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悠悠,天地廣闊。
澄凈的湖面占地數千里,好似汪洋,波濤滾滾,水汽彌漫,連接著天于地。
這是一座難以想象的巨大湖泊,人若站在湖面,觸目所及,盡是漫漫水光。
而在無垠的湖面中央,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巨大山峰。
這山峰造型奇特,好似一座劍鞘,直插云霄,山上草木蔥郁,靈氣如煙,漫天水汽在山腳席卷而起,如同云霧,映照著此山如同仙境。
此山高大,在湖面之上清晰可見,而在此山左右,還有零零散散無數個島嶼,零星密布,如眾星拱月,護衛著此山。
“這就是青峰山嗎?”
看著眼前震撼無比的景象,顧遠忍不住感慨一聲。
前世雖然也有美景無數,大好河山,可和這修行界的景色相比,還是遜色了太多。
大湖連天,山峰入云,靈氣如霧翻滾不休,天地澄凈明亮,端的是一方好景色。
最關鍵的是,懸崖峭壁,人力似乎無所及的地方,瓊樓玉宇,青殿碧瓦,雕欄玉砌,檐牙高啄的建筑群,大片大片的坐落,鐘聲輕揚,靈禽四起,在層層云霧之間,升起了一份人氣。
人山合一,是為仙!
此地當真有幾分仙氣了!
顧遠一時間都看呆了,目不暇接,感嘆連連。
但良久之后,他終究還是回過神來,催動身下的玉蛟,朝著那高大的青峰山飛去。
這已經是第三日了。
這三日以來,他幾乎不曾停歇,順著輿圖,一路直飛,越過無數山河大川才終于趕到此地。
而途中,他幾乎沒有遭遇任何風險。
這其中固然有輿圖之功,但最重要的還是那枚令牌。
雖然令牌中屬于金丹的力量被盡數抽離,可金丹的氣息還在,顧遠手持令牌,如同金丹過境,安然無恙的闖過了這迢迢萬里。
“金丹之威,恐怖如斯,怪不得一言不發,只憑一枚令牌就讓我拜山!”
顧遠摩挲著手中的令牌,看著越來越近的青峰山,忍不住再次感慨。
“爺爺,快看,上面有龍在飛!”
顧遠靠近青峰山的時候,這才發現,周圍零星散散的島嶼中,有一座座大小不一的舟船,正順著水流,不斷朝著青峰山駛去。
舟船之上,除去些許老者之后,大部分都是頭扎小咎的稚童,一個個瞪大了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遠處的青峰山和天空上的顧遠。
“快看,快看,那邊云上也有人!”
有稚童伸手,指著天空。
只見遠處的天空之上,有白云悠悠,載著數個身穿道袍的青年,悠悠而回。
“啵!”
青峰山周圍,看似空無一物,可當白云靠近之時,卻有一道漣漪泛起,好似水光瀲滟,空氣微微晃動,隨后幾人像是穿過一道薄膜一般,進入了青峰山,落入山中不見。
“趕緊把手放下來,那可是青峰山的仙師,萬一沖撞了,小心你們永遠拜不了山門!”
舟船之上,有老者趕緊把稚童的手拍下,免得冒犯了仙師。
“啊,那就是仙師嗎?”
“可是怎么感覺還沒有騎龍的帥,爺爺,我也想騎龍!騎龍的是仙師嗎?”
“閉嘴!閉嘴!再說話,我就把你丟進湖里!”
舟上的老者趕緊捂住稚童的嘴巴,大聲的呵斥。
這個世界,龍是禁忌,萬萬不可輕提,萬一被感知,那當真是會有雷霆劈下的!
而那乘蛟而來的,定是修行者,但大概率不是青峰山的仙師,否則護山大陣早就自動開啟,引其入陣了。
可若不是青峰山的仙師,這時候來此,怕是也要拜入山門的散修。
而青峰道院的規矩,散修想要拜入山門,必須和稚童一般,經歷考核。
可往往散修拜入山門的成功率,還不如一船稚童,大多數散修都是垂頭喪氣的離開。
可此時,這稚童竟然質問對方是不是“青峰道院的仙師”,這不是明擺著給對方難堪嘛。
就如同公考面試現場,指著問別人有沒有編制。
萬一考上了還好,要是考不上,那不是丟臉死了。
“閉嘴!從現在開始,誰也不準說話,不然以后都不許吃糖人!”
老者趕緊呵斥,生怕這些稚童再說出狂妄之言。
面對糖人的威脅,這些稚童雖然滿肚子的疑問,但咽了咽口水之后,終究是忍住了。
而此時,天空之上的顧遠,也發現了異常。
青峰山看似近在咫尺,可他越是靠近,卻越是遙遠,好似永遠也無法觸及。
那座高大巍峨的山峰,似乎并不在這片天地。
他懷中的令牌,好像也毫無作用。
“哈哈,道友也是前來拜入道院的?”
