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指峰,廣云殿。
此殿巍峨,高達百丈,坐落于山巔之上,左右云霧繚繞,天瀑橫流,儼然一副仙家景象。
殿中一個唇紅齒白的道童,正捧著一本金冊,恭敬的向眼前的兩人行禮:“兩位前輩,還請留下名姓,好讓小童撰冊,以便法會之用。”
“名姓?已經許久未曾用過,倒是快忘了,你且記下云夢澤,丘參玄吧!”
三頭嬰貍眼神露出絲絲回憶,嘆道。
道童不敢怠慢,趕緊以朱筆記下,而后又將目光看向了顧遠,問道:“上人可否告知本名,以便小童撰冊。”
天淵法會,已經是云笈宗的盛事,為了最大化的擴大收益,向四方宣傳是必要之舉,所以除去唱名,道出參會之人的法號之外,云笈宗還會登錄參會之人的本名。
畢竟東山域廣袤,法號偶爾會有重疊,記載本名不僅方便辨認,還可更好的編撰成冊,以傳后世。
聞言,顧遠嘴角忍不住露出笑意,答道:“我姓厲,本名就是法號,你且記下吧!”
“原來是飛雨前輩!”
道童趕忙以朱筆記下。
三頭嬰貍則是不著痕跡的看了顧遠一眼,他知曉此名為假,可不明白,為何這個名字會讓顧遠如此喜悅,似乎遭遇了什么好笑之事一般。
可他自然不會多問,顧遠也不會解釋。
“兩位前輩,法會定在三日之后,本宗已為兩位準備了洞府別院,還請隨靈鶴前往,休憩一番。”
而殿中的道童記下二人名錄之后,伸手一召,殿外頓時走出兩個唇紅齒白的道童,牽著兩只靈鶴,恭敬的朝著兩人行禮。
顧遠二人微微頜首,隨后跟隨道童,準備前往洞府別院,暫時休憩一番。
“轟!”
可就在這時,廣云殿外,一只狀似鸞鳳的青色飛禽,扇動翅膀,猶如青色的流光,朝著大殿而來。
而在青鸞身后,還有一團魔煙,如黑色的流星,劃過虛空,也朝著大殿而來。
“咦?!”
顧遠和三頭嬰貍相視一眼,都下意識的停下了腳步。
殿中的道童,也是臉色微變。
而這兩道遁光,速度飛快,不過眨眼之間,就已經落在大殿前方。
流光消散,青色飛禽之上,露出一個鶴發童顏,頭戴星冠的老者,其氣息深厚,赫然是金丹后期的境界。
而那黑色魔煙之中,則是顯出一黑袍赤發,頭戴骨鏈青年。
青年面容俊朗,舉止瀟灑,似乎看不出異常,可其遁光煞氣彌漫,毫不掩飾,外加脖頸上懸掛著由三十六枚小巧頭骨制作的骨鏈,讓人一眼就看穿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此人不是玄門正派,而是魔修金丹!
“老狐貍,你也來了?這莫非就是你選的斗法之人?看上去似乎平平無奇啊!”
那頭戴星冠的老者,目光橫掃,隨后落在三頭嬰貍和顧遠身上,發出了低沉的笑意。
“槐老鬼,這是你選的斗法之人?魔修?”
三頭嬰貍顯然和眼前的老者是相識,面對老者的詢問,他并不答話,只是目光一掃,落在那赤發青年身上,沉聲問道。
“哈哈哈,有何不可?!”
頭戴星冠的老者大笑一聲,隨即看向殿中的道童,令道:“小童還愣著做甚,速速為我等登記名錄,唱名諸峰!”
道童此時才如夢方醒,可卻不敢登記,而是對著腰間玉牌一拍。
可道童拍擊的動作還未做出,一個身穿云紋道袍,腳踩云靴,面容威嚴的中年修士,就由虛化實,出現在廣云殿中。
其法力之深厚,如汪洋大海,滾滾不休。
“拜見峰主!”
