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駕崩,太子臥病在床昏迷不醒,朝中后繼無人,嫡公主在晉北的消息短短幾天便在巫明的干涉下傳動天下,舉世皆驚。
大離開國前,戎族占領燕云北地近百年,無時不刻不想著攻入長江以南。
而南地卻是群雄割據,諸國林立,單單內斗都耗費了不知多少國力,是太祖高皇帝用了十五年統一南方,驅逐戎族,收服燕云,這才天下初平。
開國后太祖皇帝休養生息,恢復生產,國力鼎盛,可到了第二任皇帝就出了岔子。
他興許是想追上太祖皇帝的豐功偉績,成為一代雄主,但也不知是聽了誰的意見,居然盯上了各地藩王,妄圖憑借一己之力在短短一朝之內削藩,以此收攏軍權,再北征戎族。
他先逼死了楚王,又派人刺殺秦王,結果秦王沒死,他老婆死了,秦王沖冠一怒,以‘清君側’的名義反!
秦王花了三年從長安殺進京師,是時日月無光,遍地尸骨,一路不知死了多少人,就連秦王的長子都死在半途,只剩六歲的次子……這位次子也就是當今太子。
至于為什么不多生點,有人說是景正帝進京時受了傷,有心無力,也有人說是發妻已死,圣上封心鎖愛……這都是民間瞎傳,事關皇帝,沒人敢多談。
朝堂對此倒是頗有怨言,每年都有老臣以死直諫,希望景正帝多生幾個,可惜這么多年,景正帝也只在外生了個私生女……這個私生女也就是此刻流落晉北的那位嫡公主。
太子倒是相當給力,生了好幾個兒子,加之太子習武,身體硬朗,無病無災,國本應當無憂……這也是朝堂能允許嫡公主外出學醫的主要原因。
但誰能想到太子居然不知為何昏迷不醒?
朝中為此也分了三派:女帝派,幼帝派,藩王派,三派早就吵得不可開交,總體來說還是以幼帝派為主,倒不是說女人不能當皇帝,此世歷史上可是有不少赫赫有名的女帝,只是幼帝更方便權臣把持朝政而已。
但洛朝煙的舅舅,也就是楚地許家家主,也是一代人杰,當初借著姐姐是皇后這層關系,這么些年早已發展為了楚地第一世家,在朝中勢力也不小,乃至還有近十萬的水軍……有他在,朝中大臣才會扯皮到現在,否則早便立幼帝為皇了。
景正帝駕崩,太子也昏迷不醒跟死了沒兩樣,這事疑點重重,但此刻朝中無人,正值嚴冬,戎族又在關外虎視眈眈,朝廷必須盡快找個話事人……即便朝中已經被權臣掌控,也得找個傀儡不是?否則民心難平,也不合法理。
晉北那位嫡公主若是能回京,有她舅舅這層關系在,那下一任皇帝就是她基本沒跑了。
若是回不來,皇帝人選就該順位給六歲的皇長孫。
按禮法是這樣沒錯,只是藩王本人未必想當皇帝,但藩王手下之人,會不想當權臣,會不想封侯嗎?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就是江湖也為之震動,當今赫赫有名的三大宗,六大派,哪個和朝廷沒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就是魔教中人也巴不得殺了嫡公主,讓這天下更亂一些,好方便他們行事啊。
誰若殺了她,那誰便是一刀劈開亂世之人!相反,誰若能護她回京,誰就是扶大廈之將傾的砥柱!
因此即便是市井流氓都能理清其中邏輯……那位嫡公主的回京之路,必然不會容易。
趙無眠小心翼翼騎著蘇青綺從秦風寨順來的黑馬,抬眼看天,大雪飄揚,心底古怪,心想自己剛醒來還沒幾個時辰就卷入這等大事,也算是有點主角命了。
說來新奇,他這是第一次騎馬,但坐在馬背上卻是自然而然有一股如臂使指的味道,就像多年夫婦拍拍小手,就知道該收腰挺臀一樣……真是割裂,就連和巫明打架時也是如此。
蘇青綺與女子交談,倒也沒避著趙無眠,所說大多為這里是晉王地盤,不知他是否會派兵封鎖晉地周邊,亦或是朝廷是否會派人支援之類的話。
此世信息不流通,聯系不上朝廷,這種事也只能用猜的。
趙無眠靜靜聽了一會兒才想起了什么,偏頭道:“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兩人還是蓬頭垢面的模樣,還有幾分滑稽,女子便笑了下,嫻淑道:“洛朝煙,娘親為我取的名字,你呢?”