就在顧遠疑惑之際,耳邊突然傳來笑聲。
他轉過頭去,只見一個騎著青色仙鶴的白衣少年,正悠悠而來,和他并排而立。
在騎鶴而來的少年身后,還有數十位,服裝各異,腳踩各類法器的煉氣修士,聯袂而來。
“道友也是前來拜院的?”
顧遠先是點頭,隨后問道。
“不錯,身后諸位道友,都是前來拜院的,青峰道院可是天宮流傳而出的赫赫門派,人人向往,若是能拜入其中,不說平步青云,最起碼此生無憂,可以安穩修行啊!”
少年年歲不大,可言語中已經有些許滄桑之意。
散修,就是無靠山、無資源、無傳承的三無人員,日子過得苦啊!
如同顧遠前世,沒房沒車沒好工作的三無男人一樣,壓力巨大。
每天都是朝不保夕。
“若是之前還好,可馬上就要有大事發生,天地即將不太平,若是沒個門派,怕是……”
少年指了指天上,一副你懂的樣子。
顧遠心中不解,可此時卻不好顯露,只能點點頭,裝作認同。
其實他心中有許多問題,例如“天宮”“龍”“道院”,這些似乎是修行界的常識,可前身所在的青木宗似乎并未傳授過這類知識,導致他心中疑惑叢生。
“不知道友,是走煉器之道,還是丹法之道,亦或是有前人遺澤?”
寒暄了一番之后,白衣少年眼珠一轉,試探著問道。
青峰道院雖然每年都會招收一些散修入門,但那都是有名額限制的。
要不是天賦獨特,要不就是擅長修行百藝,或者有前人遺澤,否則幾乎不會被收入門墻。
名額有限,自然競爭激烈。
所以白衣少年急迫的想要追問顧遠的信息,好多了解一番這個競爭對手。
顧遠聞言,只能無奈搖頭:“我并非此三道。”
“道友莫非是有珍寶、星靈獻上?”
少年微微一怔,顯得極為震驚,再次追問道。
“并無!”
顧遠再次搖頭。
“白道兄,剛剛這位乘蛟而飛的樣子你還看不出來嗎?他連青峰道院的護山大陣都不知道,顯然是第一次來拜山,估計是不知從哪聽到的消息,誤打誤撞而來的,與他攀談作甚!”
白衣少年還想再問些什么,可身后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姿色過人的女修已經不屑的笑了。
“就是,理他作甚,白道兄年方二十,就已經掌握了中品法器的煉制,這份天賦,絕對可以通過考核,拜入道院!”
“唉,我等此行,怕是要成為陪襯啊!”
“白兄,入了道院,可也不要忘記我們,日后多多相見,交流煉器心得啊!”
而在女修身后,數位練氣修士也看了過來,語氣中帶著一絲恭維。
聞言,白衣少年眼中閃過一絲自得,可卻被他壓制住了。
“哈哈,諸位謬贊了,青峰道院考核何等艱難,我也不敢說必過,不過勉力一試罷了!”
他拱拱手,朝著眾人拱拱手,語氣謙卑,隨即又轉過頭看向顧遠,眼神中帶著一絲優越:
“道友第一次來拜院?那有所不知也是正常的,莫慌,只要在此地等候就行,稍后就會有人事殿的執事出山接引,到那時,按步驟考核就好。考核分三步十六法,要一口氣通過十六關,才能成功入院,其中第一關自然是身世關,考察……”
白衣少年越發熱情,搖頭晃腦的介紹道。
身上的優越感越發的濃郁。
可就在此時,空中突然有漣漪晃動,隨后一個身穿黑色道袍,袖口有九條青色細線,好似翠綠色枝條圖案的中年修士,腳踏一梭銀色小舟,飛射而出。
“人事殿的執事出來了!”
“今年怎得這般早?照理說,應當還有半個時辰才對?”
散修之中,突然傳來議論之聲。
白衣少年也停下了介紹,因為他發現,那執事竟然直插人群,朝著自己而來。
所有散修的目光,也追隨而來。
他心中又驚又喜,雖然明知不可能,但還是激動不已,清了清嗓子,準備拱手行禮。
“在下白……”
可就在這時,那執事卻率先開口了:“你是狐長老推薦入山的人?可有令牌?”
狐長老?
令牌?
