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煞上人大步邁出,身形一晃,就消失在問道殿中,再出現時,已經是在九嶷山山頂的一座洞府前。
這洞府之前,靈氣氤氳成霧,各類奇珍異獸成云霧之狀,奔騰不休,極為活躍。
不用問,此洞府定是四階洞府無疑。
洞府之前,一層火云,縈繞在崖壁之上,帶著一絲溫潤的氣息,遮住了崖壁上的石門。
這火云看似稀薄,可內中卻帶著極致的火力,霸道至極。
若是金丹后期的修士,強行闖入,說不得都有當場殞命之險。
而此刻,蛟煞上人袖袍一揮,掌心一枚玉牌悄然浮現,射出一道赤色火光,落入火云之上。
“咻!”
火云受此光一射,頓時似利箭騰空,游入天空,消失不見。
崖壁之前,再無防守。
蛟煞上人步子極快,快速推開洞府的石門,邁入其中。
“嘩啦!”
洞府之中,別有洞天,只見一輪細小的大日懸于天空,垂下萬千金輝。
一汪大湖,坐落窟中,湖上氤氳之氣涌動,隱約之間,可以看見湖心中央,淺灘之上,似有一株大樹。
蛟煞上人遁光一閃,立刻跨越湖面,穿過層層霧氣,來到大湖中央。
“呼!”
霧氣散開,露出了此樹的真面目。
這是一株造型極為奇特的古木,枝干盤虬,但卻似乎被人一劈為二,從頂部斬斷,分叉兩端,唯有根部,才有些許連接。
左側的半截古木,通體赤色,一片火紅,一層層火光涌動不休,枝葉猙獰,一股濃郁的妖氣,沖天而起。
右側的半截古木,一片瑩白,葉子青綠,一股玄之又玄的輕靈之氣,縈繞其上。
最關鍵的是,在這右側的的半截古木之下,還有一具灰白色的大繭,懸掛其上,透著一絲妖異之感。
“弟子蛟煞,持血袋而來,恭請宗主出關!”
蛟煞上人,取出從卞師弟那得來的血袋,迎頭一拋,落在大繭之上。
“嘩啦!”
霎時間,一股濃郁的血腥之氣,伴隨著一道道凄厲的魂魄叫喊聲,如潮水般涌入大繭之中。
可灰白色的大繭,卻絲毫不見色變,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透過大繭,將血氣盡數吸納。
見狀,蛟煞上人微微松了口氣。
眼前這具大繭,就是天妖宗此次破局的最后底牌了。
兩位宗主,也未曾料到會有玄門正宗,突然伐山破宗,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困在那滄海定天珠中。
但在臨被困時,他還是收到了九炎宗主的傳音,得到了寶庫的令牌,也知曉了這具大繭的來歷。
九炎人身胎!
這名字雖然難聽,卻是九炎宗主獨創的法門!
原來,那九炎妖王,不僅擁有上古異獸禍斗的血脈,其身上還有一絲人族血脈。
也正是因為半妖之身,他才會加入天妖宗,最終成為天妖宗宗主。
人妖血脈混雜,有利有弊。
而突破四階之后,九炎妖王預感血脈不純,又被困于境界多年,不得突破,見不到五階的曙光,索性閉關多年,創出了一門獨特的妖術,名為“斬身分脈玄胎術”。
此術可以將他“一分為二”,將其體內的妖族血脈和人族血脈,分割而開,猶如眼前的這株古木。
但此法并非自毀根基。
這被斬開的“血脈”,會重新凝聚成一尊新的妖身,和一尊新的的人身。
兩身獨一,卻又受其操控。
不僅如此,這妖身和人身,都可自行修煉,一者修行妖族神通,一者修行人族法印,極為玄妙。
但最關鍵的是,這兩具玄胎,沒有四階妖王和道胎真人的境界限制。
畢竟此身,是從他自身斬出,本就已經度過天劫,自然無需再渡。
只不過,這九炎妖王一身修為九成都在妖術之上,因此分身而斬后,妖身不過數年時光,就重修至四階妖王,登臨巔峰。
但這九炎人身胎,卻需要在這玄陰古木之下,不斷孕養,才能緩慢修至道胎境。
這是漫長的過程,少說也得數百年。
但對九炎妖王來說,卻是完全值得的。
畢竟只需數百年,就可得到一尊真真切切,沒有絲毫水分的“道胎分身”,此法說一句頂尖妙法,也不為過。
因此這些年,他一直深居簡出,于洞府之中安心培育人身玄胎,希翼讓其早日邁入道胎境。
若是無人打擾,再給他百年時光,他實力必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可不曾想,就在今日,青峰道院和千浪宗突然就打上門來。
那滄海定天珠,威能太甚,加之玄門偷襲,他也難擋那禁錮之地,只能被困在其中。
但臨困之前,他還是發出了一道神念,告知了蛟煞上人此事。
也正是有了這道神念,才會有蛟煞上人這般動作。
在第一次伏擊之前,他就預感此行不妙,所以喚來卞師弟,讓其去暗中收集“血袋”,準備提前喚醒宗主的九炎人身胎。
而為了防止被玄門發現,他特意動用了宗門寶庫中的“影替法傀”,此寶可以映照出一尊金丹后期之下的傀儡替身,半個時辰之內,和本尊別無二樣,道胎之下,無人可以發現異樣。
所以哪怕是天妖宗其余眾人,亦是不知此事,才會有殿中見到“兩個卞師弟”時的疑問。
“嘩啦!”
