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之后,丈許大小的石潭中,頃刻之間就走過了兩千年的時光。
發芽,抽枝,開花,結果……在顧遠震驚的目光之中,龍象果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極快的成長,霎時間就走了尋常人想都不敢想的歲月。
“這也太過玄異了!”
“有此潭在手,何愁宗門不興啊?”
顧遠忍不住贊嘆。
“哈哈哈,顧道友過譽啦,莫看我輕描淡寫,頃刻之間就培育了兩千年年份的異果,實則是此潭數百年積攢之功。”
“此潭使用條件苛刻,光這一次造化之力,就需耗盡三百年的積累,下次想要在用,最起碼要再等上三百年嘍!”
千歲上人擺了擺手,貌似謙遜,可眼中卻閃過驕傲之色。
掌控四時光陰,擁有造化之力,這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偉力。
哪怕這股“偉力”,不能隨心而欲,需要時間的積累,可依舊是絕頂玄妙的力量。
“道友何必謙虛?”
“這靈潭有七倍光陰造化增幅,千年以內的靈株,最多等上百年就可再行培育,何需三百年?”
玄光上人笑呵呵的說道,同時也給顧遠解釋了一番這造化生息潭的能力。
此潭孕養一年,就可培育出七年年份的靈株。
孕養十年,就可培育出七十年年份的靈株。
以此類推,共有七倍增幅。
不過因為此潭珍貴,除去外界難尋,幾乎絕跡的靈株以外,元鼎派是不會動用此潭的。
平日里都在積攢精氣造化之力。
數代修士,多年積攢下來,也攢了近乎千年的底蘊,足以培育七千年年份的絕頂寶物。
玄光上人正是知曉這一點,才會求上門來。
哪怕助顧遠培育了龍象果,元鼎派還有剩余。
“都是宗門前輩苦心積攢,豈能輕用啊!”
千歲上人聞言只是摸了摸自己早就發白的胡須,輕嘆一聲。
聞言,玄光上人目光微閃,似乎想說些什么,但卻忍住了。
“噗嗒!”
就在這時,冰藍色的龍象果吸足了靈氣和生機,在晶瑩剔透的枝條下輕輕搖晃,隨后直接落下枝頭,朝著潭水墜落而去。
“唰!”
可此等下落速度在金丹眼中不過龜速,千歲上人大袖一揮,渾厚的法力直接裹住龍象果,將其放置在女童捧立的玉盤之上,讓女童交給顧遠。
玉盤之上,拳頭大小的龍象果中似有兩道虛影盤旋不休,渾厚至極的靈氣和精氣在果中孕育,冰寒徹骨的氣息,似乎要凍結萬物。
不過剎那時間,玉盤之上就浮現了一層厚厚的冰霜。
顧遠體內星靈感受到了這枚異果的存在,急切的想要撲出,但被顧遠死死的壓制住了。
此地不是吞服龍象果的地方。
“靈果已然培育,玄光道友,可還滿意?”
龍象果培育完成,恩情已了,千歲上人打了一個稽首,對玄光上人說道。
“顧師弟滿意就好!”
玄光上人哈哈一笑,看向顧遠。
“兩千年歲月剎那結果,這般玄妙之術,能不滿意?”
顧遠微微一笑,不吝贊賞。
這造化生息潭,確實玄異。
“顧道友滿意就好,也算了結了因果。”
千歲上人滿意一笑。
顧遠微微猶豫,但還是直言問道:“敢問道友,這息靈之壤從何而來?可有剩余?”
這造化生息潭中,最讓顧遠心動的就是一層厚厚的息靈之壤。
息靈之壤,號稱萬土之源,可以塑界改脈,長山成峰,乃是一等一的靈物。
也是煉制分界煉魔印的必須之物。
此印利弊難言,頗為瘋癲,顧遠至今都未曾下定決心煉制此印,可多做些準備總歸是好的。
“息靈之壤?”
千歲上人聞言白眉一皺,似乎沒想到顧遠竟然會打起此壤的主意。
“此壤乃是開派祖師云游所得,非是老道收集,至于祖師從何得來,老道也并不知曉,剩余靈壤,那也是萬萬沒有了。”
微微沉吟之后,千歲上人還是如實說道。
“原來如此,多謝道友解惑。”
顧遠聞言,微微一嘆,可這個答案也在他意料之中,當下打了個稽首,謝過千歲上人。
千歲上人回了一禮,隨后領著二人離開了靈潭,返回丹殿。
不過靈果到手,玄光上人恩情已了,二人也并未久留,顧遠收好龍象果之后,二人就告別千歲上人,架起遁光,重新返回道院。
金丹修士遁光極快,三萬里之遙也不過一日時光。
道院山門,遙遙在望。
看著眼前浩浩蕩蕩的大澤,顧遠卻主動停下了遁光,對著玄光上人問道:“師兄,你這人身鑄就,可有眉目了?”
