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府內一切如常,家丁丫鬟守衛各司其職,并未發現昨晚被人潛入的痕跡。
洛湘竹被趙無眠嚇得更是不敢外出,唯恐再冒出個什么賊子劫持她,只能待在屋內,一邊擔驚受怕,一邊希冀著快點到明晚,以方便她去無咎寺找解藥。
趙無眠說是喂她吃了毒藥,不過洛湘竹覺得趙無眠又在騙她……但這事兒哪里敢賭,她連讓隨行大夫診斷都不敢,唯恐暴露了趙無眠,反而害了自己。
她有心找趙無眠問個清楚,但她又怎么知道趙無眠此刻身居何處。
啪啪————
敲門聲傳來,有丫鬟在門外喊道:“小姐,慕姑娘求見。”
洛湘竹回過神來,起身站起,剛走出主臥,房門便被直接推開,一位二十多歲的熟美婦人跨進屋,一雙動人心魄的桃花眼瞧見洛湘竹,便帶上了幾分笑意,輕聲問:“我的小郡主?我們何時出發?”
慕璃兒,劍宗宗主的小師妹……也是洛湘竹的師父。
可惜洛湘竹從小便奔赴各地,尋找治療啞病的名醫神藥,沒空習武,因此早就錯過了習武的最佳時機,加之天賦也委實有點……不能說差吧,只能說底子沒打好,所以趙無眠才會覺得洛湘竹不通武藝……
但話雖如此,慕璃兒卻很珍視自己這個唯一的啞巴徒兒,一聽說她要出遠門,唯恐她半途出事,便一路護持,不過昨晚她有事在身,并未在王府過夜……想著洛湘竹還有點小委屈,要是昨晚慕璃兒在,怎么會被那個男人闖進閨房?
不過說來也怪不得慕璃兒,誰知太原守衛最森嚴的王府能被人潛入呢?
但洛湘竹還未有什么表示,慕璃兒便拉住她的小手帶她進了里屋,拿出紙筆,顯得風急火燎。
洛湘竹只得壓住心中委屈,先寫道:后日,今天我想休息休息,明日再去無咎寺燒香拜佛,后日我們再出發吧。
慕璃兒眼角不知為何抽了下,“那群死禿驢有什么好拜的?整天跟武功山那群臭牛鼻子一樣神叨叨的,凈鬼扯什么緣法,什么四大皆空,我呸!整天念叨著慈悲為懷,但發生戰亂,流民四起時,也沒見他們干什么救濟天下的事兒。”
洛湘竹面露無奈,但也沒必要為這事兒和慕璃兒吵,便寫道:隨便拜拜,為家父祈福,他近年來身體越來越差,我很害怕。
瞧見此言,慕璃兒也只得輕嘆一口氣,“有這份心是好,但別忘了,我們可是有事在身,而且晉地這些天不安生,即便是晉王足下的太原,這幾日不也震蕩不安嗎?”
說起這事,洛湘竹便想起昨晚潛入近來的賊人,那人脅迫她寫那種信交于晉王,明顯他就是這幾天鬧得沸沸揚揚的江湖游俠兒,但洛湘竹也不敢透露,只得委婉寫道:我幫六叔出了個主意,估摸這幾天有要事發生……
洛湘竹還沒寫完,慕璃兒便輕輕抬手打斷她,道:“那與我們有何關系?江湖事,江湖處理,那個江湖游俠兒惹了晉王,自有鬼魁收拾。”
洛湘竹面露擔憂……她不想趙無眠死,倒不是什么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純粹是怕趙無眠被鬼魁打死了,不給解藥怎么辦?他還是活著比較靠譜一點。
她想把趙無眠抓起來,逼他交出解藥,而趙無眠此舉明顯是想搶馬,明日定然和鬼魁有一戰,可鬼魁下手向來不留情面,更何況趙無眠此舉鬧得全城皆知,無數人都等著他被晉王梟首立威呢……他從鬼魁手下活著的概率近乎于零。
該怎么讓鬼魁手下留情呢?
如實告訴六叔,將計就計,明日一方面按計劃遛馬,另一方面時刻準備著,只要趙無眠一出現,立馬封城,甕中捉鱉將他活捉……但趙無眠昨晚又警告她,不得將他的事告知六叔,一旦封城,豈不是就讓趙無眠猜出她告密啦?到那時,趙無眠生路已絕,拼著兩敗俱傷直接自盡,那她豈不是再無解藥了?
