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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幻相

  皇子與世子們沒有一個傻子,個個都是人精。

  難道他們不知道玉鎖金關訣可以引來皇帝關注,是搏取圣眷的捷徑?

  為何拋棄了這捷徑?

  皇子與世子里也不乏武學天才,都不走這條路,那就證明這是一條走不通的捷徑,只能放棄。

  不過這話也沒必要跟不懂武功的白寧霜說,姑且答應,看過心法再說。

  楚致淵正色道:“娘,沒人登門只是眼下的情形,都在觀望,現在要沉住氣穩住嘍,不宜妄動。”

  白寧霜哼道:“我倒是想穩,實在氣不過。”

  “那就多去皇祖母那里走動,學學皇祖母。”

  “……行吧。”白寧霜無奈點頭:“你皇祖母那邊也是冷冷清清的,可憐,我們解封了,還能多陪陪她,有個說話的人。”

  天光未亮,慶王府上上下下已然忙忙碌碌。

  聽濤院乃世子寢居,牛燭熊熊宛如白晝。

  寢室外間擺著一張紫檀螭紋圓桌,桌上八道菜四道湯在燭光下散發著誘人光澤與香氣。

  楚致淵站在桌前,平伸胳膊,任由兩個紅衫侍女伺候穿衣。

  另兩個白衫侍女侍候他吃飯。

  四個侍女皆美貌如花,輕盈優雅,走在外頭會認為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兩紅衫侍女埋頭細細整理他明黃色勁裝,纖纖素手反復擺弄鶴形腰牌的位置。

  他周身上下別無贅物,唯有這鶴形銀腰牌。

  楚致淵道:“行了。”

  兩白衫侍女收起銀箸銀勺,招招玉手,指揮外面一群侍女進來撤去了飯菜。

  楚致淵放下胳膊時順手摸摸倆紅衣侍女的俏臉,在她們嬌嗔斜睇中出了聽濤院。

  鄒芳一身藍袍,腰間插一柄白玉拂塵,提著燈籠等在屋外,見他出來便輕手輕腳的在前引路。

  燈火通明的前廳,慶王楚明厚端坐,王妃白寧霜走來走去,桌邊還坐著一個秀美婀娜少女。

  楚明厚削瘦,孱弱,氣質清奇有飄然出塵之感,微笑道:“夫人,毋須多慮,淵兒應付得來,坐下歇歇吧。”

  白寧霜停步駐足斜睨他:“老爺,淵兒哪有應付這些家伙的經驗!”

  淵兒二十年來一直呆在府里,沒見過外人,那些世子與皇子們卻天天湊一塊兒,早就磨得一堆心眼子,淵兒去明武殿便如一只綿羊進了狼群,讓人怎能不擔心?

  “沒經驗不要緊,淵兒的智慧遠超常人,不會吃虧。”

  “唉……”白寧霜愁得嘆口氣,盈盈坐到他身邊。

  楚明厚笑著搖頭。

  恰在此時,楚致淵挑簾進來,一身明黃勁裝將屋內映得一亮。

  婀娜少女歡笑著上前,挽起他胳膊:“大哥!”

  楚致淵笑道:“總算舍得出萬青院啦。”

  “大哥你終于能進明武殿啦!”少女楚儀嘻嘻笑道。

  她毫不擔心,只有高興。

  在她心目中,自己大哥無所不能,無所不知,明武殿都是些青頭小子,不值一提。

  “淵兒,”白寧霜上前幫他理了理衣衫:“去了那邊,不必畏畏縮縮,不要招惹他們,但是也不必害怕他們!”

  楚致淵微笑答應。

  他的心情與他們恰恰相反,渴望又熱切。

  “對,大哥甭跟他們客氣,該出手就出手,把他們都揍趴下哭爹喊娘!”楚儀撫掌附和。

  楚致淵失笑:“小妹你別總伺候那些花花草草,多出去走走,見見外面,吸吸人氣兒。”

  自己這個小妹性子活潑,卻是個小宅女,習慣了困于王府內的生活,即使開府也從沒出王府一步,不喜歡看人,更喜歡觀賞花草,擺弄花花草草。

  “懶得出去,無趣得很,污濁得很。”楚儀撇嘴。

  楚明厚左手撫三綹清髯,徐徐說道:“淵兒,你也是父皇的皇孫,不比他們矮一頭,放手行事便是!”

  “父王,我省得。”楚致淵點頭。

  他對父王楚明厚很敬重。

  雖孱弱不能練武,被禁足于府內之后卻沒自暴自棄,專注于書畫,造詣已經極高,堪為書法大師與丹青大師。

  白寧霜忙道:“淵兒,對世子們甭客氣,但對十三皇叔還是要恭敬一些的……”

  “娘,我明白,時辰不早,走啦。”

