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密室很大,卻也很空。
除了這面顯得神神鬼鬼的壁畫外,就只剩下了幾個銀瓜。
銀子鑄成的西瓜,也弄成了類似人的樣子,擺放在屋子四角。
肉眼可見的,這四個人形銀瓜,端頭還有些水漬,顯得有些臟。
臟的東西段云不愿意碰,揮了揮手,示意小音全部收繳。
小音拿起一個個銀西瓜,扳斷,放進了不知哪里找的一個布袋里。
這時,她忽然對著其中一面墻說道:“這墻上有字。”
段云靠了過去,只見上面皆是些“愛你!”、“狠狠愛!”、“她霜靈睡得,我就睡不得?“之類的言語。
這些字寫得很急促,瘋瘋癲癲的,仿佛一個癡女在對一個男子發浪。
段云一字一句看下來,發現這些字雖急促且短小,卻是有邏輯的。
這應該是霜血閣當代閣主寫下的。
她發春的對象應該是壁畫中那長著一張恩俊臉的西瓜人。
同時,她對二代閣主霜靈,也就是她的祖師懷有極大的嫉妒心理。
緣于霜血閣建立至今,只有霜靈在夢中睡過這位西瓜神仙。
在這些文字中,她并未提及這位神仙的姓名,只稱其為“靈瓜尊”。
“每每想到能和你在一起,我就想著夾著你的腦袋,情難自已。”
看著這一行文字,段云反應過來這銀瓜的頂端為何是有水漬了。
這果然很臟,待會兒就拿去賣掉變現。
而這位閣主目前不在這里,是因為她要效仿霜靈,去靈神穴睡這位靈瓜尊了。
當初霜靈就是在那穴里纏上了靈瓜尊。
靈神穴到底在哪里,這墻壁上的文字并沒有提及,只是說那是一個人間少有的虛實相間的地方。
也只有在那里,才能和神仙靈瓜尊真正的交合。
也就是察覺到了這個秘密,這位癡女閣主便上路了。
“艸你娘,這癡女發夢,竟讓她躲過一劫。”
之后,段云和小音搜索了一番,沒有其他好的發現,于是開始放火!
這霜血閣曾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后來風頭漸漸不如紅樓,可始終是一個好些代的老牌宗門,更有霜血西瓜的祖傳產業。
這霜血閣里里外外,也頗有規模。
于是這把火燒得很大,很旺。
其中大殿那火是燒得最厲害的。
段云站在燃燒的大殿之中,手指移動,用劍氣在墻壁上刻下了一行大字——“滅門者!段云段少俠是也!”。
即便火焰已燒得很猛,連天空都被映照得一片通紅。
可有些龜男依舊不愿意逃離。
他們有的抱著地上的尸體碎塊,比如仙女的手臂或柰子,要不在那里眼神絕望,要不在嚎啕大哭,也有一臉怨恨和惡毒的看著段云的。
段云沒理他們。
說來說去,這些人身上也有病,他們愿意死了正好。
未來的少俠之鄉,防患傳染病人人有責。
這個時候,有幾個龜男身上染上了火焰,被燒得哇哇大叫,一下子就后悔了。
太痛啦!
于是他們掙扎著,向段云和小音叫道:“救,救命!啊!”
段云根本沒有理他們,任由他們葬身火海。
當龜男因為怕痛不敢和女人一起去死,這在龜男中都是被鄙視的對象,死了活該。
“你,你見死不救,不得好死!”
一個燒得滿地打滾的龜男怨恨大叫道。
你看,他還罵你!
段云和小音離開了這片“仙境”,他這一進一出,就是一個傳了好些代的老牌宗門滅門。
是的,他在墻上留下了字。
如果那癡女閣主想要報仇的話,他等著。
目前他是沒空去找那女人了。
畢竟他對那什么靈神穴一無所知。
這應該是霜血閣的隱秘,恐怕卷簾門也沒多少情報。
小音抱著那幾個銀瓜,說道:“我們現在去哪兒?”
老實說,即便只是跟著看戲,她依舊覺得過癮。
這段老魔把人打成一塊塊的,還要放火燒毀別人駐地,實在是罪大惡極,可又確實十分過癮。
她隱隱已有些擔憂,擔憂如果以后離開了段老魔,沒法經常看這種大戲怎么辦?
