子、打官司都不愿意,這是拿喬兒起身份來了!

  明明她是最有經驗,知曉如何周旋應對官府的。

  偏她矯情,推三阻四,極不情愿。

  紫蘇來過一趟后,姜馮氏等人也不互相怨懟,怪責姜秀娥一股腦兒地,把實話給和盤托出,沒有按來時約定好的那樣,循序漸進,誘哄著姜安寧主動開口,把事情大包大攬下來,反而是怨懟起姜安寧明明已經攀附上富貴,卻不愿意對從前的同村施以援手,實在是喪良心。

  剛剛在人后蛐蛐姜秀娥性子隔路,是沒人要的老姑婆,所以才會毫無人性,不顧忌他們的死活與名聲,啥話都跟姜安寧叫底說了的婦人,拈著酸味兒悄聲低語:“我看安寧啊,這回是真的攀上高枝兒了,你瞅瞅剛剛那婢女,明明就是個身份低賤的下人,伺候人的玩意兒,卻通身氣派,貴氣逼人,十有八九啊,這家人的身份不簡單!”

  “姜安寧跟人非親非故的,人家為啥要對她這般客客氣氣的?”

  “剛那婢女不是說了,她們家夫人惜才……”

  “屁話!”

  “什么惜才啊?那什么夫人要真是惜才的話,咋不說來稀罕稀罕我,把大把大把的銀子給我花花呢?”

  “分明是另有所圖,別有居心!”

  “啊?啥居心啊?”

  “看上姜安寧了唄!”那婦人語氣酸的很:“定是那什么夫人,瞧上姜安寧,想把人討回去當媳婦兒。”

  她壓低了聲音,附在人耳邊,神神秘秘地說道:“我估摸著啊,那夫人家準是有個傻兒子!”

  咬耳朵的兩個人,把聲音放的很低,卻也架不住,姜安寧耳聰目明,聽的是一清二楚,更把人的嘴臉,也看的清楚明白。

  “兩位嬸子說的這般熱鬧,何不大聲一點兒,叫我們也跟著一塊兒聽聽。”

  姜安寧突然湊近過去,在人耳邊大聲,嚇得兩人“娘耶”一聲,直接從凳子上跌了下去。

  “我也很想知道,是哪位夫人家有個傻兒子,又是哪位夫人瞧上了我,想把我討回去給傻兒子做媳婦。”

  “嬸子說大點聲兒,說明白點兒,也給我解解惑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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