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幽幽跳動,倒映無數木雕靈嬰像的影子,像是張牙舞爪的妖魔鬼怪。
萌牛面具倒映著火光,廟神木雕攥握著他的手臂,豎眼咕嚕轉動,仿佛有灼熱如火的氣氛迸發。
空氣中,似乎有無聲的怒嘯之音,如浪潮般,一潮一潮的拍打而來。
廟神怒目,三只眼都在發怒。
仿佛在對著眼前這貪婪無止境的牛魔怒吼。
差不多得了!
拿了滾了!
休要再得寸進尺!
李澈卻是渾然未覺。
面具雙洞下的眼眸,幽幽燃燒,洞若觀火。
神基法(八極上品):三眼忿怒真君神基起源:怒之神性分支,萬人忿怒之意,以三目神瞳汲吞,擺千嬰木雕以蘊神意,得郎神真君賜福,衍生獲法進階:若得三眼悲憫真君、三眼懾恐真君,可同鑄七元上品三眼三靈真君神基條件:怒之神性,養性如河巔峰 眼前流光文字提示慢慢的消弭。
磅礴的信息涌入腦海之中,李澈眼眸一凝,有幾分驚喜。
掙脫了廟神木雕攥握的手,李澈瞬間彈射下了祭壇,落在了地上,平復心頭的情緒,靜默的接收著涌入腦海中的訊息。
“這是……神基法?!”
“而且是八極上品的神基法,我得自楊家老登的那門心愕驚剛神基法才不過九曜下品好像……”
“八極上品神基法……”
李澈有些驚喜,很是意外。
“青山前輩說過,詭異廟中能得到廟神饋贈,很多神性法、神基法等等俱是得自詭異廟,因此,不少野生的,未曾被探索過的詭異廟,會有不少修士前赴后繼……”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廟神饋贈?”
雖然更像是廟神不耐煩的打發,但李澈卻是很開心。
“這廟神神基法,好像……還能進階!”
“得三眼悲憫真君、三眼懾恐真君之神基法,便可同鑄三眼三靈真君神基,乃為七元上品神基!”
李澈思索著,心緒微微起伏,眼眸愈發的明亮。
“果然,世間應該不止我一個人想過想要鑄就七情神基,雖然是同鑄,但思路上其實有點相同。”
“將三種神性神基同鑄于一口神基,而我則是打算鑄就七口神基。”
大同小異。
修行路徑思路上,其實是一樣的。
李澈莫名的開心,對未來之路,清晰不少,有了盼頭。
“另外,這座詭異廟青山前輩說,乃是一座四御詭異廟的分支神廟,那是否……未來神基還能夠通過那四御詭異廟進行提升改易?”
“這座十都詭異廟,都能榨出八極上品的神基法……那四御詭異廟是不是榨一榨,就能榨出三清級別的神基法?”
腦海中,神基法徹底接收完畢。
今日在詭異廟多停留了些時間。
李澈耳朵微微一動,武道增強后,五感六識俱是得到了增強。
他聽到了詭異廟之外,傳來了急促卻又極其細微的聲音。
有人來了!
李澈繼續留下一個飛雷棋子錨點后,便五指一攥,消失不見。
詭異廟的門戶被打開。
一道白衣身影,帶著無面面具,快速的馳掠而入,面具映照萬千扭曲的火光。
“廟神神性異動……剛才有人在廟內?”
“是誰?!”
連廟門都未曾打開……就出現在詭異廟內?
什么鬼東西!
白衣身影烏發飛揚,面具下的眼睛凝重無比。
冬雷滾滾,電光游蛇。
忽而,白衣身影脖子一僵,緩緩的揚起。
動作變了!
廟神木雕……跟之前不一樣!
