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的年紀大了,耳朵遲鈍了,沒聽見高見的自言自語,但他也察覺到了不對,馬上連滾帶爬的離開,跑到了牛的旁邊。
然后喊道:“恩公!我這牛兒能驅邪,躲在他身邊就不怕了!”
高見扭頭看了一眼那頭牛,卻見那頭牛也半蹲了起來,眼角也流出了眼淚,只是并非先前那種大顆大顆的淚珠,而是淡藍色的粘液,襯的它的眼睛也似乎有些幽幽的藍色。
“你躲好就行。”高見說著,淡然的走到了破廟的門前。
破廟門口,有一頭妖怪,一頭鬼怪。
看不出是什么妖,但是丑狀駭人,面孔巨大,深目倨鼻,厚唇廣舌,鬢發鬅鬙如蛇蠆,舌頭甩來甩去,旁邊還擺著十幾條魚,他伸舌卷取,咀嚼如風雨聲,魚血魚肉飛濺,腥臭撲鼻。
旁邊那一只普通的夜叉鬼,齒如戟刃,容貌猙獰,也在吃魚,只是不像剛剛那個囫圇吞吃,他吃一半丟一半,旁邊一片骨肉狼藉,血甚多,唇吻間猶有血痕。
這一妖一鬼,吃著魚,然后斜眼覷了一下高見。
那妖魔故作文雅的說道:“哎呀,磨兄,這吃魚都吃膩了,還是人好吃,本來是想去那些村里抓一點來的,沒想到能在盡有齋附近找到不住客棧的人。”
“是啊,石兄,魚肉只有氣血,沒有精神,味道較之人肉差遠了。”
兩妖鬼,一邊說著,一邊放下了手里的魚。
高見看了他們,搖了搖頭:“你們兩個,沒吃過人吧?”
這話讓兩個妖鬼愣住了,然后他們馬上長大嘴巴,露出獠牙和舌頭,異口同聲:“好大的膽子!今天就拿你開開葷!”
話音剛落,他們就朝著高見沖了過來。
畢竟高見身上氣血一點都不充沛,完全就是一個凡人的模樣。
面對兩個沖過來的妖鬼,高見單手持刀,然后,在他們靠近自己的瞬間,往后稍退一步。
接著,出刀。
刀光,好似月光。
一聲清脆的刀劍交擊聲。
只一瞬,兩個妖鬼就呆在了原地。
這一下,足夠要了他們的命。
不過,好幾秒之后,兩只妖鬼摸了摸自己的身子。
怎么沒傷口?
兩個妖鬼迷惑了。
明明是開竅一境之后的實力,卻像個普通小鬼一樣,縮頭縮腦的,不斷尋找身上的傷口。
全因為,剛剛那一刀,實在太驚艷,哪怕他們不通刀法,也知道剛剛那一刀不是自己能夠擋下來的,而且……那刀尖,也散發著一股讓他們心悸的氣息。
不過,馬上兩個妖鬼就明白了為什么。
那一刀,砍的不是他們。
就在剛剛那一瞬,高見的銹刀劈開了一根金針,同時用精妙的步伐躲開了兩頭妖鬼的撲擊。
兩頭妖鬼也明白了,有人在利用自己,讓自己去分散眼前這個刀客的注意力,然后藏在暗中偷襲。
但刀客沒有中招。
兩個妖鬼因此嚇得渾身篩糠,馬上用盡全力,跑遠!
以后還是只吃魚吧!這人肉酸的,不好吃!
而高見從頭到尾都沒管這兩頭妖鬼,雖然他們是一境,但對高見來說構不成威脅,身上也沒有血氣,說白了,這倆根本沒殺過人。
從一開始,刮開廟門的陰風,就不是他們。
“不愧是能從寧泰鬼柳那老怪物手里走出來的人,兩頭一境的妖鬼都碰不到你,還劈開了我的飛針,不過怎么了?那位真靜道宮的受箓仙師怎么沒和你在一起了?”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高見盯著聲音的來處。
怎么什么都沒看見?明明都感覺到氣息了。
高見心生警惕,好厲害的匿蹤之法!
理論上來說,高見將香火氣凝聚于雙眼之中,他是可以看見各種陰魂邪鬼的,但他卻什么都沒有看見。
“無禮之徒!裝模作樣,是想羞辱咱家嗎!?”
那聲音氣急敗壞了起來,又是兩根金針飛來!
高見揮刀,再度打飛兩根金針,這才是終于看見了金針的來處。
一只金毛老鼠,長得有點像……金絲熊?
這只金絲熊,站在石堆之中,幾乎無法辨認。
以高見的目力,看見對方不是難事,但高見一直覺得是什么強大的鬼怪,這種東西一般都非常顯眼,而忽略了在亂石堆中的一只金絲熊。
“閣下是誰?你先前三根金針,都沒有殺意,你只是想和我聊聊?”高見雙手握刀,盯著金絲熊。
那只發出老人聲音的金絲熊,雙手背在后面,昂首闊步,走了過來:“小友,咱家是白山江鼠山長老,名喚舒堅,人送外號金毛鼠。”
高見不說話。
不好說,有可能會笑出來。
怎么說呢……這只倉鼠,有點可愛,
“我就知道,無禮之徒!早知道就不來提醒你了!吱!”那倉鼠顯然不是第一次面對這種目光,瘋狂跳腳,氣的人話都不會說了,吱吱直叫。
“咳咳,前輩,所以,你到底是來找我做什么的?先前以陰風吹來,我還以為你是敵人,此刻卻又說是來提醒我,是想提醒我什么?”高見馬上面色一正,如此問道。
“哼。”那倉鼠昂起頭冷哼一聲。
果然,還是有點可愛。
那只倉鼠繼續往下說去:“滄州都城是藏污納垢之地,你通風報信,解決了那鬼柳,可是惹的滄州城有人不高興。”
“朝廷腐敗到這個程度了?”高見皺眉。
“不一定是朝廷,但多的也不能說,比滄州,我們鼠山要好得多了,你若是想找地方——”那倉鼠還準備往下說。
不過,高見打斷了他:“不必多說,前輩,滄州我是一定要去的。”
“為什么?”倉鼠不解。
他所言非虛,滄州的確是個藏污納垢的地方,不然那鬼柳靠純粹的血食晉升四境,所造的殺孽得多大,焉能活到今日?
他從一處隱秘所在得知了高見的存在,起了愛才之心,所以特來告知一二。
一境都沒有,刀法卻能練到如此純熟,尋常一境都不是對手。
這種人,死在滄州,可惜了。
“為什么?”高見答道:“若是那鬼柳都是有人在背后催生……那就更該去了,這說明,有人欠我朋友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