元辰火身印雖然玄妙,可保留元神金丹,讓其修為不墜,可想要重塑身軀,卻也不是件易事。
人身奇妙,雖是血肉之軀,卻也蘊含無窮潛力,內中之變化,哪怕道胎修士也別想參悟全盡。
想要憑空造人,賦予生命,簡直癡人說夢。
但元辰火身印,保留了人身之精華,留存了人身最重要的“魂魄”和“氣”。
相當于一份模板。
只要有特定的靈材,重新啟動元辰火身印,一切“人氣魂魄”皆會自動流轉于印中,再塑身軀。
復刻和創造,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不過,這特定的靈材,想要集全,也不是一件輕松之事。
顧遠有此一問,也是有緣由的。
“多謝師弟掛念,為兄煉器多年,還有些許薄面的,重塑身軀的靈材,還是能湊得齊的。”
見顧遠發問,玄光上人心中頓時一喜,趕忙說道。
但隨后又是一嘆:“不過,若是師弟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必然感激不盡!”
果然有事!
顧遠心中暗忖。
當日青焰峰中,玄光上人吞吞吐吐,說了大段理由,顧遠心中就有所猜測,所謂的“回報救命之情”恐怕不是那般單純。
但當時他心態轉變,露出不耐,玄光上人立時制止了,不曾多言,直接領他去了元鼎派,得了龍象果。
哪怕事成之后,也不曾開口,一路沉默。
可兩千年年份的龍象果,乃是珍寶,雖說是為了回報救命之恩,可二人本就是同門,遇難之時,若是一味強調“救命之恩”,只怕太過生疏,行同路人。
救援同門,可為利,卻不可盡為利。
所以顧遠先一步開口了。
“師兄若有所請,不妨直言,師弟若能做到,定不會拒絕。”
玄光上人事到臨頭,卻又有些猶豫,沉默片刻之后,最終還是開口道:“確實有件事,想要勞煩師弟。”
“師弟可曾聽聞過空明碧流印?”
此印顧遠聞所未聞,故而搖頭。
“空明碧流印乃是千浪宗的一枚秘傳之印,我曾經游歷東山域,見識過此印。”
“此印是少有的伴生之印,需得嬰兒剛一出生,就將此印以秘法植入體內,此后,嬰兒長大成人,踏入修行之道,則心性空明,法力如碧流滔滔,源源不絕。”
“乃是千浪宗頂級世家培育弟子的秘法!”
“此印一旦布置成功,則可伴隨修士一生,法力可比尋常修士強上三成,哪怕金丹境界,亦是如此。”
“若是尋常時刻,我是萬萬不會打此印的主意的,可如今,我若是重鑄人身,或可借用此印,增幅法力,再添一份求道機緣……”
玄光上人看著顧遠,將此印的來歷緩緩道來。
顧遠聽完,則是眉頭微皺,略顯訝然:“竟然還有這等伴生之印?”
伴生之印,他也是頭一次聽聞。
青峰道院法印無數,可卻也未曾聽過這等印法。
看來東山域大派的底蘊,終究還是強過南山域一截。
“千浪宗底蘊深厚,可卻也只得這一枚伴生印法,珍貴至極,我當年游歷此宗,曾想索求交換,可卻無功而返。”
玄光上人嘆了口氣,語氣有些無奈。
他身為金丹煉器師,在哪都是備受尊敬,可千浪宗內卻有比他實力更強的煉器師,且不止一位,讓他的優勢蕩然無存,只能抱憾而歸。
“師兄的意思,是想讓我求取這枚法印?”
顧遠皺眉問道。
“往日里,想要得到這枚法印,自是千難萬難,可如今,千浪宗自己提出換宗修行,大開方便之門,師弟若是能奪得進入千浪宗修行名額,再求取此印就輕松許多了。”
“可是,就算這般,千浪宗也要立下禁制,不可隨意傳授法印于外人,就算我求得,又該如何傳給師兄呢?”
顧遠不解的問道。
“好叫師弟得知,千浪宗并非泥古不化之輩,此次換宗修行就可看出其行事風格,只要師弟能為千浪宗立下些許功勞,再開口請求將此印傳授于我,我也愿立下禁制,絕不傳授他人,想來千浪宗定不會拒絕!”
