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邢從遠方收回視線,隨后也象征性的拿出手機拍了張。
“這個當然記得。”
魅祖,算是太玄十三真仙中最為神秘的一個。
就算是自遠古時期流傳至今的神話中,亦沒有提到過其真實姓名。
“妾身還記得,那時我的修為還很低,連小引雪都還沒遇上呢。”魅祖語氣中帶著些許感慨。
歲月不饒人,轉眼就已經過了這么多年。
“嗯?”
徐邢有些詫異:“不對吧,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記得你并沒有修為。”
魅祖一怔,隨后道:“為什么……這么說?”
“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柳幽靈族的祭壇,不是嗎?”徐邢看向她,“那時的你的確還小,但如今應該記得才對。”
修行者到了一定境界后,對自身的掌控會達到極致。
所以記憶無論多么遙遠,哪怕是懵懵懂懂,還未明智之時的記憶,也都不會有絲毫的模糊。
尋常高階修行者尚且如此。
更遑論她還是執掌‘本我’之道的真仙?
“……”魅祖沉默了好一會兒,“我以為……你沒認出我。”
畢竟在那之后的第二次見面,隔了很長一段時間,她的變化很大。
徐邢微微搖頭:“我那時的境界雖然不高,但好歹化神圓滿了,怎么可能認不出。”
“可是,既然認出我了,那為什么我說‘初次見面’的時候,你并沒有反駁?”
“emm……這個嘛,畢竟當初在柳幽靈族的時候你還太小,我以為你記不得了。”徐邢解釋道。
“想著你既然不記得,那我也就沒必要再提。”
說到這里,他不由自嘲:
“不過那時的我其實挺矯情的,雖然嘴上沒提過,但心里卻一直在期待你自己能想起來,然后跟我道謝。”
“原來是這樣……”魅祖輕嘆一聲。
從過去到現在,她一直都以為道兄沒認出自己,也一直認為自己隱藏得很好。
結果之后一切種種,卻都是源自誤會……
這一瞬間,她想了許多。
但很快,就又如往常般笑了起來:“那要不要妾身現在給道兄道個謝?”
“那倒是不用了。”
“真的不用嗎?”她俏皮的眨眨眼,“這次不會再是嘴上拒絕,然后心里悄悄期待吧?”
徐邢:“……”
這才和你說呢,你就直接拿來調侃我了?
見他如此,魅祖只是輕輕一笑,卻也不再多言。
回頭繼續看向遠方,此時天光又漲高了三寸,山澗里浮動的霧氣開始蒸騰,將楓林暈染成一副好似浸在水中的朱砂畫。
眸中倒映著此時之景,但心里卻不由憶起了過往的種種。
以前的一幕幕此刻又無比清晰的在心湖之上流轉。
柳幽靈族……
那是遠古太玄界的一個種族。
他們整個族群都生于一棵寬三十尺,高九百丈的‘柳幽靈樹’之上。
本身雖然不是什么特別強大的種族,但憑借化神級數的柳幽靈樹,欺負當時連化神修行法都還沒普及開的偏僻人族還是沒問題的。
而她,就出生于柳幽靈族族地附近的一個人族部落。
因為先天不足、身虛體弱導致氣血貧乏的原故,被長老們劃分為沒什么價值的那一類。
后來毫無意外的被選中,成為供奉給柳幽靈族,作為供柳幽靈樹汲取生機本源的‘祭品’。
就在她一歲半那年,她和其他的人族幼童一起被送入柳幽靈樹的內部。
若無意外,她應該會被柳幽靈樹汲取完生機本源之后身神俱滅。
但或許是她命不該絕?
剛剛晉升化神的道兄正在游歷四方,傳播人族的化神修行法。
恰好來到了柳幽靈族族地附近的人族部落,并且聽說了發生的種種后,只身趕去了柳幽靈族。
哪怕不曾修行,她也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幕。
那一天,赤紅劍光就這樣撕開了壓在頭頂的陰霾。
雖然道兄在斬斷柳幽靈樹走進來的時候渾身都在淌血,顯得無比狼狽,很多和她一樣被當作祭品的人族直接就被嚇哭了。
但她卻覺得,那時所見的身影從未有過的高大。
連同她在內,所有被當成祭品的人族就這樣被救下。
“道兄還記得嗎,當時我可是唯一一個沒被你嚇哭的哦!”