要知道人和身體一樣,一旦習慣了某種強度的刺激,這強度一下子降下來,就不會有多少滿足感了,反而是各種空虛。
段云說道:“先吃飯。”
“啊,吃飯?吃完飯呢?”
“吃完飯去黃昏寺找妖僧。”段云回答道。
“不是,這才兩天。”小音懵逼道。
“兩天什么意思?”
“你兩天搞垮了兩個宗門,你這打算三天搞垮三個嗎?”小音說道。
她雖已習慣了看高強度戲,可這強度會不會太高了。
這等于一直在頂峰高潮,一直不下來啊。
這要是多呆幾天,這一帶的江湖勢力會不會寸草不生啊?
段云看著她,說道:“能三天搞定的事,為什么不呢?”
老實說,他是有點想慕容兄弟和沈櫻他們了,所以才略微加快了進度。
按照尋常時候的效率,他該睡一晚上再去黃昏寺的。
可如今有坐騎在身下,他可以在路上睡,那就沒什么問題。
反正不睡覺的又不是我,而是小音。
果然,剛在陵水城吃了一頓牛雜火鍋,段云和小音曬著太陽,都有些昏昏欲睡的飯困。
可是讓小音痛苦的是,段云已騎在她身上睡著了,而她還要繼續趕路去黃昏寺。
不然又要看看她的極限在哪里。
不過小音不得不佩服段云,在連打了兩天的情況下,只不過有點犯困罷了 黃昏,黃昏寺。
黃昏寺在山上。
這座山并不高,這寺廟山門也不如何廣闊,可你一眼望去,依舊會生出了一種恢弘之感。
夕陽灑滿大地,而黃昏寺的建筑像是能裝下夕陽余暉一般,看起來要更紅更黃。
路上,段云和小音聽到了江湖上的一個說法,那就是黃昏寺就像一直在黃昏中。
可好巧不巧的是,他們兩人趕到這寺廟時,剛好是黃昏時分。
一眼望去,黃昏寺更加黃昏。
一條寬闊的青石階梯一直蔓延到山門。
路上,只有段云和小音兩個人,顯得寂靜無聲。
這份寂靜和那恢弘的寺廟組成了一幕肅穆的場景。
走在這石階上,你竟有一種要見到真的仙佛,心生敬畏的感覺。
段云從小音身上下來,一路拾階而上。
他一路進了山門,走過巨大石板鋪成的蓮花座廣場,再走進大殿,看到沐浴在黃昏中的巨大佛像,卻不見人。
這么恢弘巨大的一座寺廟,人走在其間,都會生出渺小之感。
卻沒有人。
從進山門到現在,一個人都沒遇到。
小音忍不住分析道:“會不會是寺里的和尚聽到了你的消息,跑路了。”
你這滅門不停歇,總給人一種不把陵水城換個天不罷休的感覺。
段云也分析道:“你覺得黃昏寺的妖僧是膽小的人嗎?”
小音搖頭。
她是第一次來陵水城,卻很早就在路上聽說過黃昏寺妖僧的故事。
至少在的印象中,黃昏寺是比斧頭幫和霜血閣更出名,更讓人害怕的存在。
而單單這座沒有人的寺廟,至少就給了她不小的壓迫感。
如果建筑會說話的,這黃昏寺無疑要比斧頭幫和霜血閣都更讓人心悸。
至少這是她在陵水第一次,單單只看建筑,就給她一種先聲奪人的感覺。
沒有人。
段云繼續往深處走。
沒要多久,他的腳步聲忽然放緩了。
因為他聽見了掃地聲。
石階下方,紫色落花樹下,一個老僧正提著一只掃地掃花。
他悠然掃著地,花朵在掃帚尖匯聚,自成一股禪意。
這是他和小音入寺后看到的第一個人。
段云走了過去,問道:“寺里的和尚呢?”
那老僧沒有抬頭,繼續掃地,漫不經心的回道:“走了。”
“去哪兒了?”段云問道。
“黃昏在哪兒,他們就去哪兒。”老僧回答道。
“這里難道沒有黃昏嗎?”段云問道。
這時是黃昏,這里是黃昏寺,怎么可能沒有黃昏。
老僧繼續掃地,說道:“黃昏寺里的和尚,認為黃昏有四季,這個時節,這里沒有黃昏,他們便去了別處,如候鳥一般。”
這個說法倒挺稀奇。
段云問道:“你為什么不去?”