玄光上人似乎早就想好了一切,面對的顧遠的疑問,并不需要思索,當即道出解決方案。
“莫非,師兄連我所立之功,都已經安排好了?”
顧遠抬頭,眉頭一挑,似笑非笑的說道。
“哈哈哈,果然瞞不過師弟!”
玄光上人只能以大笑掩飾尷尬。
不過反正都這般了,他也無所謂了,當即將自己的謀劃道出:“千浪宗雖然取名千浪,門內鎮派真經以水屬為主,但這等大派,包羅萬象,自然不可能只修一法。”
“其門內有一真經,名為梵天千法經,此經修行需一種名為焚天草的三階靈草。”
“此草生長環境苛刻,連千浪宗都不曾收集多少,師弟若是能獻上此草,此計十有八九,可以成功。”
聽完玄光上人的謀劃,顧遠心中忍不住長嘆一聲。
修行之路,當真不易。
玄光上人為了三成法力,靈臺清明,竟然思索如此之遠。
也正是這般對比,顧遠才越發感受到,龍元金丹法的妙處。
“師弟放心,只要千浪宗愿意,我頃刻間將此草獻出,絕不讓師弟費心!”
玄光上人見顧遠沒有立時回答,趕忙補充道。
“師兄都已經謀劃的如此周到了,我豈能不應?”
“只要千浪宗愿意以功勞換取此法外傳,我必為師兄取來此印!”
顧遠沒有過多思索,當下答應了下來。
此事對他而言,甚是簡單,只要千浪宗愿意,他開個口求取就行了。
自然不會為了此事,拂了玄光上人的面子。
“如此那就多謝師弟了!”
玄光上人聞言,送了口氣,對著顧遠道謝。
“小事耳!”
顧遠輕笑一聲,隨即二人架起遁光,各自返回洞府,并未提及斗法之事。
若是得了星靈之助,還斗不過景山上人,那也枉費玄光上人如此謀劃了。
半月時光,一閃而逝。
整個道院都沉浸在喧鬧之中。
七日之前,道院筑基巔峰修士,盡數登場,爭奪一枚可以減少天劫三成威力的化劫果。
一場令人眼花繚亂的大戰。
道院僅剩的幾位真傳,盡數出場,還有一些非真傳,年紀頗大的老牌筑基修士也紛紛入場而戰。
可最終的結果,所有人都沒有想到。
天罡峰束天知,潛心修行數十年,實力堪稱筑基境可怖,卻最終敗在了映月峰一個行將就木的老筑基手中。
殷興朝!
此人似乎自創法門,豢養的離火之精幻化萬物,實力強橫到了極點,竟然硬生生的壓過了束天知一頭。
是夜,束天知就離開了道院,不知所蹤。
如今整個道院都在議論殷興朝的話題。
哪怕過去了數日,也喧鬧不休。
可這些弟子不知道的是,還有一場更加厲害的斗法,將要發生。
只不過,這場斗法,除去金丹,幾乎無人知曉。
風家,玉嶂島。
景山上人自靜修之中睜眼,眼中有璀璨的星光一閃而逝。
他雙手掐訣,似乎在推算什么,良久之后,他松開十指,忍不住長嘆一聲。
“蕓兒,將我那飛星映月道袍取來!”
他突然開口,對著靜室之外喊道。
很快,一個窈窕多姿,嬌俏可人的貝女,就領著數個侍女,魚貫而入,捧著一件星輝璀璨道袍,來到景山上人身邊。
“今天并無大典賀禮?老爺怎會想著穿這件道袍?”
貝女天生壽元悠久,此女服侍景山上人已有數百載歲月,感情非同尋常,因此才敢詢問金丹。
這飛星映月道袍,乃是用真正的天外星石,以大日精火,淬煉成絲,再召集無數貝女,一針一線繡成的,奢華無比,穿上之后如披星河,有飛星映月環繞,自帶異象。
這件道袍,是景山上人的珍藏,多年以來,唯有他自己的金丹大典和代表道院出訪外宗穿過一次,其余時候,都是收起來的。
可今日,卻無故穿上,貝女心中自然疑惑。
“此生怕是只能和此人交手一次了。”
“哪怕敗了,也要不墜風采,折損顏面。”
景山上人輕嘆一聲。
“老爺要和人斗法?哪位金丹,值得老爺這般贊譽?”
貝女好奇的問道。
可景山上人卻搖頭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