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邢抬起手。
掌心那一枚灰撲撲的四棱絕對標準晶體也隨之緩緩升起。
來到一定高度后,直接隱沒入漆黑的宇宙空間內,就此消失不見。
林極抬頭看了一眼道兵消失之處,卻只看清漆黑幽邃的一片。
哪怕以他洞真之修為,亦是窺見不到半點。
不愧是被冠以‘道兵’之名的奇特存在,當真玄妙無雙。
心下感慨,林極繼續看向自家師父,正欲再說些什么。
嗡嗡!
卻見一道霸絕豪烈的刀光橫跨數百萬光年,頃刻間便來到了附近。
來人一身黑衣,身材魁梧,粗壯的脖頸上,肌肉虬結,如同蟠踞的巨蟒,手中提著一柄長刀。
鋒芒凜冽,夾雜著濃郁的鐵血意味。
不是旁人。
正是正道聯盟遭遇‘斷心氣’之厄后,決心來到前線鎮守的顧漠。
一眼瞧見徐邢,他也是愣了一下。
“道兄也來了?”
他剛剛還在清理道兵威能觸發后形成的晶體長河。
一轉眼卻發現所有的晶體竟然消失不見了。
他以為是誰請了仙器威能、霸尊拳意,又或者是星空中的閔道友或者幽前輩出手了,便想著過來看看。
結果剛一過來,就發現道兄竟然親自來了!
“其他道友都脫不開身,道兵初試,我總得來看看。”徐邢又解釋了一句。
除了這個原因,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防止玄趁機動手。
雖然可能性不大,但多加防備總歸沒錯。
原來如此。
顧漠微微點頭,然后就和林極一樣,正當他準備開口問問正道聯盟的情況時……
“道兄這話可說錯了哦。”
一道聲音先他一步傳來。
無聲無息間,似有一縷紅霞悄然飄落,化作一名風華絕代,無盡妖嬈的女子。
容顏絕美,一身靛藍色長裙。
“妾身還是能來看一看的哦。”
魅祖。
紅色的‘出場特效’,結果你穿的是藍色裙子?
徐邢心里腹誹一句。
“見過前輩。”林極趕忙行了一禮。
對于魅祖的到來,顧漠極為意外,但還是抱拳見了一禮。
“見過道友。”
魅祖也回了一禮,而后笑吟吟的看向林極,十分‘大氣’的道。
“林小子,其實你不必那么生分,直接稱呼我‘師娘’就是。”
場間驟然一靜。
林極額頭的冷汗一下子便下來了。
師娘?
我要是真敢那么稱呼,怕不是明天就會因為喝水嗆到,窒息而亡……
沒什么辦法的他只好求助的看向自家師父。
您老人家總不會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吧?
徐邢:“……”
魅祖突然來這么一出,他倒是真沒有想到。
“咳咳!”咳嗽了一聲后,徐邢嚴肅的看著林極,“此間剛剛遭遇道兵襲擊,雖及時發現,但還是得仔細檢查一番才行。”
林極如蒙大赦:
“弟子遵命,這就去!”
說罷化作一道劍光,遠遁而去。
直到林極完全遠去,徐邢又看向顧漠。
“道友應該是想問一些關于正道聯盟的事情吧?”
正感覺自己好像有些多余,打算找一個理由離開的顧漠聽到這話一頓:
“的確……想要請教道兄。”
淵在離開前,曾鄭重的拜托過他,讓他多多照顧一下正道聯盟。
一向重視承諾的他又如何能夠不掛念?
但每每想起自己閉關之時正道聯盟那些人做下的種種,他心里就十分抵觸。
來到星空前線戰場的這期間,正道聯盟已經數次派人來請,但他一直沒同意,甚至都沒回去看過。
“正道聯盟如今一切都好,道友無需擔心。”徐邢解釋道。
“之前的事情,畢竟是‘天’與‘古’一同的算計,更怪不得旁人,道友其實無需介懷。”
“前線動蕩,道友僅差一線便能悟得道極,真到了時候,千萬不能因為這些事耽誤了自身道途。”
說著,徐邢取出一枚玉簡遞給他。
“這是這一屆的正道聯盟議長托我帶給你的,道友想要了解的都在里面了。”
“人活一世,孰能無錯,一念之差便會行差踏錯。”
“更何況古的謀劃不也沒成嗎,道友心胸向來開闊,總不至于因為這種未成之事就心中郁郁吧。”
顧漠沉默的接過玉簡,凝望許久終不由苦笑一聲。
本就是他看顧不力,道兄收拾的殘局,結果現在還要道兄來勸慰自己。
“還要勞煩道兄,實乃我之過也……”
輕嘆一聲后,顧漠合掌收起玉簡。
“道友言重了。”
順便帶一枚玉簡,說幾句話而已,真不算什么。
“可還有什么要問的?”
