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于束縛的鐐銬都被那恐怖灼燙的雷火刑力熔斷,化作熾熱的鐵水滴落下來。
劇烈的痛苦讓倚風直接跪倒在地,皮膚之下隱隱泛起暗紅色光亮,仿佛有著千百道灼熱爆裂的雷火在流動,顯得極為駭人。
偏生那一身白衣依舊光潔如初,不僅未有半點破損,甚至連些許塵埃都未曾沾染。。
劫業卻握住劍,轉身不再多看那倚風一眼。
這么多年過去,很多人都忘記了他曾是劍宗司律堂的第一任堂主。
“此劍之雷火刑力,可吊其命十年,令其日夜感受骨肉俱碎,神魂俱焚之痛。”
平靜的話語中,卻蘊藏著令人心悸的寒意。
“可將其押回去,多拷問他一些關于蒼族蠱惑人族之事。”
再虛與委蛇或許能問出更多,但他實在是忍不住……
“前輩果然做出了正確的選擇。”紀引雪滿意道。
“唉”劫業輕嘆一聲,“都怪我察人不明,竟教出一叛逃蒼族,狼心狗肺之徒。”
“前輩能意識到這點,就證明你并非什么蠅營狗茍之輩,晚輩對你改觀了。”紀引雪點頭道。
劫業:“……”
算了,那位道友的弟子就是這樣。
一旁的程酊到現在都沒回過神,從剛剛到現在,劫業師叔的果斷程度遠遠超乎了他的想象。
明明他曾經那么看重倚風師弟,說是視其為親子也不為過……
正愣神之際,卻見劫業冷冷的目光掃向了自己。
“程酊小子,你就這么軟弱,別人罵了你的師長你都不知道踩著他的臉罵回去嗎!”
啊這……
讓我罵回去,那不就是罵您嗎?
程酊欲言又止,但最終卻什么都沒能說出來。
就在這時,從身后傳來,原本無比凄厲的慘嚎聲突然變得越來越弱。
劫業一頓,回身望去,看著倚風額頭不斷滾落夾雜著血絲的汗珠,卻是他極力壓制住了那自神魂深處傳來的劇痛。
但能做到這一點也極為不易,他甚至連雙拳都握出了血,眼中淌出一行血淚來。
見到這一幕,劫業也不由眸光微動。
但就在他想著要不要再補上一劍時……
“呼呼”倚風不斷喘著粗氣,咬著牙不甘的問道,“師父……就這么……憎恨弟子嗎……”
“自你叛逃蒼族的那一刻起,我便無時無刻不再想著將你扒皮拆骨,抽魂煉魄。”劫業平靜道。
“師父……呵……就那么憎恨……蒼族嗎……呃啊啊!!!”
到最后終于是壓抑不住痛苦,再度哀嚎了出來。
又是一劍,裹挾著雷火刑力化作億萬道劍光落于其身。
“吾師吾友,吾妻吾子皆因蒼族而死,吾父吾母皆為異族所食。”劫業緩緩收劍,淡淡道,“我又如何能不恨呢?”
日夜展轉,每每思及過往,就恨不能將蒼族盡數殺絕,恨不能將這畜生千刀萬剮!
對劫業來說,那些同情異族之人完全就是吃太飽漲的。
聽到這一句的倚風道心完全崩潰了,雙目之中七彩之光大盛。
然而劫業依舊只是冷眼看著他:
“放心,在你嘗盡我種種手段,吐出你所知一切之前,我不會讓你死的。”
此刻倚風感受到的痛苦也直接超越了所能承受的極限,但卻又因雷火刑力吊命,求死不能,已經完全聽不進劫業后面說的這句話了。
見狀,劫業也不再多言,隨手朝其揮出一道劍絲。
初時只是極細的一線,不仔細看甚至難見其形,但臨近的剎那便又分作密密麻麻的成千上萬道,宛若蠶絲般將慘嚎的倚風環繞住,裹成了一枚渾圓的球體。
再揮手一招,人高的劍絲球體飄向他,并且在這個過程中不斷縮小。
等到那劍絲球體落在掌中時,已經變得只有拇指大小了。
“將其帶回去,送入司律堂煞劫刑獄最深處。”劫業將那束縛著劍絲球體的丟向程酊,“你此次所受傷勢太重,還是盡快回去修養吧。”
隨后,他更是認認真真的朝著在場鎮守使行了一禮。
“此前鑄下大錯,竟教出這樣一弟子。”
當年情形極為混亂,倚風那弟弟因豢養大量劍奴,煉血祭劍,所以死在了那場大清洗中。
不過那時他還十分看重自己救下的這畜生,當年的劍祖道兄又完全殺紅眼了。
所以為了這畜生的安危他還特地去見了見劍祖道兄。
而劍祖道兄念在這畜生得知了真相后第一時間補救,所以并未有取其性命的想法,只是略作懲處。
但是誰也沒想到倚風之后會被蠱惑,叛逃到蒼族。
以至于不察之下,竟被他假借自己之命,盜取了司律堂至寶之一的雷霄赤隕舟,逃到了星空。
彼時居住在星空中的人族數量還不多。
但卻被這畜生以雷霄赤隕舟之威能,生生攻破防護大陣,夷滅了數顆有人族生存的生命星球。
近五億人因此喪生!
