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公老母山是一座蒼茫的雪山,要繞過它得花不少功夫。
雷州以南的江湖中人想要去找玉觀音的茬,這座雪山恐怕就要攔下一大片人。
相較于之前段云深入雪山腹地滅雷公老母門滿門,這里的路要好走不少,只是路途遙遠,比較費馬和馬夫小姐姐。
萬幸,馬和馬夫都是極品,能堪大任。
沿途的風景本來挺美,雪山草甸,春天盛開的野花,清澈的溪流猶若仙子身上透明的飄帶。
可到了后面,你會感到厭倦。
因為每天都是那風景如畫的景色,那座雪山仿佛是一個給人巨大壓迫感的巨人一般,在那里一直看著你。
而本來溫暖的春天,皆因為靠近雪山的緣故,開始變得寒冷。
早晚皆會掛霜。
萬幸段云如今是富商關七,這輛昂貴的馬車上有不少抽屜,抽屜里不止有天南海北的各色吃食,還有各式美酒。
段云還可以和“嬌妻美妾”一起吃吃喝喝,每天不重樣。
運氣好的時候,他們還得打到一頭野鹿來燒烤。
只能說這地方的鹿肉不愧為雪山草甸的恩賜,烤起來滋味肥美,沒有一點膻味。
就在段云幾人已厭倦了此間的風景,這座雪山便不知不覺間來到了他們左側。
也就是說,他們終于繞過了這偌大一片山脈。
與之同時,地上出現了不少水澤。
車夫小姐神情也變得嚴肅了許多,因為這里有不少的泥潭。
車夫小姐深知關七大爺這種富商自然是武林好手,不然有錢又有顏,還沒被江湖中的色女抓去又姦又榨干要錢,怎么想怎么不可能。
泥潭是陷不住這種人的,甚至如果他愿意,他甚至能扛著馬車在泥潭里走。
可是車夫小姐姐也清楚,她的主顧關七大爺是絕不會做這種事的。
他會拿她這種美女去擦屁股,也不會干這種臟活累活,他身邊的兩個狐貍精就更不會了。
所以她不得不小心些,一是陷入泥潭會顯得自己不專業,二則是如果真陷進去,拖車這種臟活累活也只能落在她身上。
馬車在潮濕的草甸上左拐右拐,肉眼可見的,四周灌木多了不少。
如果說之前的視線是一片廣闊,能輕松遙望遠方,那這里已有不少灌木遮眼。
車夫小姐姐順利找到了一條有車轍印的泥道,儼然是常有馬車在路上跑,可她依舊不敢大意。
這種地界,當地人稱為“黑草地”,意指神靈都放棄的地方。
這里流傳著草地下有巨大的惡鬼吞車吃人的傳言,其實車夫小姐姐知道,那是流動的地下河流。
這里的地下河流時常會改變方位,看起來正常的道路也可能會因為這地下河流陷落。
又過了一天一夜,車夫小姐姐才漸漸放松下來。
地上的水也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黑泥地。
這種泥地雖也濕潤,卻要夯實不少。
可讓段云有些費解的是,他印象中黑土是肥沃的,可眼前黑土上卻一片貧瘠。
連那些本來就適合生長的灌木,到了這里都少了一些。
路上偶爾有人種植莊稼,也是長勢不良。
而那些農夫,則是身體干瘦,一臉麻木。
到了這里,路上已時不時會出現商隊和行人,這些應該都是要去往沙漠之國的人。
這意味著,他們離目的地無葉城已不遠了。
段云看著外面的景致,吐槽道:“干你娘,這什么鳥不拉屎的地方。”
為了顯世出自己的風流豪邁,如今他更是敞開衣襟,左擁右抱。
風靈兒和沈櫻只能勉強配合他演戲。
因為四周已商人和車馬已不少。
這些車馬見到他們的黑色馬車,再看著段云這個人,都忍不住偷偷讓開了道路。
段云這次假扮“關七”,于是展現在外人眼中的,并不是他的溫柔刀和黃山金劍。
他帶著的是血影狂刀。
之前慕容兄弟在客棧里得到的那把。
血影狂刀有個“狂”字,而數任有名刀主皆是狂徒。
或者說,能用這種刀的人大多是不要命的狂徒,或者本來要命的,卻被刀影響,變得不要命起來。
而此刀的另一個特點,就是特效足。
只是放在那里,就會散發出猩紅光芒,稍微一擺動,就是血色刀影重疊,宛如拖尾。
這非常符合關七愛顯擺的性情。
一般江湖客看到這柄刀,還真不敢惹。
據說血影狂刀不止一把,每一把血影皆不同,可是有一點卻是一致的,那就是每一把血影狂刀皆會飲血,仿佛一個知道饑渴且嗜血的人,人血飲得越多,便越飽,血影也越重。
而段云手中的這把血影狂刀,血影頗為明顯,不像是沒吃飽的樣子。