白衣少年微微一愣。
可耳邊已經有聲音回答了:“令牌在此,還請前輩一觀。”
白衣少年轉過頭去,只見顧遠取出了一枚刻有青綠色藤蔓的銅牌,遞給了執事。
執事不敢怠慢,雙手接過,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隨即收入懷中,溫和的看向顧遠:
“既然是金丹長老推薦,且隨我入山吧!”
金丹長老推薦?
所有散修都瞪大了眼睛,似乎再懷疑自己的耳朵。
尤其是那白衣少年,更是不敢置信的看向顧遠。
顧遠看了一眼白衣少年,眼底似乎有笑意浮現,對執事恭敬的行了一禮,問道:“弟子聽聞入山需三步十六法,不知?”
執事擺擺手,直接說道:“那是針對散修的考核,你是金丹上人引入山門,何須考核,直接隨我入人事堂,錄入名冊,跪拜祖師!”
言罷,他伸手一召,顧遠就隨他落入銀色法舟,隨即二人化為流光,朝著青峰山而去。
只留下一眾散修,面面相覷。
那白衣少年,更是臉色一陣發紅,又羞又氣。
入他娘,竟然是個關系戶!
怪不得有這般威風的法器!
回想自己剛剛伶人一般表現,白衣少年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同時心中一陣后怕,擔心會不會得罪顧遠。
可回憶著顧遠最后那故意的揶揄一問,心中頓時又放下心來。
“能讓這關系戶人前顯圣,搏其一笑,此事應當就算揭過了。“
“唉,煉氣十載,不如一道令牌……”
想著想著,他心中又是一陣無奈。
顧遠故意揶揄一句,不過是放松下多日來緊繃的情緒,并未放在心上。
此刻,他正跟跟在執事身后,目不轉睛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真正進入青峰山,才能領略此山的宏偉。
人在其中,恍若螻蟻,巨大的山峰直入云霄,身處山中,連山頂的盡頭都看不見。
觸目所及,閣樓遍布,靈氣如煙,仙鶴齊飛,有宏偉的瀑布從山頂墜落,濺起似乎永不消散的巨大彩虹,如夢如幻。
“這座青峰山,乃是我院祖師以大法力從中土神域挪移而來,至此已近乎萬載。”
那執事雖然已經煉氣九層,但因為金丹的緣故,對顧遠很是溫和,指著眼前的青山,笑著介紹道。
“道院中人事殿、傳功殿、陣法殿……一應殿宇皆在此山之中。”
“而在此山之后,還有七峰三十六島,乃是七脈弟子和各位金丹長老的修行之所。”
“你拜入山門之后,也會被分配至其中一峰或是一島,其上自有洞府,以供修行。”
“對了,狐長老可有說過,收你入徒?或是安排哪位長老,收你入門?”
簡短的介紹之后,執事突然話鋒一轉,對顧遠問道。
“上人所言,機緣二字。”
顧遠微微沉吟,但還是如實說道。
“這樣啊……”
執事微微點頭,但語氣中的熱烈,頓時下降了幾分。
機緣,那就是靠你自己,我不管了的意思。
但畢竟是金丹引薦,他態度并未冷淡,只是比起之前,略顯生疏了一些,他再度介紹了一番周圍的景色,隨即又不經意的問道:
“師弟好機緣,不知如何入的上人的眼?狐長老向來可是眼光奇高!”
而顧遠聽到這已經明白了。
金丹上人地位極高,一道令牌,下面就得依令而行,可這令,緣何而來,上人卻是不解釋的。
最起碼,這執事是不知曉的。
而下面人,想要將事情辦的漂亮,卻非得把握尺度不可。
執事旁敲側擊,就是想摸清他和上人之間真正的關系,以此決定對自己的態度。
這態度,關系自己的利益。
顧遠不清楚,拜入山門這一步程序到底有多少門道,可看之前散修的模樣,顯然是有些彎彎道道的。
既然如此,他自然不可能實話實說。
若是說了,旁人立刻就知曉,他和上人因果已了,二人萍水相逢,幾乎再難攀上關系。
但他又不可撒謊,否則就是對上人不敬。
既然如此,所幸就不說。
不說就沒有答案,沒有答案,為了不得罪上人,就必須拿出穩妥的方案。
“師兄明鑒!此事事關上人私情,沒有上人囑咐,師弟不敢妄言,師兄若是想知曉,可詢問上人!”
顧遠借坡下驢,口稱師兄,態度尊敬,但卻不曾將事實告知。
而他的理由也極為合理。
此事確實事關上人弟子私情,上人沒讓我宣傳,我不說,是對上人的尊重。
“哈哈,既然是上人私情,那便罷了,來來來,前方就是人事殿了,師弟隨我來!”
見沒有得到答案,執事也不再逼問,但心中已經決定,先好生待著顧遠,待一切明了再說。
反正花費的都是院中的資源,給誰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