當他得知消息趕到星空時,這畜生卻以司律堂至寶蒙騙鎮守使,已經越過了星空前線戰場。
他想沖過去宰了那畜生,卻不曾想蒼之祖‘玄’竟然親自出面。
僅是遙隔彼岸的一眼,他便幾近隕落。
正因如此,剛剛回到中央大陸沒多久的劍祖道兄也不得不放下手中種種,再度趕赴星空前線戰場。
“今日能了此缺憾,劫業在此謝過。”
眾人見狀紛紛還禮。
“前輩客氣了。”
“道友言重了,分內之事罷了,無須如此……”
或是同輩,或是小輩,但修為都與他相差無幾。
劫業緩緩直起身,眼前似乎又回到了當年,一個月色明亮的夏夜,他在路邊撿到了還在襁褓之中的兩兄弟。
如今再想想,自己作為師父來說,的確不怎么合格……
“如此,我也終于是再敢去見一見劍祖道兄了。”
當年劍祖道兄趕到星空前線戰場,將重傷垂死的他送回中央大陸。
養好傷后的他卻覺無顏面對劍祖道兄和宗內一眾同門,于是便離開了宗內,游蕩在星空各處,彌補自己識人不明而釀成的錯誤。
而現在,等料理完手中一些事情,也該回去看看了。
“不知各位可否知曉劍祖道兄蹤跡?”
“劍祖前輩正和家師一起。”紀引雪忽然道。
旁邊的程酊一怔。
我師父去合歡宗找那位前輩了?!
其他人同樣也都面露古怪之色。
劍祖前輩(道兄)去合歡宗了?
“前輩若有交代,我回宗后可代為轉達。”
一應交接程序很早之前就辦好了,要不是蒼族突然大規模來襲,她說不定已經回中央大陸了 “此時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劫業倒是比較淡定,“還是等劍祖道兄回宗之后,我再去見他吧。”
那位道友一直以來都神神秘秘的,卻與劍祖道兄熟識。
無非就是拜訪友人嘛,這有什么可奇怪的。
越過道蘊交織,殘肢堆積的前線戰場。
是如今的人族都無法涉足的區域——星空彼岸。
真仙坐鎮中央大陸,彼岸之內為大道覆蓋,真仙之力觸及之地。
而星空彼岸,便是真仙之力難達,蒼族的逃亡之所。
遠離前線戰場不知多少,群星拱衛著一座恢弘的紫氣道場。
每一寸都散發著不朽不磨的意味,囊括一切超凡之機,高妙難明,仿佛闡盡世間玄理。
就在那道場中央,億萬萬道紫氣交匯處,一道面容模糊不清的身影端坐于道臺之上,比之這高過群星,近乎無邊無際的道場,其本身甚至不過一微塵。
但若有生靈踏入其間,便會發覺那微若塵埃的身影無量廣大,如同‘道’與‘理’的總和。
就連這無邊無際,不朽不磨的紫氣道場,也不過是其指尖劃過所帶起的些微漣漪。
而此時,祂正淡漠的看著坐在自己對面那道身影:“此次的安排還是倉促了些。”
“此次損傷不過一人族而已,無傷大雅。”
腦后光陰神環之中,無窮光影流轉,琉璃般的雙目泛著七彩之光。
正是蒼族之祖,‘玄’與‘古’。
因為此前玄之算計功成,將劍祖與其他幾位人族真仙逐出太玄界,奪取到了部分人族真仙所鎮壓的‘天意’。
再加上劍祖回來之后,直接深入過去領域,闖進了‘古太玄天’,差點兒釀成大禍。
于是古便將自身一部分心力放到了星空彼岸這邊,方便玄隨時支援。
畢竟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筑天關’之法了。