道童見到來人,立刻恭敬的行禮。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天指峰的峰主,金丹巔峰的大修士,明德上人。
“明德道友!”
見到此人,頭戴星冠的老者和三頭嬰貍,臉色微變,立時作揖,喊了一聲。
顧遠也隨之行了一禮。
那赤發青年也微微低頭,以示尊敬。
“英槐道友,參玄道友!”
明德上人對著二妖微微頜首,隨即看向了那赤發青年,目光如電,問道:“這是英槐道友尋的斗法之人?不知在哪處靈峰修行?”
“好叫明德道友知曉,此人乃是山散修,手段不俗,特被我選來作為斗法援手!”
“當年購買法會玉牌之時,貴宗可是未曾規定斗法之人的身份,想來如今也不會出爾反爾吧?”
頭戴星冠的老者嘿嘿一笑,并取了一枚刻有“天淵”和“云笈”二字的玉令,遞給了明德上人。
明德上人聞言,深深的看了一眼那赤發青年,隨后才說道:“天淵法會,點到即止,若是有人認輸,或是手段不濟,當即刻停手,不可加以殘害,若有違背,莫要怪我云笈宗出手鎮壓!”
那赤發青年,微微頜首,似是同意。
“哈哈哈,明德道友放心,這天淵法會本就是百家爭鳴,萬法競技,若只有玄門手段,豈不單調,嘿嘿!”
頭戴星冠的老者聞言,則是大笑。
“法會三日之后開始,幾位道友先下去休憩吧!”
明德上人見狀,也并非多言,對道童揮了揮手,隨后就消失在大殿之中。
“老狐貍,三日之后再見了!”
明德上人離開,那頭戴星冠的老者也并未久呆,對著三頭嬰貍和顧遠嘿嘿一笑,隨即指揮著道童,離開了廣云殿。
那赤發青年也跟隨而去,不過臨走之前,卻滿含深意的看了顧遠一眼。
“想不到,竟然連魔道金丹都被邀請了,大勢紛紛,變化不斷啊!”
看著兩人的背影,三頭嬰貍,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數屆法會,數千載爭斗,卻從來沒有過魔道金丹的身影,可這一次卻出現了。
雖然這么多年,東山域一直安穩,可顯然真仙隕落之后,局勢還是在隱秘之中,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顧遠聞言,只是淡淡一笑。
剛剛那赤發青年到來之時,他體內的“魔域印”,不知為何,突然顫動了剎那。
這一絲顫動,令二人都有所感應,所以那赤發青年臨走前才會包含深意的看了顧遠一眼。
顧遠并不知曉,魔域印為何會顫動。
但想來,法會之中或許能一探究竟。
三日時間,一晃而逝。
這三日內,顧遠都在云笈宗安排的洞府之中修行,不曾外出,只是聽得唱名之聲,不斷響起。
細算起來,足有三十二次。
這意味著,這次法會,共有三十二位金丹后期的大修士和三十二位金丹中期的修士參與。
這個數字,極為夸張,可以說東山域泰半精華,皆在此處。
畢竟金丹后期的大修士,可不是大白菜,可以隨意碰到的,哪怕四階頂級宗門之中,也僅僅寥寥數位罷了。
“鐺!”
“鐺!”
“鐺!”
這一日,三聲鐘響,響徹萬里,昭示著法會的開始。
群山之中,密密麻麻的遁光,沖天而起,迫不及待的朝著一處廣袤無垠的深淵巨池飛去。
巨池之上,一座座云團,依次排列,橫亙云端,極為壯闊。
“上人,法會已開,還請前往天淵深池!”
顧遠洞府之前,一個身穿云袍法衣的筑基修士,恭敬的行禮,提醒著顧遠。
“小友,拜托了!”