老僧搖頭道:“貧僧只是一個掃地的,又何須追黃昏。”
至始至終,他都沒抬頭看段云,話里又有機鋒,即便是小音,都覺得其有一股宗師氣質。
段云思索道:“你的意思,這廟里就你一個人了?”
老僧將掃帚一抖,說道:“這寺里人多時太過喧囂,如今有青燈和佛祖為伴,那得自在。”
段云點頭道:“告辭。”
既然這寺里沒人了,那他也沒必要呆了。
可剛走兩步,只見段云身形一晃,已來到了掃地僧的背后,說道:“大師,別裝了。”
老僧說道:“我裝什么了。”
“還裝!”
段云一把按住了他腦袋,說道:“你這種掃地的和尚一看就不簡單,在本少俠面前還能不動聲色,甚至不看我,你不是高手是什么!”
是的,這種高手說不定還是黃昏寺的隱藏BOSS。
這種掩飾手法,怎么可能騙過我一個穿越者的驚世智慧。
小音覺得很有道理。
“貧僧沒有。”老和尚回答道。
“艸!非要逼我!”
“北冥神功!”
掌心的吸力一下子旋轉起來,要把這老頭兒隱藏的真氣吸出。
待老子查看到你的記憶,我看你還裝不裝隱世高人!
“你一個人呆在寺里,是不是這里的隱藏高手。”段云質問道。
“不是啊,我就是一個掃地的。”
掃地老僧面容已變得模糊,回答道。
“還裝!那你回答我,為什么不看如此英俊的我!”段云一邊吸著,一邊質問道。
掃地老僧掙扎道:“昨晚落枕了,真抬不起來啊施主。”
這時,一點記憶碎片貫入腦袋。
老頭兒猛然打起了冷顫。
段云松手,站在那里,懵逼道:“還真是掃地的,還真落枕了。”
掃地老僧喘著粗氣,雙腿發軟顫抖,一臉蛋疼道:“我都說過了。”
“那你為什么掃得這么細致,說話還打禪機。”段云問道。
“地掃沒掃好,可是要扣工錢的!什么禪機,在這黃昏寺掃地,不這么說話,也是要扣工錢的。”掃地老僧解釋道。
這一次,段云不再懷疑。
因為剛才記憶中,他已看到了類似的場景,掃地有一點花瓣泥扣錢,吃飯沒有三輕嚼扣錢,說話沒有禪味扣錢 眼前的,簡直是一個被資本家活活剝削的老牛馬。
不,更像是駝駱祥子。
段云趕緊致歉道:“大爺你慢掃,對了,這廟里的那些和尚大概什么時候回來。”
掃地和尚回答道:“說不準,按照以往的慣例,大約在冬季。”
“麻煩了,麻煩了,等等。”
掃地老僧又是一驚,說道:“又怎么了?”
“別動,在下剛好是一名婦科大夫。”
啪的一聲,段云手一推,只聽見一聲響,掃地老僧僵硬的脖子一下子松弛下來。
老僧欣喜的扭動著脖子,說道:“舒服多了。”
段云和小音離開了。
這架沒打起來,不知道是黃昏寺的和尚逃過一劫,還是段云這少俠逃過一劫。
“沒事了吧。”小音一臉班味,問道。
“暫時沒事了,只有冬天再來了。”段云說道。
按照那掃地老僧的說法,黃昏寺的妖僧出去并不是成群結隊的,一個個找起來麻煩。
滅門就和群怪一樣,當然是怪聚得越多越密集的時候,效率才越高。
小音一臉開心的伸了個懶腰,感嘆道:“總算能吃頓好飯,睡個好覺了。”
這沒打起來,等于是提前放假了。
可這個時候,段云已騎在了她身上,說道:“連夜去望春城。”
“啊?望春城?”小音眼睛發昏道。
“到了望春城小憩一下,我們得連夜去清河城。”
“清河城?為什么啊?”
小音一下子就感知到了這路途非常遙遠。
“我有朋友在那里,他們應該很想我。”段云解釋道。
小音茫然道:“和我有什么關系?我想休息!”
段云一扯她的雙馬尾,呵斥道:“這點路休息個什么勁,你不知道別的坐騎,能一天十二個時辰,能連續一月三十天都在路上嗎?”
“啊?怎么可能?”
“還敢頂嘴!小音,讓我看看你的極限在哪里!”
“駕!”
小音左搖右晃的馱著段云前行。
她看著夕陽,總覺得那是她逝去的青春。
什么叫一遇老魔終誤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