顧漠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緩緩開口:“不知我嫂嫂她……”
除開正道聯盟之外,最讓他擔心的就是自家重修的嫂嫂了。
嫂嫂?
一直沒說話的魅祖眼中閃過一絲古怪。
難不成是指夢萱道友?
那這稱呼還真是……
“夢萱道友應是在四處游歷,但具體如何我也不清楚。”
無緣無故,徐邢當然不可能去探究夢萱的蹤跡。
“這樣嗎……”顧漠頓了頓。
看來只能等之后回去的時候,再去看一看嫂嫂了。
“多謝道兄,那我也去巡查一下周邊狀況,就先走了。”
“嗯,道友慢走。”
隨即便如來時一般,刀光驟起,橫跨向前,消失在遠方。
一時間。
原地只剩下了徐邢和魅祖兩人。
徐邢偏過頭看向魅祖,準備詢問她來的原因,卻被她搶先了一步。
“道兄不妨猜一猜,妾身為什么會來這里?”
“道兵?”
“這種事遠遠看一眼不就都清楚了。”
魅祖笑意盈盈,一手輕輕搭上徐邢的肩膀。
“妾身只是覺得,劍尊如果看到這一幕,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說著回望而去,對著中央大陸的方向。
“略略略!”
徐邢:“……”
或許是魅祖的‘挑釁’真的起到了作用,徐邢在這一瞬間都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背后更是陣陣的發涼。
“好了,莫要鬧了。”徐邢正色道,“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是為了印證一些想法吧。”
“哎呀,還是瞞不過道兄呢。”魅祖眨了眨眼。
“妾身之所以要來,的確是準備印證一些想法……”
轉過身,目光落在對面的星空彼岸。
此時,方才被震碎的星球塵埃還飄散著,令星空前線戰場界限后的場景有些模糊不清。
但這并不能達到絲毫的阻隔作用。
視線所過之處,伴隨著毫不掩飾的堂皇意志,飄散的星球埃塵直接被蕩開。
一道道驚怒,惶恐,憤恨的意志之光升騰而起。
仿佛能扭曲一切,洞徹本真。
每一道升起意志之光,都是洞真!
然而此刻面對那道穿越星空彼岸的視線,卻顯得格外不起眼。
人族仙!
又有人族仙!
在一道道驚怒的意志中,視線跨越遙遠距離,終于是在星空彼岸深處觸及了一點紫氣。
但僅在頃刻間,紫氣滾滾翻涌,仿佛衍生世界,造化開辟,混沌兩分!
諸般異景收束,僅剩一座無垠無邊,囊括一切超凡之機,闡盡世間玄理的紫氣道場。
一道身影端坐道臺之上,就好似端坐超凡起始。
或許是察覺到了那道目光的到來,祂也抬起頭,漠然的眸子平平望來。
道始之玄!
諸界玄玄祖!
天地失聲,只余宏大道音回響。
感受到那視線中毫不掩飾的堂皇意志,玄的眼中閃過一絲凝重。
“嗯?”
明明只是輕輕一聲,卻直接蓋過了那宏大無量的道音。
寰宇仿佛都在這億萬萬分之一剎那內完全凝滯住。
魅祖的笑容已經完全收斂,右手緩緩抬起,朝著面前輕輕一點。
似是針落于地的一聲輕響,細聽卻能發現這一聲如同包含了太玄界的所有聲音。
紅、白、金、紫……絞揉世間所有色彩的一線,筆直的朝著星空彼岸橫掠而去!
太玄界的一切,無論是有形有質,還是無形無質,都在朝那一線傾塌而去。
整個星空彼岸都因為那一線,被分割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個部分。
端坐道臺的玄面容模糊,眼中無喜無悲。
僅是隨意的抬起手,屈指彈出一點紫芒,撞向那筆直襲來的一線。
依舊是一聲輕響。
那一線只是與玄屈指彈出的紫芒僵持了一瞬,便難以為繼,直接潰散開來。
紫芒來勢不減,直接穿過星空前線戰場界限,就要擊中魅祖。
關鍵時候,徐邢向前一步,拔劍上斬!