洞府之前,三頭嬰貍,目光鄭重的看著顧遠。
雖然心中早已經選定了顧遠,可這三日之中,唱名不斷,還是干擾了他的思緒,讓他心神不寧,患得患失。
“前輩放心,定然全力以赴!”
顧遠淡然一笑,并不慌張。
“我在席間為小友觀戰!”
隨后二人架起遁光,一者朝著天淵深池飛去,一者朝著云端而去。
而此時,云笈宗四下左右,一道道遁光如虹,剎那之間,就聚集在天淵之上。
“開始了,終于要開始了!”
“這三天真的度日如年啊!”
云端之上,諸多修士匯聚,臉上都帶著興奮之意。
天淵法會,一千五百年方有一屆,除去道胎以上的修士,無人可以參加第二屆,可見此法會的珍惜。
在場之人,都是第一次參加法會,基本上也都是最后一次,自然激動。
云端之上,諸多云攆上的金丹修士,雖然不動聲色,可目光卻也關注在天淵之上。
金丹修士,除非有大機緣,可以延壽數百載,不然這也是他們最后一次觀看法會了。
而持有“法會玉牌”的金丹后期大修,心中也是波瀾叢生。
能否延壽成功,就看今朝了。
“來了,來了!”
就在這時,有人看著遠方,高聲喊道。
只見遠方天際之外,三十二道遁光,如長虹一般掠來。
“轟!”
而云端之下,層層云霧也驟然涌動,如積雪消融,露出了一座如汪洋般的巨池。
天淵深池!
此池于東海極淵海眼相連,雖說是池,卻于海無異,往日利云笈宗都是以陣法,布下云海大陣,遮掩此池,以免門下弟子誤入其中,害了性命。
可今日,法會開始,云笈宗自然撤去了大陣。
而隨著大陣的散去,天淵巨池露出了真面容,一股股浩瀚的妖氣,也如狼煙滾滾而起,肆意騰飛。
嘩啦!
只見一尊尊如山岳般的巨鯨,攪弄無邊風雨,在池中咆哮,猩紅色的巨眸,充滿了嗜血的殺意。
三階妖獸,惡鯨巨妖!
這巨鯨從海眼游動而來,數量極多,足有數百,此刻齊齊咆哮,掀起巨浪,幾乎要將整座天池掀翻過來。
許多修為低下的修士,哪怕端坐云端,也兩股戰戰,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這是絕對的禁地,金丹修士貿然闖入,也要飲恨當場。
可如今,三十二道遁光,如入無人之境,縱橫而來,毫不示弱。
云端之上,諸人目不轉睛,生怕錯過了什么。
“砰!”
就在這時,一個俊朗非凡的身影,率先一步,邁入淵池一方。
為了這次法會,淵池被云笈宗以大法力劃分為了三十二座“淵道”,恰好對應參加法會的三十二人。
每座淵道之中,都有二十尊惡鯨巨妖,只要能闖過淵道,就可通過天池,爭奪三座靈島。
此刻,這人影剛一邁入淵道,就有三尊惡鯨巨妖,掀起無邊風浪,猛然咆哮而來,血盆大口張開,似乎能吞下山岳。
這惡鯨巨妖雖然不通靈智,可卻是貨真價實的三階大妖,甚至絕大多數都是三階中期的巨妖,實力可怖之極,三尊齊齊撕咬,聲勢震天,如同山岳攜汪洋之勢,巨大的身影帶著攝人的氣勢。
相比之下,那人影不過螻蟻。
“轟!”
可那人影,只是伸腳一跺,霎時間無邊法力涌出,好似一尊無形的山岳,猛然踏下,那數尊惡鯨巨妖,發出一聲哀鳴,頭部爆出血霧,巨大的身影直接炸開。
一腳踏出,三尊巨妖直接身死!
“這是……單純以法力鎮壓巨鯨?!”
“一腳之威,恐怖如斯,這是何等深厚的法力?!”