望著祭臺上那變了動作,仿佛要抓什么的廟神木雕像……
白衣身影只覺得體內神性受阻,清晰的感覺到廟神那怒不可遏的情緒,宛若排山倒海般洶涌沖擊。
他忍不住發出悶哼,身上仿佛有詭異的黑紋浮現而出,緩慢的蠕動著。
白衣身影身軀顫動了下,隨后……
雙膝彎曲……
慢慢的跪下。
李澈回到了獨立工坊中。
修長的身軀,靜靜佇立,收起了面具,褪去了衣衫。
“意外之喜啊,沒有想到在詭異廟中,居然得到了神基法……”
“八極上品。”
李澈仰起頭,看了眼逐漸昏暗下來的天色,黑夜即將來臨。
傍晚的夕陽,映照屋頂黑瓦,燃燒著火紅。
“我如今忿怒彌陀已經修煉到了養性如河巔峰,距離神基……只差一步,正好可以著手嘗試。”
李澈思忱著,但是鑄就神基顯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鑄就神基,必然會引動天地間的神性劇烈波動,無法隱藏,會暴露……”
“最重要的是,一旦中途被人破壞,甚至會遭遇反噬,這與武道沖擊通脈完全不一樣。”
李澈坐在椅子上,把玩著一個雕刻好的木雕,心頭卻是在考慮著鑄就神基所需要的準備。
“首先不能在城內,得去城外尋一處安謐之地……其次,得布置好機關暗器,還有……氣血武道得足夠強盛,趁著這些天,將剩余的蟒血武丹盡數吞服煉化,轉化為氣血修為。”
“我有龍象金剛道果,肉身強橫,哪怕沒有玄脈修為,肉身強度亦絲毫不弱于玄脈,乃至更強上些,鑄就神基應該是無虞。”
李澈安排好了一切后。
又在工坊內沉下心,取出從楊家老登身上收獲的“肉血紅”靈木,制作“菩提血淚”機關。
這玩意的威力極大,哪怕對神基修士也有很大的威脅。
可惜,制作難度高,李澈只有一枚,已經使用后,就得另外準備。
好在楊家老登收藏的那塊肉血紅靈木足夠大,李澈預計,應該能制作三枚菩提血淚。
制作一會兒后,李澈停下手中的活。
看了眼徹底黑下來的天色,便沒有在工坊中繼續停留。
他離開工坊,去往了金煌閣,因為李青山的緣故,城主府徹底收斂,不再對李澈和曦曦有任何的想法。
加上楊家覆滅,司家衰弱,安家舉族搬遷,飛雷城的世家豪族,只剩下個徐家,一時間,飛雷城內的秩序反而變得出奇的好。
定了一桌子好酒好菜,李澈回到了自家院子。
回到院子內。
曦曦正和老陳,一大一小坐在屋檐下的竹椅子上,吃著水果。
老陳疼愛曦曦,經常會給曦曦買很多好吃的,在冬季,水果昂貴,可老陳也舍得花錢為曦曦買來。
“爹爹!”
曦曦看到李澈回來,興奮的從椅子上蹦起來。
蹬蹬蹬的奔向李澈,撞入了李澈的懷中。
“爹爹,我們是不是要搬家了?帶上陳爺爺好不好?”
曦曦睫毛輕顫,水靈靈的大眼睛中滿是不舍。
椅子上的老陳頓時一怔,眼眸溫柔許多,抓起葫蘆,拔掉塞子,灌了口酒:“這丫頭……”
“你們是去府城修行,陳爺爺跟去作甚?”
李澈聞言,笑了笑:“老陳,別忸怩了,一起去,曦曦從小就是你教導著習武,去了府城還得考核呢,你難道不想看曦曦鎮壓各城靈童,強勢入神宗的那一幕嗎?”
老陳聞言,頓時啞然:“這丫頭,長的倒是可愛甜美,可力拔山兮氣蓋世……”
“三歲這個階段,無人能敵的過這小臭曦!”
老陳哈哈大笑起來,仿佛看到了曦曦在府城,拳打諸城靈童的霸氣一幕。
曦曦一手環著李澈的脖子,皺了皺小瓊鼻,不滿道:“陳爺爺,我是曦曦,是李暖曦,不是小臭曦!”
“哈哈哈,好好,陳爺爺知道了,小臭曦。”
老陳笑著回應。
曦曦好氣,鼓著嘴不說話了。
“老陳準備下吧,過兩日跟我去向徐家辭了木雕師職務……”李澈說道。
老陳卻還是有些猶豫:“一個靈童好像只能帶自家人吧?我去是不是不太合適?”
