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娘是打也打了,罵也罵了。
架不住晚娘是個脾氣倔的。
決定了的事情,即便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那時候吳娘還不是畫舫的老板。
她也不過是給人打工的而已。
這些年,能夠在畫房養著晚娘長大,已經是當時的畫舫老板,格外容情了。
吳娘不同意晚娘掛牌子接客。
晚娘便自己找到了當時的畫舫老板。
“……在我真的接客之后,吳娘仿佛一瞬間老了十幾歲。”
“她生氣不愿意見我,整整半年多的時間沒有與我說話。”
“我那時候甚至以為,我們之間的關系便要就此決裂了。”
“結果沒想到,沉默寡言,每天只是安靜做事的吳娘,卻不聲不響的成了畫舫的新老板。”
“那時候她語氣特別嚴厲的跟我說,走上了這條路,便必須要學會去爭。”
“爭頭牌,爭地位。”
“往后哪一天要是我不能賺錢了,她讓我自己好自為之,別想著她會施舍。”
“可我知道她不過就是嘴硬心軟罷了。”
“她成了畫坊的新老板,也不過是想多庇佑我幾分。”
“我知道的。”
“我都知道的。”
晚娘泣不成聲:“在我自己找的畫舫老板,越過她的同意去接客時,她一定是很恨自己,沒能成為畫舫上最有話語權的人吧。”
“她一定在怪責自己,沒有護好我。”
“可我從來就不怪她。”
“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我從來沒有后悔過。”
“命就是要握在自己的手里,才算是命啊。”
姜安寧聽著晚娘敘說心事,久久無言。
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人。
也覺得此時此刻,無論說什么樣的好聽話去安慰人,都顯得過于蒼白,過于徒勞。
晚娘哭了一陣,倒是也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緒,略顯急切的望著姜安寧。
“安寧,你要小心,你一定要小心!”
“嬌娘那些人,她就是沖著你來的。”
“我不知道他們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可那段時間我隱隱約約的聽到,他們所說的話題,基本上都是關于你。”
“他們想要算計你。”
晚娘輕皺了皺眉:“可他們的話,又總是十分矛盾。”
“他們好像是想要殺了你。”
“又不知道為什么,又悄悄的保護著你。”
“但無論怎樣,他們都一定不是好人。”
“一定不是的。”
“他們想要從吳娘的手中買下畫舫,吳娘不同意,他們便殺了吳娘,他們都是一些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姜安寧輕輕拍了拍情緒有些激動的晚娘。
柔聲細語:“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知道?”
晚娘不太敢相信的看著姜安寧。
姜安寧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我知道嬌娘,是從前趙海在外面的姘頭。”
她沉默了許久。
在晚娘合不攏嘴的震驚中,過了好一會兒才再次緩緩出聲。
“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就覺得很不對勁。”
“好在那天,我也只不過是與宋姐姐誤打誤撞的去了畫舫,沒能引起什么懷疑。”
“只是當時,我也沒什么機會跟你說話。”
“我擔心,他們之所以會出現在畫舫,就是因為盯上了我。”
“所以并不敢貿然與你接觸。”
“免得給你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直到后來遇見段青山,我才敢再次跟你重新聯系起來。”
可她也著實沒有想到,畫舫竟然不是王尚那些人,用光明正大手段得來的。
而是……
姜安寧忽然就覺得有些無法面對晚娘。
“如果不是我貿然找到了你,很可能你們也不會被我連累。”
晚娘卻忽然間勃然大怒,給了她一巴掌。
“說什么胡話呢?什么叫你連累的我們?”
“剛剛雨下的太大,把你腦子澆壞掉了,是不是?”
“你不去怨怪那些殺人不眨眼、是人命如草芥的惡魔,反倒是在這兒找起自己的原因來了?”
“腦子進水了吧你!”
晚娘從前總是細聲細語,一開口仿佛能把人的骨頭給酥掉。
如今冷不丁的暴怒起來,還真就是把姜安寧給嚇了一大跳。
她呆呆的望著人:“你不怪我?”
“我怪你做什么?”
晚娘剜了人一眼:“這跟你有什么關系?”
“可如果不是因為我……”姜安寧剛小聲嘀咕起來,就又被晚娘給敲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