徐邢頓了頓,但也只是稍作回憶后便記了起來。
柳幽靈族……
當年他弄死那棵樹的時候其實挺驚險的,因為急著弄死那棵樹救人,所以不小心被陰了一手。
當然了,最終還是他徐某人技高一籌!
不過嘛,他在弄死那棵樹的時候,整體形象看起來的確有點兒狼狽。
所以沖進去后,那些從昏迷中醒來的小孩兒看到他后,都被嚇得哇哇大哭!
而魅祖是唯一一個沒被嚇哭的。
不僅沒哭,反而直勾勾的盯著他。
當時他還以為這小孩兒被嚇傻,腦子出問題了……
趕忙檢查了一番后,才發現她并沒有任何問題,雖然氣血貧乏,身體羸弱了一些,但靈魂卻遠比一般人更純凈……
“嗯,是有這回事。”
這倒也不怪那些長老看不出來。
一個最高只有金丹的部落,傳承的修行法還是偏向‘煉體’類型,魅祖這種先天氣血貧乏的,在他們看來自然沒什么價值。
“雖然那時知道你資質不凡,但我還真沒有想到,那么小時候發生的事情你也能記住。”
若不是今天忽然提到了這件事,他恐怕也會一直以為魅祖是在后面才記起的。
“嗯哼”
魅祖眉梢微微挑起。
隨著,燦燦的金色曦光一映,發絲仿佛鍍上了一層圣輝,襯得她的肌膚都帶上了些許的透明質感。
誰又能想到。
當年那個氣血貧乏,身虛體弱,甚至差點兒成為‘祭品’的小女孩,會在將來成長為絕巔之上的真仙呢?
如今再看的話,卻是與當年矮矮小小,形銷骨立的形象完全不同了。
不禁令人感慨世事之變遷。
兩人心中各有所思,卻是沒有任何一方再開口。
靜靜的看向遠方,直至朝陽完全升起,觀景臺的人逐一散去……
魅祖忽然看向一處。
“道兄你看那兒,那好像是你們劍宗的小輩吧?”
徐邢順著其所示意的方向看去。
果然,就見一道身影穿行于人流中。
正是剛剛參加完大比,化神組別硬實力最強的林長生。
合歡宗外門。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時不時能看到一些魅修。
因為是公共場合,所以行為十分收斂,但同樣風情萬種,引得不少人駐足觀看。
不過對于林長生來說,卻是沒有半點吸引力,他甚至覺得吵鬧……
唯有到了一些身著紫色衣裙的魅修附近,他才會稍稍駐足。
但看著臺上之人,腦海中想的卻是那道明慧輕靈的身影。
最終只好嘆息離開。
嗯???
不是,你看了之后嘆氣又是什么意思,不是特地來找茬的吧?!
一路上,還有一些人認出他是上一屆仙宗大比的第一,于是特地來找他合影留念。
仙宗大比作為太玄界關注度最高的賽事,第一名的人氣自然不低。
哪怕是往屆的……
留影之后,還有人問到他為什么會來這里。
他覺得這事兒沒什么好隱瞞的,就說自己遇到了一些修行上的問題。
令他覺得有些奇怪的是,每個人聽到這句話后,都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然后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
不是!
我是真的遇上修行問題了啊!
但想了想,覺得把真相說出來的話也沒必要,干脆就不解釋了。
不久后,林長生便走出游客較多的區域,來到了一處平常不對外開放的區域。
那是一棵紅楓樹下。
一道絕美身影伸手接住一片打著旋兒飄落的楓葉,一身紅藍二色交織,卻調和得無比融洽的衣裝。
祂的美甚至超越了性別。
一泓清水般的雙眸泛著波光,膚光勝雪,脖頸修長。
正是天人修行者,岳重峰。
察覺有人靠近,祂偏頭看了一眼:“來了。”
松開手中的楓葉,任其自行飄落。
“久等了。”
“沒事。”岳重峰淡淡一聲,而后轉身朝前走去,“跟我來。”
見狀,林長生邁步跟上。
因為岳重峰刻意放慢了一些腳步,所以僅用三兩步,林長生便追上了祂。
并肩走了一會兒。
發現周圍的紅楓越發茂盛,但那些無處不在的魅修卻不見了。
不久后,便看到前方一塊路牌上面幾個大字——
防詐騙培訓中心 看到這幾個字的瞬間,腦海中再度想起仙宗大比時,和盛輕輕那短暫的相處時光。
“……”沉吟了兩秒,“我這種情況,大概需要培訓多久?”