洛湘竹從小尋遍世間名醫,結果沒一個人能把她的啞病看好,所以她向來不是很相信大夫,因此倘若趙無眠死去,沒有解藥,她豈不是要被毒死?
至于去求小西天用九鐘來醫治……一來太原距離小西天還有數天路程,二來趙無眠當時說三天內毒藥便會發作,體質差點當場就會暴斃。
她不知毒性,如何敢賭自己能撐到小西天?
思來想去,自己似乎只能相信趙無眠的為人,順帶讓他活著……其余法子都有大大小小的風險。
她哪敢冒這些風險呀,她又不是洛朝煙,沒那么堅強果斷。
想著洛湘竹就又有點想哭,沒想到身處太原最安全的晉王府,居然還能被人潛入下毒,關鍵是她還不敢把這事給別人說,只能自個憋著。
“誒誒,怎么哭啦?”慕璃兒瞧見洛湘竹不知怎的眼眶忽的一紅,落下淚來,瞬間就有些慌神。
洛湘竹用手背擦了擦眼角,事到如今,她只能相信面前這個于她而言無異于娘親的女子,便提筆寫道:那個江湖游俠兒,我認識,我不想讓他死。
慕璃兒微微一愣,語氣古怪問:“他是你朋友?你朋友搶了你六叔的槍,如今說不定還要搶你六叔的馬?”
自然不是,但洛湘竹為了讓慕璃兒幫她,只得點點頭,繼續寫道:別讓六叔知道,師父你能幫幫他嗎?不用暴露身份,暗中幫忙即可。
猶豫片刻,她又寫道:然后把他抓過來見我。
瞧見此話,慕璃兒的表情瞬間就復雜了起來,她問,“那人叫什么?何門何派?為何要與晉王為敵?”
洛湘竹搖頭,這些她都不知。
慕璃兒琢磨少許,又打量了幾眼洛湘竹的神色,繼而心底忽的一凸,有了個不可明說的猜測。
想幫他,瞞著晉王,又想見他,一問也不肯說他的具體情況,方才我說不用管,鬼魁自會處理他,立馬就嚇哭了……這,這是不能被長輩知道的情郎啊!
慕璃兒出身世家,但自小加入劍宗,算是正兒八經的江湖人,無論是江湖繪本還是身邊事,像這種因不可抗力的外界阻擋而愛而不得,如怨如訴的江湖愛情故事,她可實在見得太多了,這種豪門大戶里更是常見。
只是從未想過有一天居然會出現在自己的乖徒兒身上。
她深呼一口氣,自知洛湘竹臉皮極薄,若是問得太直白定然得不到答案,便旁敲側擊問:“嗯……他,他不在意你的啞病?”
聞聽此言,洛湘竹一愣,沉重的心情都散了,心想問這做什么,不過她回憶片刻,想起趙無眠看她寫字時的耐心與輕柔的嗓音,便搖搖頭,寫道:不在乎。
慕璃兒暗道果真如此,洛湘竹身為燕王之女卻是個啞人,因此自小便被名門大戶的夫人小姐議論紛紛,就連下人有時也會在私底下偷偷當趣事來談,洛湘竹也因這事兒極為自卑,所以倘若遇見個不在乎她啞病的男人,確實容易春心萌動。
短短一句話,慕璃兒便在腦海中想出了一則幾十萬字的少俠誤入燕王宅邸,結識啞巴郡主的愛情故事。
“那他搶晉王長槍作甚?”
洛湘竹搖頭,這她怎么知道。
慕璃兒心想果真問不出什么,雖然她從未有過意中人,但若是她是洛湘竹,有了情郎,也不會隨隨便便讓家里人知曉……畢竟藩王之女,身份的確是敏感了些。
于是她輕輕拍了拍洛湘竹的小腦袋,“有師父在,肯定保他無憂,讓他見你。”
洛湘竹說不出話,聞言又有點小委屈,便抱住慕璃兒,倚靠著她的肩膀。
好一幅師徒情深的畫面……可惜兩人之間的誤會有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