“放心吧,不會差了伱的名額。”李澈抿了抿唇,道。
老陳聞言,倒也沒有再抗拒。
過兩日,等金煌閣的靈童篩選結束后,李澈打算跟大伯他們也說一下,讓他們也搬遷去府城。
主要是,飛雷城……不安全了。
夜色降臨。
李青山滿面紅光的回來,走路都帶風。
正在跟曦曦爭奪扭扭車的呂赤,疑惑的仰起頭,看著仿佛煥發第二圈的師父,小小的年紀,便已經洞悉了不少大人的秘密。
翻了個白眼,呂赤便又跟曦曦爭奪起扭扭車。
“不玩啦,呂赤哥哥你玩吧。”
曦曦倒是很大方,將扭扭車讓給呂赤后,走到了屋檐下坐好,肉嘟嘟的小手,撐著下巴,小小一只,略顯憂郁。
遠處,在教導張雅修煉武技的李澈頓時掃來目光。
呂赤渾身一個激靈,趕忙從扭扭車上彈起身,只感覺扭扭車燙屁股,李澈的目光好似千刀萬剮般。
心中欲哭無淚,他又沒有招惹曦曦。
李澈走到了曦曦身邊:“曦曦不開心?”
曦曦嘟著小嘴:“曦曦想牛牛師父了,牛牛師父好幾天沒有來見曦曦,想他。”
李澈一滯。
牛魔一看就不是好人,你個丫頭咋那么想他?
不過,女兒有心愿,李澈自然會滿足她。
“放心吧,也許你牛牛師父知道你要搬家了,正在給你準備禮物呢?”李澈捏了捏曦曦的小肉臉蛋。
曦曦眼睛頓時亮起來。
一旁的呂赤,卻是在李澈看不到他面頰的方向,偷偷翻了個白眼。
大人的秘密,他呂赤都已經機智的看穿了。
一個老頭,騙婆婆,老來春。
一個父親,哄女兒,裝師父。
成年人的世界,都是假的。
翌日。
烏云堆疊,冬雷在其中竄動,閃爍電光。
經過昨夜幫妻子張雅深入摸骨,李澈感覺神清氣爽。
院子中。
李青山一襲青衣,端坐在木椅上,正翻看著書籍,他身邊熱爐燒著沸水,泡著熱茶,氣浪氤氳。
呂赤盤坐在底下,正在蘊養神性。
李青山翻閱的書籍,正是那冊《唐氏機關紀要》,從老陳那兒得到的。
老人眉頭蹙起,看著書籍,對李澈道:“機關……你就是用里面的機關殺的楊家神基?”
“唐氏機關確實厲害,但也復雜,這本冊子,只是殘冊而已,記載的機關……大多模棱兩可,你居然能夠制作出來?手藝是真不錯啊……”
李青山看了李澈一眼,笑了起來,眼中有些奇異。
機關一道……需要天賦的。
并非有點手藝就能搞。
當年大景唐氏,何等的輝煌,可自從坐鎮家族的神胎隕落之后,就鮮少有機關天才出世,慢慢的,唐氏也就落寞下去了。
因為很多唐氏機關,哪怕有形圖,可沒有天賦也制作不出來。
“你這機關之道的天賦卻也不能浪費了,等你入了神宗,我給你引薦一個人,他應該能教你不少機關之道上的東西。”
李澈聞言,倒是沒有拒絕,機關之道,李澈還是很感興趣的,而且若能學到更多機關,對仙工道果的成熟也有很大的幫助。
與李青山聊了會兒,李澈便去喊了老陳,打算去徐家辭去木雕鋪的木雕師工作。
“去徐家啊?順路,一起吧。”
李青山慵懶起身。
李澈一愣,順路?順啥路?
不過卻也沒有多說什么,李青山公開的身份,在飛雷城中基本上是橫著走,哪怕是徐家,那也是座上賓級別。
很快,三人來到徐記內城木雕鋪,李青山自顧自溜達離去。
李澈則和老陳道明來意,片刻后,徐鶴唳穿著一襲白衣,和徐北虎便匆匆趕赴而來。
“李大師,你這是要辭去徐記木雕鋪的木雕師工作?”
“是因為令千金的靈童身份得到了青山前輩的承認,即將去往府城的緣故嗎?”徐鶴唳微笑的看著李澈。
他的神色很復雜,無法想象一個泥腿子崛起到如此,只不過花費了堪堪三年而已。
至于李澈是否是牛魔,徐鶴唳也無法確定。
因為當初曹清源和張向陽去往李澈院子的時候,他們也在遠觀觀看著。
牛魔在與楊家神基一戰,李澈卻出現在院子中。
所以,他們排除了李澈是牛魔的猜測。
而且,不管李澈是否是牛魔……都已經不重要了。
有神宗強者為李澈與他的女兒撐腰,在飛雷城中,誰都不敢動他們父女。
哪怕真的確定李澈是牛魔的身份,那又能如何?