黃昏,殘陽如血。
黑泥地上漸漸出現了一些泥人。
這些泥人有大有小,有的看起來很細致,連眼瞳都刻得清楚,有的則很粗糙,五官都是模糊的。
可無論是怎樣的,它們都給人一種像是在看著你的錯覺。
段云和沈櫻他們不由得想起了玉珠山莊墳山上的那些稻草人。
不過說來也怪,在經歷了墳山之戰和青龍血戰之后,那一帶的稻草人就變少了,跟跑路了一般。
雜草灌木間,泥人目送著段云幾人的馬車離開。
而隨著道路變得越來越寬闊,無葉城已在眼前了。
在段云從卷簾門的卷宗中得知,無葉城并非無葉,相反,城中還種著不少胡楊。
可是當秋葉紛飛的時候,城中地上依舊難以見到落葉。
究其原因,皆是因為城主愛干凈。
城主喜愛干凈,到了一種偏執的程度,據說秋天落葉時,誰家門前的落葉超過十片,那可能就會又打又殺,家里長得漂亮的,還要被姦。
據說為了保持無葉城的干凈,城主曾不顧身體健康,一個秋天夜以繼日姦了數百個城中女人。
于是秋天是無葉城百姓最痛苦的時候,本來就有好些干不完的活,家里還得派人盯著落葉。
而據說城主曾強娶過一個美貌無比的嬌妻。
在城主想姦誰就姦誰的情況下,還花心思明媒正娶,可見這位城主也是動了真心,一度成為城中的熱談。
可惜這場婚姻不過過了幾個月就以夫人被虐殺告終。
究其原因,是因為夫人不愛干凈,偷偷挖鼻孔被城主看見了,于是她的美好形象一下子崩毀了,城主也再不相信愛情了。
城中當時不少人忍不住大罵那夫人,說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被城主看上和明媚正娶,竟然還敢偷偷挖鼻孔,不知檢點。
段云當時看到這卷宗的記載就忍不住頭腦發熱。
他已決定了,再救出人弄死玉觀音后,還要回來把這愛干凈的城主殺了。
天黑前,段云幾人便到了無葉城最大的那間客棧——同福客棧。
這無葉城果真沒有樹葉,不過是因為春天的胡楊樹才剛冒葉芽,落葉本就稀少。
不得不說,這無葉城的人還真不少。
主要是這片土地盛產黃金和礦石,玉觀音所在的黃玉島,就是因為黃玉礦脈聞名。
天下熙熙攘攘皆為利。
只要有利可圖,就免不了來賺銀子的人。
段云和風靈兒、沈櫻三人在同福客棧住了下來。
期間,因為天字房滿的緣故,段云還上演了一幕霸道總裁,五倍價格讓已入住的客人滾蛋。
只能說,同福客棧的老板娘是個見錢眼開的主,段云以為要加十倍恐才會成功,結果五倍老板娘就親自派跑堂的把這事辦成了。
住在客棧最貴的天字房里,段云三人并沒有感覺十分干凈。
這里因為離沙漠不遠了,已有風沙天氣,于是房間里總是有些沙塵。
車夫小姐姐也表示出了困惑。
她這次能被段云他們選中,主要不是因為她騎術精湛和服務周到,而是她五年前來過這里一次,也算個老手。
按她的說法是,五年前,無葉城內外雖有“無葉”之稱,那全是因為城主變態,而城內外是郁郁蔥蔥的。
而這次她來,發現這里植被稀疏了不少。
而無葉城的胡楊樹,都枯死了許多。
只能說,這里越來越干了。
段云沒空管這環境沙漠化的問題,接下來他要去找一個叫樊高的人。
樊高以前是卷簾門的門人,專門負責在這無葉城一帶,打探玉觀音有關的消息。
只是后面,卷簾門放棄了這件事,樊高便從專業搜集情報的門人變成了兼職,后面為了更節約銀子,干脆把他清除了出去。
而樊高被“優化”了后,并沒有離開無葉城,而他手上到底有沒有去黃玉島的方法,卷簾門的管事也說不準。
畢竟被“優化”的門人,他們也不聯系了。
于是段云只能去找這個人,看有沒有線索。
畢竟他們雖然來到了無葉城,可神秘的黃玉島所知甚少,最好能有這么一個向導,避免抓瞎。
晚飯過后,段云和沈櫻、風靈兒出了門。
他們順著道路,來到了卷宗上樊高的住址。
那是一條小巷,很昏暗。
段云敲了敲門,里面并沒有回應。
可是作為武林高手,三人都察覺到里面有人。
于是哐當一聲,段云推門而入,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個臉色蒼白的中年人。
中年人杵在那里,渾身都在抖。
而他的姿勢,像是在走路。
風靈兒疑惑道:“你為何不應門?”
