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眠能不能討到媳婦另說,洛朝煙本人也不是什么嬌生慣養的嬌蠻之輩,自知露出原本樣貌不合適,但她也是女人,渾身臟兮兮黏糊糊自是難耐,此刻得閑了才清理一下自己而已,待啟程了自然會繼續喬裝打扮。
烤魚燒得滋滋作響,洛朝煙還掏出幾個小瓶子撒上粉末,一口下去魚肉混雜著草藥似的清香,令人口齒生津……趙無眠咬著烤魚,“這粉末一股草藥味,還挺香,也是歸玄谷特產?”
洛朝煙捧著烤魚小口小口咬著,這時候倒是自有一股一國公主的優雅,她頷首道:“歸玄谷雖然不在三大派之列,卻也位列六大宗,只不過不以武力見長,谷內怪人很多,都是些廚子,農夫,大夫之類的。”
“了不起,都是和百姓息息相關有關的職業,比整天只會打打殺殺的武夫強多了。”趙無眠沒料到此世還有這么一個奇怪宗門,忍不住笑道。
洛朝煙微微一怔,揚起小臉也是露出驚喜之意,“我也是這樣想,大離武風彪悍,談起歸玄谷大多不以為意,只覺它不配成為江湖門派,但他們不知,若是沒了這些廚子農夫,他們的吃喝從何而來?國家社稷從何談起?”
“國家之本。”趙無眠簡單概括,便偏頭看來,“歸玄谷不派人護送你?”
洛朝煙心情輕快,解釋道:“谷內并不知我是公主,只當我是一名普通弟子,事關國本,我也不敢輕信谷主……何況這么多年,我并沒有和谷主接觸過,僅隨著師父學習醫術,而她……”
洛朝煙眉梢微蹙,微微搖頭,“兩年前給我扔下一封信便不辭而別,我也不知她此刻在何處。”
“三大派又是指……”趙無眠又問。
兩女面面相覷,想起什么,卻看蘇青綺從行囊里取出一份紙質輿圖,指尖輕劃,“我們目前在秀容,再往南走便到了平陽,也就是小西天……它作為三大派之一,不知對我們而言是敵是友。”
秀榮?平陽?小西天?
趙無眠也湊過腦袋去看,三人便拿著烤魚圍在輿圖處。
古代輿圖沒現代那么清晰,行政劃分也差別很大,但趙無眠前世也是大學生,學的文科,地理成績優異,與腦海中的山西地圖對比少許后才恍然大悟,秀榮就是忻州,平陽就是臨汾。
“小西天是佛門圣地,很少過問朝堂之事……”洛朝煙思琢少許,還是搖搖頭,“此刻就連朝廷中人也不能盡信,更何況江湖門派?還是避開吧。”
趙無眠的注意則是被一則地名吸引了注意,“河曲……距我們這里很近啊。”
山西煤礦豐富,據趙無眠所知,河曲就有一座大型礦山,只是不知此世開采了沒有。
“是挺近,我來時還去河曲采買過物資,騎著白娘子不到兩個時辰就能跑個來回。”
“白娘子?你的馬?”
“對啊,這是大哥從草原得來的千里馬,整個大離也只有不到二十匹。”
“它能喝雄黃酒不?”
“馬喝醉了怎么跑?”
趙無眠直起身子,這個世界壓根沒人能聽懂他的典故,他將烤魚吃完,推門走出屋外,拿著魚骨頭朝白娘子甩了甩,“oi!馬,大雪天的沒草料給你吃,吃點魚骨頭補充點鈣?”
白娘子很有人性的撇開腦袋,噴了個鼻息,一臉瞧不起趙無眠的模樣,山寨里的兩匹黑馬倒是湊上前把魚骨頭分著吃了,一看就好養活。
它們雖然吃草,但餓極了別說骨頭,石頭都想吃。
趙無眠輕撫著幾匹馬,草料確實是個問題,蘇青綺此前一路住客棧不愁草料,但此刻能不去城鎮就不去城鎮,天寒地凍的別說草,就是樹葉都不多,要是沒了馬,三人跑斷腿都出不了山西。
去哪兒搞草料呢?
還是要去一趟城鎮,不僅是草料,各項物資如干糧,兵刃,衣物也要備齊,他們不可能靠捕魚過活,也不可能靠這點單薄布衣過冬。
趙無眠推門進屋,將計劃告訴兩女,采買物資是必要的,她們猶豫少許也沒有反對。
“一個人去采買最好,拜巫明所賜,恐怕外界都知我們是三人同行,所以還是應當避免在外一同露面。”蘇青綺微微一頓,又道:“若是遇到險境,也好過三人被一網打盡。”
有點無情,但這就是事實,況且除了蘇青綺的白娘子,另外兩匹馬早便餓得沒力氣,三人此刻也沒辦法騎馬同行。
“誰去呢?”洛朝煙端著小碗喝熱水,視線看向蘇青綺與趙無眠。
她不會武功,且是絕不能出事的核心人物,因此只能在趙無眠與蘇青綺之間選。
蘇青綺目光炯炯,顯然想去,但留趙無眠和洛朝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待她離開,倘若趙無眠本性暴露,洛朝煙豈不就是待宰羔羊?
因此人選也沒什么可討論的。
時間緊張,多耽誤一分就多一分危險,因此趙無眠喝了碗熱水暖暖身子便手按刀柄長身而起,推門又來到白娘子身邊,兩女緊隨其后。
洛朝煙遞出一個小瓷瓶和一枚木質令牌遞給趙無眠,“里面有五顆療傷丹藥,主治內傷,外傷藥還需要你去買些金瘡藥,這令牌則是歸玄谷的身份證明,在江湖上想必有些用處……注意安全。”
蘇青綺輕撫著白娘子的頭顱小聲告訴她,就這段路程委屈一下,讓趙無眠騎一騎。
白娘子不滿地甩動尾巴,但當趙無眠飛身上馬后,她也沒把他甩下去。
蘇青綺仰首望向趙無眠,粉唇囁嚅一陣兒,想說些什么,但最終輕嘆一口氣,繼而微微頷首,道:“早去早歸,我和圣上在此地等你,倘若在你離開后有追兵來此,我們會立即動身離開……你便不要尋我們了。”
意思就是倘若趙無眠一走,追兵立馬就包圍了這里,那多半和趙無眠脫不開干系……巧合也好,事實如此也罷,總之蘇青綺都難以再相信趙無眠。
“青綺。”洛朝煙打斷蘇青綺的話,仰首望著趙無眠,“去吧,我們就在這里等你,若有差錯,會留記號的。”
兩女對他截然不同的反應還有點有趣,趙無眠輕笑一聲,沒有多言,夾緊馬腹,胯下白馬長嘶一聲,奔似白影,掀起大片雪霧,在大雪紛飛中朝河曲奔行。
采買物資是一碼事,但趙無眠去河曲,還想做另一件事。
江畔村的壯丁不知所蹤,趙無眠猜測應當是被賣去了礦場……他剛剛蘇醒時碰見的那幾個土匪,不也說要把趙無眠賣給六爺?
六爺估摸著就是煤老板。
此刻是在逃亡,而不是游山玩水,行俠仗義純屬給自己找罪受,但順手之義,當做就做。
趙無眠一個血氣方剛的漢子,有著正常道德標準的現代人,瞧見江畔村的慘狀,不可能熟視無睹,倘若自己謹小慎微到將其無視,只顧自己……那他活著也不像個人了。
只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機器罷了。
也當為前世的打工人們出口氣吧,黑心資本家都該被掛路燈,還有比煤老板更經典的資本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