分割陰陽的一線赤紅劍光毫不避讓的迎向那一點紫芒,直接將之擊潰。
而后,徐邢與玄隔著星空彼岸遙遙對望。
但就這樣僵持一陣后,誰也沒有選擇繼續出手。
所有異象消失不見,凝滯的星空前線戰場再度恢復了原狀。
見此,徐邢回頭看向擰著眉頭的魅祖:“如何?”
“果然還是差了不少。”魅祖微微搖頭,面上重新浮現一絲笑意,“還好有道兄在,不然妾身今天可要受傷了呢。”
道兄和玄是走得最遠的。
如今她也朝前走了些,便想著來印證一下,親自出手看看自己比起道兄和玄還差了多少。
同時也是觀察他們所執的道,好完善自己的道。
就剛剛試探的那一手來看,她和玄還是有著難以彌補的差距。
“就算沒有我,你應該也不至于受傷。”
畢竟玄只是為了擋住那一線,還真沒有全力動手的想法。
“才不是呢。”魅祖笑吟吟的,“作為報答,我就以身相許吧!”
很快,幾句玩笑后。
兩人便離開了星空前線戰場,回返了中央大陸。
星空彼岸深處。
紫氣道場,玄靜靜的望著遠方。
“那‘本我’人族仙也到這一步了嗎……”
雖然比起自己和劍祖還有不少差距。
過了好一會兒,玄才收回目光,垂眸看向自己身側的兩名洞真蒼族。
祂們此時的狀況可以說是無比凄慘。
法袍破破爛爛,已經盡數‘晶體化’。
渾身上下的皮膚,身體內部,甚至是所修之道本身也長滿了各色的結晶體,密密麻麻的極為瘆人。
結晶體本能的汲取祂們的一切底蘊,用于壯大自身。
哪怕祂們已經極力的壓制了,那些結晶體還是在不斷膨脹,數量也在不斷增多。
相應的,祂們本身的‘存在’也越來越弱。
等到所有的底蘊都被結晶體完全侵蝕的時候,祂們本身也就不存在了。
就只會剩下一枚堪比洞真的‘次級道奴’。
道兵之傷……
本想讓祂們拿著道兵打一個出其不意,消耗一下人族的洞真。
就算不能殺死,重創一番也行。
好歹能爭取一些時間。
沒想到人族那邊竟然也制成了道兵,反過來算計了祂們一番。
心中嘆息一聲,玄抬起右手,引動兩縷紫氣,將之打入兩名洞真蒼族體內。
咔擦!
兩名洞真蒼族體內傳來清脆的破碎聲,氣機開始不斷跌落。
“唔!”
劇烈的痛苦讓兩名洞真蒼族發出一陣悶哼,猛然睜開眼,露出眼眶中細小密集的七彩晶體。
“忍著些。”玄叮囑了一句。
抬手一揚,滾滾紫氣如浪濤般掀起,將兩名洞真蒼族淹沒。
紫氣翻涌一陣,很快便恢復了平靜。
只有一枚六棱形絕對標準晶體緩緩從中升起,落在玄的掌中,散發著紫瑩瑩的光亮。
這也是道兵,祂制作成的道兵。
可是道兵之傷根植于道,就只能靠時間慢慢消磨,然后修養。
祂所能做的,也不過是一定程度上加速這個過程罷了。
“玄,他們越來越過分了。”
聲音從紫氣道場之外傳來,一縷七彩神輝從遙遠的過去領域,破開現世的阻隔,出現在紫氣道場之中。
玄的對面,紫氣自發的凝聚成一方道臺。
七彩神輝落于其上,化作一名腦后旋轉著歲月神環的七彩神人。
“劍祖頻繁試探,那‘本我’人族仙也有所進境,形式已經刻不容緩了。”古認真說道。
玄依舊平靜:
“所以你又準備說服我,讓我以剩余‘天意’將沉寂中的‘天’喚醒嗎?”
祂知道古想說什么。
“我們現在難道還有別的方法嗎?!”
或許是擔心祂悄悄行事,玄不久前將交給祂的那份‘天意’又要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