看見段云三人之后,中年人哆嗦著道:“我還沒來得及看什么人,你們就進來了。”
說著,他就哆嗦著要坐下來。
段云這才算看出來了,他不是沒來應門,而是打算來看看是什么人才做打算。
畢竟他們對他來說,是一個陌生人。
可惜的是,他整個人的速度很慢,有一種哆嗦版樹懶的感覺。
“你,你怎么了?”段云疑惑道。
“受了傷,中了毒。”
“你是樊高?”段云又問道。
看到段云三人儼然皆是高手,儼然是沖著他來的,這位中年人哆嗦道:“我想否認應該不行。”
“我們是來找你打探消息的。”段云開門見山道。
樊高露出了一個復雜的表情,說道:“誰的?”
“玉觀音。”
聽到這個名字之后,肉眼可見的,樊高哆嗦得更厲害了,整個人像是要失控了一般。
“為,為什么?”樊高困惑道。
于是段云把卷簾門的事說了出來。
樊高聽完之后,很明顯有些怒氣,臉色漲紅道:“他們這么和你說的?”
段云和風靈兒點頭。
“放屁,什么叫讓我自行離開。我是因為在探消息時變成這樣,他們就不要我了。”樊高說道。
聽到這句話,段云震驚道:“能細說一下嗎?”
于是這哆嗦的樊高講了一下他被“優化”的故事。
按照他的說法,他本是卷簾門的門人,負責查探玉觀音的信息,可玉觀音神秘可怖,單單是黃玉島就十分危險。
他就是在查探過程中,受了傷中了毒變成這般。
而卷簾門后面不需要查玉觀音的消息了,又不想給他銀子養他,于是就以他沒按門規辦事為理由,將他除名了。
于是梵高只能茍活在這里,要不是之前城中有個厲害的舊識,恐怕都活不下去了。
聽見段云他們要查玉觀音的消息,他忍不住搖頭道:“不能去,那里都是魔鬼,我也不敢說。”
段云看著他,一臉認真道:“知道我是誰嗎?”
樊高搖頭。
段云自我介紹道:“我是關七,你可以叫我‘關七大爺’,有錢,這次是想去黃玉島玩玩,你告訴我消息,我保你以后生活無憂。”
樊高依舊搖頭,顯得很害怕。
風靈兒和沈櫻見狀,忍不住皺眉。
這家伙顯然不信任他們。
段云沉思片刻,說道:“我不是關七,你可以叫我段云,江湖人稱‘段少俠’、‘斷浪少俠’、‘無名少俠’和‘無名巨俠’,我和玉觀音有仇,來殺她全家,你告訴我消息,我會嘗試解你的毒。”
聽到這個答案后,樊高露出了一個震驚的表情,哆嗦道:“段,段老,段老巨俠。”
其實段云在這里的名聲之前并不是特別顯赫,可自從他滅了雷公老母門后,大俠說書人和嗜血說書人對上了,越吵越火,導致有關他的消息躍過了雷州,在這里也有。
在無葉城中,知道這消息的人三分之一認為他是老魔,三分之一認為他是大俠,剩下三分之一的認為他既魔又俠,一念神魔。
不過所有人都認同一點,那就是他心眼小,喜歡滅人全家。
雖然頂著一張人皮面具,可樊高只覺得這人恐怕真是段老魔、段巨俠。
這時,段云又說道:“我以我的俠名保證,辦完事后,不止會幫你解毒,還會幫你去卷簾門找回公道。”
聽到“找回公道”這四個字,本來哆嗦的樊高竟定住了一下。
老實說,導致他這樣的,是黃玉島的毒,可他最恨的,依舊是無情把他拋棄的卷簾門。
他最開始這樣時,每晚做夢,都是流著血淚想要找回公道,可后來日子過久了,他就不夢了。
因為他已廢了。
他即便健全的時候,也不是卷簾門這種龐然大物的對手。
這就是殘酷的現實。
可當眼前的段云再次說出這四個字,并且還以他可怕的俠名保證,樊高眼中有一團火死灰復燃。
眼前之人是魔是俠他不清楚,可他清楚他在傳聞中一言九鼎,說要滅人門就滅門,即便是雷公老母門這種歷史悠久的門派也一樣,絕不拉胯。
“段巨俠,在下知無不言!”
樊高本來早已認命了,可這一刻,他決定賭一把!
萬一這真是救苦救難的巨俠呢?
萬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