而此刻,空中的血袋,再次翻涌,一道道血浪,如潮水涌動,落入大繭之中。
九炎人身胎,還有百年才能晉升道胎,自行破繭而出。
此刻強行喚醒胎身,還要讓其有足夠的“斗法之能”,就只能以“血祭之法”。
這血袋之中,都是天妖宗這些年來,暗中抓捕的修士、凡人,數量不下十萬。
原本以九炎妖王的身份,是不想如此做的,可如今,天妖宗危在旦夕,也不得不如此了。
“轟!”
伴隨著血袋的灌輸,玄陰古木下的大繭,不斷顫動,一股澎湃的氣勢,驟然涌動。
“砰!”
而后一聲巨響,整個大繭,轟然炸開,露出一個盤膝而坐,赤身裸體,黑發棕瞳的青年。
青年面容俊美,帶著一絲妖異之色,和九炎妖王幻化人形之后的面容,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就是,青年身上沒有一絲妖氣,只有一股純正的法力,激蕩不休,氣息輕靈。
但其眉心,卻有一道血煞之氣,如附骨之疽,縈繞其上,久久不散。
“血煞縈眉,又未曾突破道胎,想來是有大事發生了……”
“說吧,何事提前喚醒我?”
這九炎人身胎,在大繭之中閉關孕養,可卻并不代表其無靈智,其所思所想和九炎妖王本身并未區別,只不過是在孕養期間,不得外界記憶灌輸,不知世事紛爭罷了。
“啟稟宗主,有玄宗破山,想要奪我天妖宗數千載基業,宗主真身不在,弟子等人實力低微,難以匹敵玄宗四大金丹修士,特來喚醒宗主!”
蛟煞上人恭敬行禮,神念涌動,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傳音而出。
“原來如此……”
“可惜,再有百年,我就可功成,到那時候,千浪宗和青峰道院聯手,我也不懼……”
青年聞言,微微一嘆,語氣中透著濃濃的惋惜。
人身玄胎,功行未滿,就提前出關,猶如天生體虛之嬰兒,日后想要再次成就道胎,不知要多花費多少功夫了。
可天妖宗危在旦夕,也顧不得許多了。
玄宗氣勢洶洶而來,伐山破宗第一要務,自然是斬殺道胎、妖王。
沒有這份底氣,所謂的伐山破宗,不過是笑話。
所以妖身命令蛟煞喚醒自己,不僅是為了天妖宗,也是為了保全自己。
“四大金丹嘛……”
青年垂目,念叨著蛟煞上人剛剛給出的情報,眼中冷光一閃而逝。
他不是道胎,可卻是道胎之法身,金丹之中,人可敵自己?
“小心一些,還有一炷香,就可到達問道殿了!”
茫茫夜色之中,一縷青燈燭火,照亮了十八道人影。
遠處,天地蒼茫,山岳盤踞,什么都看不真切,一切都被陣法遮掩了。
唯有金刀虛影之下,才有亮光流動,勉強照亮了一絲山岳的輪廓。
而在這輪廓之中,一尊巍峨的大殿,閃爍著微弱的靈光,遙遙可見。
這大殿之中的靈光,雖然微弱,可萬里靈氣,盡皆從此殿之中流動,頗有萬法歸源之感。
正是九嶷玄妖陣的陣眼所在,問道殿。
此刻,已經看到了問道殿的輪廓,只需一柱香的時間,眾人就可趕到,破壞大陣。
可天斗上人臉上卻露出露了凝重之色。
神衣上人亦是微微皺眉。
有些不對勁。
留給天妖宗的時間不多了,為何卻遲遲不見二次伏擊?