“經血脈洗練,脫胎換骨之后,那倚風已是蒼族。”玄淡淡道。
“不然。”古并不這么覺得,“雖說血脈更替,但其依舊記掛著人族之事,不過以人之本心馭蒼之軀體罷了。”
分出些許心力到星空彼岸之后,祂便著重關注了這些年被自己影響,從而來到這里的人族。
其中絕大部分倒是真真正正認為自己是蒼族了,對人族充滿恨意。
但也有少部分,卻依舊記掛著還在人族時發生的種種。
“更何況,此次的安排又怎可能毫無風險呢,些許損失也在預料之內。”
如今的人族與蒼族隔著星空前線戰場對峙。
但在‘仙’或‘祖’這一級數存在不親自下場的情況下,兩方之間的平衡很難被打破。
高階修行者的生命力實在是太頑強了。
就算肉身破滅,神魂俱歿,只要自身之道仍存,便能恢復過來了。
可問題是,如今的人族居于中央大陸,高階修行者的數量一直再增長。
而蒼族如今卻流亡星空彼岸,難以晉升合道。
此消彼長……這種平衡總有一天會被打破。
但就在不久前,又有一名洞真極限的蒼族到了‘筑天關’的最后一步。
于是乎,為了蒙蔽那些人族真仙,同時也是為了嘗試一下增長高階修行者數量。
祂們就安排了一次大規模襲擊。
之所以還加上了來到星空彼岸的人族前往戰線,也是想要看看他們能不能跨過前線戰場,潛入中央大陸晉升合道!
成了最好。
不成也無傷大雅。
“可惜了,他本來有很大機會能晉升。”紫色的眸子望向遠方。
與古不同,玄卻是挺惋惜的。
身為曾經的劍宗天驕,這些年又習得蒼族諸多妙法,那倚風若是能夠成功潛入中央大陸,晉升合道的可能性還是非常大的。
“即是不成,再說也無用。”古緩緩道。
星空前線戰場,如今算是兩方的底線,一旦觸碰事情便會往無法預料的方向倒去。
兩族都不想這么早就開啟最后的決戰。
忽然!
祂們像是感應到了什么,一時間都沉默了下來。
道場內紫氣流轉,寂靜無聲。
不知安靜了多久……
“還是失敗了。”玄輕嘆一聲。
緩緩抬起手,就這般朝前平平探去,合掌。
無半點異象,更無半分道蘊流傳。
但當其再張開手時,一枚有著無數棱和面的奇異晶體靜靜懸浮。
內里似乎流淌著過去,命運,因果,未來,終末等諸多概念之光,統合了無數概念,囊括了無限意義。
絲絲縷縷紫氣縈繞其間,遏制了其膨脹。
道奴!
很顯然,那名走到‘筑天關’最后一步的洞真蒼族最終還是失敗,化為了道奴。
“果然,這‘筑天關’之法的風險甚至還在‘道極’成仙法之上。”
這已經是第三尊失敗的洞真蒼族了。
對于高階修行者沒一個就真的少一個的蒼族來說,無異于雪上加霜。
“證道艱難。”古見狀也不由一嘆,轉而問道,“混沌海中還未找到合適的世界嗎?”
“未曾。”
如今的太玄界,人族真仙勢大,占據了中央大陸,新生蒼族難以合道。
所以也只能在界外,也就是混沌海中想想辦法了。
可惜,太玄界附近的界域并沒有合適的世界。
唯一一個達到要求的獸神界,則是被劍祖先一步發現,如今更是因為其中天意作死,世界本身難有合道誕生……
古頓了頓:“你此前應該多向更遠處的界域探索才是。”
玄:“……”
多向更遠處的界域探索?
輕飄飄的一句話,你說的倒是輕松。
我這些年做了多少布置?
你是沒看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