牛魔殺了楊家神基的事,早已震撼了整座飛雷城。
徐鶴唳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萬萬不曾想,楊家神基出手,牛魔居然還能反殺。
徐鶴唳當場就覺得牛魔絕無可能是李澈。
因為李澈修行才三年,怎么可能達到殺神基的程度?
“大掌柜,掛名之事便算了……我等不在飛雷城,卻拿著徐家的掛名工錢,總是不太好意思。”
李澈搖了搖頭,拒絕了徐鶴唳。
一旁的陳大寶,自然也是跟著拒絕。
徐鶴唳倒是并不意外,顯然對于李澈的態度,早有預料。
本身徐記在李澈成為木雕大師后的態度就不熱切,李澈也才在徐記工作了三年,其中還有一年是搬工,沒有什么感情也是正常。
象征性的挽留了一番,徐鶴唳便同意了李澈和陳大寶的請辭。
“大掌柜,三掌柜還沒有回來么?”
離開前,李澈看向徐鶴唳,問道。
徐鶴唳瞇了瞇眼:“三弟去了城外帶隊除邪祟去了,有可能跑的比較遠,一去都是大半年,很正常的。”
李澈聞言,點了點頭,倒也沒有說什么。
兩人離開了木雕鋪。
冬雨淅瀝的打在油紙傘上。
老陳渾身筋骨舒展,竟是前所未有的暢快,不過本就半退休的他,倒也對徐記木雕鋪沒有多少留戀。
“阿澈,走,請你吃酒去。”
徐記大院。
徐鶴唳將李澈和陳大寶辭去徐記木雕師身份的事情告知了家主徐南明。
“正常,李澈打算陪靈童女兒去府城,那陳大寶……這幾年來,心思根本不在木雕工作上,辭了便辭了,不過他想跟去府城,卻有些想當然,以為抱上李暖曦這上品靈童,去了府城,就能入得神宗?”
徐南明正處理著手中的諸多文件,司家、楊家和安家,倒的倒、滅門的滅門、搬遷的搬遷……徐家一下子成了飛雷城最大的世家豪族。
太多產業一下子被接手,這段時間徐南明忙碌的飛起。
他突破神基失敗了,早就放棄了突破的念想,所以一門心思就放在了家族產業的壯大上。
如今,倒是隨了他的心愿,徐南明心情極好,畢竟……徐記在他手中,壯大到了兩百年來之最,他豈能不開懷?
就算是躺贏的,那也是他徐南明的功績啊。
“徐佑呢?還在城外獵殺邪祟?傳個消息讓他回來吧……城主府那邊傳回消息,只要乾元神宗的接引使一走,立刻就舉行千佛雕宴,所以,把徐佑喊回來……”
徐鶴唳聞言,但是一怔。
“喊老三回來做什么?”
徐鶴唳蹙眉。
司家、楊家和安家都撤了,飛雷三公子只剩下他,千佛雕宴一旦舉辦,他必然成為最大的受益者。
甚至有機會沖擊神基,這時候,喊徐佑回來瓜分好處,他自是不太情愿。
然而,徐南明卻只是幽幽的看著他。
“你以為你鑄就神基的成功率有多高?”
“老太爺對你抱很大的希望……我們徐家若是能再出一位神基,那千佛雕宴后去了其他城池,也能繼續延續兩百年基業。”
“所以,你沖擊神基之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徐鶴唳道:“我知道,所以我會努力……”
“努力?可笑……你的氣血修為不過堪堪踏足氣脈,你鑄就神基的失敗率極高……”
“趁著千佛雕宴,借助廟神神性,讓徐佑和北虎成為你的助力……你才能成,懂了嗎?”
“這是老太爺的意思。”
徐鶴唳一怔,忽然感覺渾身汗毛倒豎。
徐鶴唳吞了口唾沫,不禁有些口干舌燥。
“怎……怎么助力?”
徐南明聞言,頓了下手中的動作,下一刻,從諸多文件中抬起頭。
露出滿嘴白牙的森然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