圍觀者見狀,皆是神色一驚。
這一腳,沒有動用任何法印,只是單純以法力凝聚無邊巨力,如山岳砸下。
可卻比任何法印都來的可怖。
修士法力,無法于天合,難以調動天地靈氣,因此需要依賴法印,可法力本身也有力量,只是相比無窮天地,卻差了許多,可如今,這人一腳踏出,僅憑法力就可將三尊巨妖壓死,這法力得渾厚到何種程度?
“云笈宗的羅浮上人!”
血霧之下,這人的身影也露了出來。
正是云笈宗此代出戰之人,道號羅浮上人的孫法善!
一見到此人,觀看之人,當下恍然。
云笈宗四階豪門,門內真經,最善修行法力,有此能力,并不夸張。
“砰!”
而孫法善,雙手負后,凌空虛踏,一步千丈,速度極快。
偶爾之間,腳下還會爆出無窮血霧,可卻不能阻擋他的前進。
這般瀟灑又霸道的姿態,看著眾人心炫神迷,向往不已。
“神意宗的那位也好快!”
云端之人,有人喊道。
眾人看去,只見一個劍眉星目,木簪束發的青年,疾步在淵池之上前行。
他頭頂之上,一尊滅字言印,懸浮于天,綻放灼灼光華,一股無形的微風,伴隨他左右,他邁步而行,左右一切巨鯨,稍一靠近,眼中立時就失去了神采,墜落而下,成為尸體。
“那是誰的劍光,好生犀利!”
就在這時,又有人驚呼道。
眾人又趕忙看去。
只見中央一座淵道之上,一個面容白凈,嘴唇緊抿的青年,如長虹直掠。
在他左右,無數劍氣環繞,好似風暴,他所過之處,一切盡皆化為血霧,好似如入無人之境。
“快看,那是鎮岳觀的金丹嗎?”
“生撕巨鯨,好生威猛!”
云端之上,又有人驚呼。
只見一個胸膛半敞的壯漢,一拳轟出,天地震動,直接將迎頭而來的巨鯨硬生生打爆,氣力之強,天地色變。
而這般炫麗的渡池之景,還在不斷上演,云端之上,諸人感覺眼睛都看不過來了,根本不知道看哪個好。
諸法匯聚,燦爛生輝,直看得人目眩神迷。
顧遠立于淵池之上,看著左右靈光閃動,也生出了如此感慨。
可隨即,他嘴角又露出了笑意。
“來都來了,總歸是要斗上一場,既然用了這個名字,殺人放火不知曉,可絕對不能讓其默默無名……”
“二十載修行,千年積攢,且試風采!”
顧遠目視一圈,并未急著渡池,而是略微觀看了一番,隨后下定了決心,不再猶豫。
“轟!!!”
霎時間,體內法力,如開閘的洪水一般,猛然涌入劍丸之中。
劍丸之中的陰陽之色,盡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煌煌如日的璀璨,耀眼至極。
二十載修行,不僅是法力的劇增,諸法的參悟也是大進。
兩儀劍印之陽剛劍道,自然也是更進一步。
萬法萬劍,流轉于心,顧遠微微閉目,而后猛然睜開,輕喝一聲。
“錚!!”
霎時間,天地乍亮!
一道煌煌劍光如大日降臨,帶著極盡璀璨的金光和難以言喻的犀利,轟然一斬。
“轟!!”
無盡池水,驟然分開,掀起了一道橫亙天地的巨浪,縱橫數百里,一直延伸到淵池的盡頭。
內中一應生靈,盡數湮滅。
劍分天池,跨淵斬鯨。
這一劍,強橫到難以言喻,劍光縱橫數百里,直接橫跨天淵,將內中一切鯨妖,盡數斬滅。
淵池之上,所有修士,盡數轉頭看來。
這劍光之璀璨,如大日臨空,縱橫數百里,幾如金丹后期,霸道張揚!
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