“趙無眠。”趙無眠收回視線,沒有多問,從懷里拿出小冊子,翻看起秘籍,女人哪有武學重要?
洛朝煙打量他幾眼,已經做好了被趙無眠搭話的準備,他這幅清冷模樣倒是讓她有幾分啞然……自從進宮做了公主,周圍哪個不是阿諛奉承,直到隱瞞身份去歸玄谷求學才好了些。
不過趙無眠這樣倒也合她心意。
秘籍很陳舊,封面寫著‘五氣經’,有點道門的意思,待翻開粗略看看,才知‘五氣’指的是五種武功,分為刀,槍,劍,拳,指。
趙無眠看向蘇青綺,舉起手中秘籍示意,“一本秘籍涵蓋五類外功,會不會雜而不精?”
蘇青綺歪頭想了想,才含蓄道:“五氣經我了解不深,但鐵羅剎夫婦是偵緝司玉牌捕頭,一代宗師,威懾江湖,僅次于武魁,夫婦兩人刀劍雙絕,但也只會刀劍。”
“只學會了刀劍就能威懾江湖,成為一代宗師,你以為你是九陰真經啊……”趙無眠有點不太信,這秘籍真這么厲害還能雙雙殞命于巫明?不過死者為大,他也不好多說。
他繼續翻看,少許便眉梢緊蹙,什么風池穴,巨闕穴,這些運功路徑他看不懂啊。
涌泉穴他倒是知道……腳嘛。
看不懂歸看不懂,他照舊看得無比認真,力求將整本秘籍都背下來,以防遺失了沒東西學。
蘇青綺倒是被勾起了興致,顯然是個武癡,“九陰真經是什么?公子所學的武功?”
趙無眠想起了以前和好哥們的調侃,有幾分懷念,笑著道:“道門正宗,簡稱陰……”
“嗯?”蘇青綺眨著長長的眼睫毛,面露疑惑。
“抱歉。”趙無眠道了歉,輕嘆一口氣,這里可沒有可以和他說葷話打趣的死黨。
蘇青綺更疑惑了,白嫩精致的小臉蛋有點萌。
洛朝煙不通武藝,插不上兩人的話,安靜聽著。
三人策馬奔騰,雪勢越來越大,待天色將明,眼前浮現一道村落的影子才堪堪慢下來,從秦風寨順的兩匹馬兒累的直吐舌頭,大雪天渾身冒熱氣,只有蘇青綺的白馬游刃有余,搖著尾巴一副閑庭信步模樣,顯然是不可多得的好馬兒。
趙無眠收起背了一小半的秘籍,打眼瞧去,天色明亮,但村內卻是人煙寥寥,他心中微凜,“剛好可以避雪,但這個時間點,怎么連炊煙都沒有?”
洛朝煙眉梢微蹙,騎馬上前,英姿颯爽一點不像嬌生慣養的公主,“雪勢越來越大,馬匹行進不易,先去休整避雪吧,若是能買些干糧,也無需冒險去城鎮。”
蘇青綺夾緊馬腹,竄至洛朝煙身旁護持,遙遙望向村落,低聲道:“這里是江畔村,我昨日才來過,村民大多都被秦風寨賊人屠了,此刻這里雖然荒蕪,但也算是安全。”
大雪壓下了氣味,距離近了趙無眠也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他看了蘇青綺一眼,看來這件事她倒是沒有騙他。
村子外圍有不少潦草的土堆,連個牌子都沒有,和亂葬崗差不多,估摸著是蘇青綺昨日匆忙幫村民們下了葬。
牽馬進村,三人尋了一處還算完整的屋子休整,連夜不停策馬奔騰,馬兒需要休息,他們也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