要知道,哪怕伏擊不成,也可拖延自己等人的時間,緩解局勢,但為何卻一片寂靜。
黎明將至,可黑暗卻越發的深邃,令人不安。
天斗上人和神衣上人,盡皆蹙眉。
劍狐上人也是黛眉微皺,似有不安。
破山伐宗,何等大事,豈能坐以待斃?
困獸之斗,尤可傷人,天妖宗兩尊道胎戰力的宗門,當真沒有掙扎之力?
顧遠心中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妙,可還是低頭看了一眼劍狐上人,似乎再示意其不用擔憂。
“鐺!”
“鐺!”
一時間,天地寂靜,唯有金刀虛影,顫動不休,不斷開鑿大陣。
眾人距離問道殿,越來越近。
但就在這時,天地突然亮開。
無數青綠色的燈盞,在空中縈繞,如銀河一般,首尾相連,將茫茫天地,照的亮如白晝。
此前,為了壓制眾人,天妖宗以大陣之力,蒙蔽天地,除去斬岳乾坤盤的通道之內,整座九嶷山,都是茫茫夜色,伸手不見五指的。
可如今,卻青燈萬盞,照亮天地。
這一幕,自然讓天斗上人等人驚疑不定。
而在漫漫青燈之中,一個長相俊美妖異的青年,身穿金袍,雙手負后,凌空踏步,緩緩而來。
在其身后,蛟煞上人等人,如奴仆一般,緊隨其后,態度恭敬無比。
青年每走一步,懸浮在天地之間的青燈就低垂閃爍,似乎再向此人行禮。
整座九嶷玄妖陣,亦是奔涌靈氣,似乎在歡呼此人的到來。
這一幕,沒有赫赫聲威,可那股張揚霸道的氣勢,卻撲面而來。
“九炎妖王?!”
而見到此人的剎那,天斗上人和神衣上人,盡皆驚呼,臉上浮現濃濃的驚詫之色。
此人的面容,二人早已在畫像之中,不知見過多少次,正是天妖宗當代宗主,四階上品妖王的九炎妖王!
妖王現身,難道宗主\掌院的計劃失敗了?
二人心中同時浮現這個令人窒息的念頭。
“不對!”
可轉瞬間,二人心中又感覺到了異樣。
眼前之人,雖然氣息幽深,難以揣度,可卻沒有一絲妖氣,乃是正統人族無疑。
且似乎沒有道胎無垠之感。
但是……若不是道胎,蛟煞等人豈會如此恭敬?
此人又豈敢如此大張旗鼓的現身?
“四位金丹后期的大修,六尊靈寶,青峰道院和千浪宗當真好手筆,看來是早就對我九嶷山基業圖謀不軌了……”
青年眼中,有赤金之色一閃而逝,剎那之間就看穿了幾人身上靈寶的數量,當下微微一嘆。
“汝是何人?”
聞言,天斗上人舉起降龍如意,沉聲問道。
“我是何人?”
“難道這九嶷山中,還有人膽敢冒充我的面容嗎?”
青年聞言,當即搖頭輕笑。
“九炎妖王?”
此話一出,天斗上人和神衣上人相視一眼,心中頓時升起不妙之感。
“妖王?”
“我這人身,豈是妖王,喚我一聲九炎真人吧……”
青年微微一笑。
“你不是道胎!”
聞言,神衣上人目中青光一閃而逝,沉聲說道。
“是啊,我不是道胎,可是,對付你們也夠了……”
青年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境界的差異,只是施施然一步邁出,落在了兩宗眾人之前。
而這方向,恰巧攔住了斬岳乾坤盤去往問道殿的必經之路。
“轟!”
而后他頭頂,一枚幽黑色的法印,猛然亮起,璀璨的黑光如潮水一般涌出,在他背后形成了一個漆黑的門戶。
門戶之后,黑光涌動,不知連接了什么世界。
而青年立于門戶之前,雙手負后,對著兩宗眾人,笑道:
“想要入我問道殿,則需先破我幽冥分界印,諸位,可有膽氣于我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