  楚致淵踏出慶王府大門時,晨曦初露。

  慶王街籠罩在薄霧與寒氣中,大街兩旁燈籠在寒風中搖動,影子斑駁。

  五人一組的玄袍護衛穿梭于晃動的影子中,氣勢森然。

  郭馳與八個先天高手護送他至百米外的南宮門。

  南宮門是皇宮第一道門禁。

  一群緋衣博帶官帽的官員排起了十米長的兩隊,一隊是禽補子,一隊是走獸補子。

  十二名禁宮護衛神情嚴肅,不假辭色的檢查每一個人的腰牌。

  楚致淵沒在后面排隊,直接到了兩列隊伍最前頭,憑著鶴形腰牌與鄒芳暢通無阻的進了宮門。

  郭馳與八名護衛進不去,只能留在宮門外。

  進了南宮門,眼前是一片開闊廣場,一個個緋袍官帽的朝廷大員已然候著準備上朝,黑壓壓一片,靜肅莊穆。

  楚致淵身穿明黃勁裝,一看便知是皇族之人,朝廷官員們紛紛避讓與注視。

  楚致淵目下無人,一臉平靜往里走。

  腦海在回想那兩個跟蹤者。

  斂息匿氣、身上光華晦暗,是極高明的匿息之術,仍舊瞞過了郭馳與鄒芳。

  就是不知道潛在暗處的馮錫能不能發現他們,能不能摸出他們的跟腳。

  馮錫身為王府內總管,修行的是禁宮內監頂尖心法,陰柔無聲迅如鬼魅,乃宗師境界。

  南宮門禁衛混有兩個宗師。

  兩人頭頂三尺上皆有虛影。

  一個是飛鶴,長兩尺,單腿獨立于虛空,曲頸藏頭于翅下。

  一個是白虎,長三尺,伏臥于虛空,也在休憩。

  宗師共九重天,郭馳與鄒芳皆三重天,馮錫五重天。

  他們頭頂這虛影只有他的超感看得到,總結規律發現,虛影一尺便是一重天。

  他穿過廣場又過了一道宮門,再走了一百多米后又穿過一道宮門,每道宮門都有宗師護衛鎮守。

  最終來到一座寬曠練武場。

  他朝鄒芳揮揮手。

  鄒芳躬身行禮:“世子爺,那奴婢便在外面候著。”

  “嗯。”

  鄒芳退出這道宮門,到了外面等候。

  練武場正北是一座宏偉大殿,額匾上“明武殿”三個金字在晨曦中微微閃爍金芒。

  再加上東兩側的偏殿,三座大殿宛如三只巨獸盤踞于晨曦之中,散發著莫名的壓迫感。

  練武場地面是一種墨綠泥土,踩在上面既軟又韌,類似于前世的塑膠跑道。

  十二個明黃色勁裝青年在晨曦之中擺著奇異姿勢一動不動,他一看便知是練的小紫陽訣。

  十二人聽到腳步聲扭頭看過來。

  他能清晰感受到眾人的情緒:好奇。

  他再感受了兩次,確定眾人的情緒確實是好奇。

  他覺得奇怪。

  原本以為迎接自己的將是冷漠甚至不屑,更甚者是諷刺,沒想到竟然毫無惡意,唯有好奇。

  皇子家與皇帝家的孩子會稟性純良?

  這是不可能的事。

  對自己如此友善,應該是受了各自父母的影響,看來父王在皇子中的名聲不錯。

  想想便知道,因為不能練武,性情溫和豁達,重情重義,這樣的兄弟哪一個不喜歡?

  他來到場邊削瘦矮小的老者身前,抱拳一禮:“晚輩楚致淵見過十三叔祖。”

  后背的汗毛根根豎起,在提醒他遠離。

  眼前這老者鶴發童顏,身形削瘦又矮小,仿佛一拳便能砸飛。

  他超感一擴,眼前倏的恍惚起來。

  恍惚間,自己仿佛置身于莽莽群峰之中的一座山峰之巔。

  層層烏云之下,巍峨群峰兩分,中間一條寬闊長河蜿蜒流向遠處。

  在河流的盡頭,一輪旭日剛剛升起,迸射萬丈金光,卻被層層烏云遮住了一半兒。

  半邊旭日的萬丈金光將烏云映成紫色,將大河照成一條金龍,將兩邊層層峰巒化為一座座金山。

  他倏一下清醒,收斂超感,頓時恢復如常。

  仿佛一切皆是幻覺。

  眼前仍舊是那個削瘦矮小,一陣風能吹走的老者。

  這便是大宗師!

  先天一層光華,宗師有心法外相顯現,大宗師這是什么?

  “老三明厚的兒子楚致淵?”

  削瘦矮小老者眼神間毫無暮氣,雙眼明亮,熠熠生輝。

  “正是侄孫,”楚致淵臉色蒼白,拼命按捺住身體的微微戰栗,勉強的微笑:“父王讓侄孫帶來對十三叔祖的問候。”

  “明厚呢?”

  “父王說不想給別人惹麻煩也不想給府里惹麻煩,不如還呆在府里不出來,大家都好。”

  “……這孩子——”

  楚清風沉默片刻,搖頭嘆一口氣。

  他隨即一探手便捏住楚致淵手腕,一縷細微氣息瞬間掠過體內諸經脈。

  楚致淵來不及反應已被捏住不能動彈。

  楚清風松開他手腕,滿意的點頭:“不錯,……不錯!”

  眾世子與皇子們越發好奇,恨不得湊過來。

  楚清風身為這些皇子世子們的師父,向來是嚴厲,動輒訓斥,動輒冷嘲熱諷,少有好話。

  這是愛屋及烏?

  一個圓臉魁梧青年揚聲問:“十三叔,老四什么境界?”

  楚致淵在這一代皇世子中,排名第四。

  “練你的功!……后天已經圓滿,比你這十八叔強多了!”

  圓臉魁梧青年咧嘴一笑:“后天圓滿也沒什么嘛,老九老十也后天圓滿了。”

  “老十八,你是叔叔,修為還不如侄子,也好意思說話,”楚清風斜睨他:“閉上你的嘴吧!”

  十八皇子楚明軒悻悻哼一聲,閉上嘴不說話了,索性把眼睛也閉上,做專心練功狀。

  要不然,接下來會是更難聽的話。

  “過來說話。”

  “是。”

  兩人離開練武場,來到正殿大廳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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