“不知道,我沒有涉足過這方面,具體情況還是得專業人士才行。”
“嗯?那你之前還問了我那么多?”
“好奇而已。”
臥槽!
你個狗!
林長生有些蛋疼。
“不過,常霄推薦的那位的確很有水平,一般來說只要不是情況特別嚴重,一個月以內都能恢復過來。”
沒吃過豬肉,但見過豬跑。
“只要你不是特別舔狗,積極配合的話,應該也是一個月之內。”岳重峰的話相當直接。
我特么當然不是舔狗!
我是被算計了!
算計了好吧!
林長生心里大聲道。
而且……輕輕的事情究竟如何,還沒個結果呢。
就算那真是算計,萬一他就是和自己有緣分……
林長生壓下心中亂七八糟的念頭,耳邊也適時的傳來岳重峰的聲音:
“就是這兒了。”
向前看去,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一處不存于先是的福地入口前。
透過漩渦狀的大門,可以看見一間寬敞明亮的大廳,福地入口兩邊還站著兩名神情冷淡的天人修行者。
見到岳重峰,也只是微微點頭。
而大廳內,能看見不少人正在坐在等候區,手里拿著還搖到的號碼,表情都有些抗拒。
“因為這種事對于很多人來說都難以啟齒,所以培訓的地方就建在了一座特別開辟出來的福地內。”
“……”林長生看了眼大廳內坐在等候區的那些人,忍不住道,“他們也都是……”
“嗯,和你一樣,受到情感詐騙的舔狗。”
我特么不是舔狗!
心底反駁了一句后,林長生繼續看向大廳內。
十多天前,大比剛剛結束他就忍不住回家問了家中長輩。
但在得知盛輕輕的真實身份是那個世界的返虛,自己所經歷的種種不過都是她的精心安排時,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心里的第一個念頭是不敢置信!
輕輕明明就沒有特地接近過自己,為的也只是自己身上的資源,怎么可能是在算計自己?
會不會是家里的長輩看自己和一個小世界中的女子走得太近,所以才……
家里的長輩直接看穿了他的心思。
然后明確表示,你個小兔崽子喜歡誰關勞資屁事,咱劍修又不忌諱這些。
只要不犯法,喜歡上一頭豬也懶得管你。
恰巧老常聯系他,說要給他介紹一位專攻‘情感詐騙’領域的合歡宗大前輩,讓他去上上兩節課,免得再被騙。
其實他第一時間想到的還是拒絕。
畢竟培訓課的價格老貴了,而且他并不覺得自己有問題……
但好死不死,就在他準備拒絕時,卻又收到了他被選為第二批飛升使者的信息。
然后,就連洞真境的老祖——七情劍主都親自發來通訊,讓他好好準備。
家中長輩雖然不知內情,但卻老祖過問的事情能簡單嗎?
于是也不再繼續放養,勒令他來一趟合歡宗,參加培訓,在最短的時間內把自己的心理狀態調整好。
一應開銷由家族報銷。
“進去吧。”岳重峰看向他,“等你治好了自己的舔狗疾病后,再和我比一場。”
我特么不是……!
他心里都快說累了。
都比了多少次了,你有贏過我一次嗎?
而且我還要作為第二批飛升使者執行任務呢,哪兒有時間和你比。
心里吐槽,當即便朝著福地中走去,同時又取出手機,準備給那位合歡宗的大前輩打個電話。
來都來了,試試就試試唄,反正開銷家族負責。
如果上完這課自己的心態還是保持不變,那不恰恰證明自己本身沒有問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