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城內,趙無眠與洛朝煙均身著蓑衣斗笠做江湖人打扮,穿街過巷來至鳳凰山腳……平陽城北面就是鳳凰山,沿著方向直直走就能抵達小西天,連問路都不需要。
洛朝煙本來應該在院子里待著,但她也是被老李說的話給嚇了一跳,唯恐趙無眠真覺得她會做出‘飛鳥盡,良弓藏’那等事,便一步不離跟著趙無眠。
無疑是沖動了,不過平陽不是太原,晉王耳目沒這么多,洛朝煙蒙著臉,單看身形誰也看不出她的真實身份……而且小姑娘估計也悶得慌,從秦風寨一路逃亡至此,提心吊膽,擔驚受怕,不敢露面也不敢在外多話,如今身處平陽,許家長輩與趙無眠均在身邊,那出來走走也無妨。
“小西天方丈為洞文大師,早年是個書生,而后不知為何忽的拜入佛門,那年他已經三十歲……”洛朝煙為趙無眠講著小西天方丈的情報,“三十歲才習武,無疑注定一事無成,但洞文大師卻是鬼才,習武十年便溝通天地之橋,同年被父皇封為武魁,如今五十多歲,正值當打之年,實力估摸在十武魁中可排前三。”
“這種猛人能被一群江湖宵小圍著自證清白,當真是……”趙無眠微微搖頭,半響才說了句,“女頻常客。”
洛朝煙聽不懂什么是‘女頻’,只是笑了下,“我從未見過洞文大師,對他不慎了解,但佛門中人大多如此吧,倘若是劍宗宗主,誰若逼他自證,他當即能把那人的舌頭割下來。”
“這樣的人,能教育出觀云舒……也算是小西天佛像冒青煙。”
洛朝煙嗔了趙無眠一眼,可惜斗笠擋住根本瞧不見,“在我面前說說這話也無妨,在外可別瞎說,平陽乃佛門圣地,被人聽了去,定然是要揍你的。”
“我可不是洞文大師,誰敢找我茬,我一定以牙還牙。”
兩人言談間,已到了石門之前。
石門之后的階梯蜿蜒向上,干凈平整,階梯兩旁遍布積雪,輕風拂過便掀起絲絲雪霧,顯得祥和寧靜,但階梯上卻是躺著不少江湖客,各個鼻青臉腫,哀嚎不斷。
一位身穿僧袍,大冬天還赤著胳膊的壯漢手持長棍,站于石階之上,身形高大,趙無眠粗略看去能有兩米,此等壯漢往石門下一站,怒目圓睜跟門神似的。
石門前還聚著不少江湖客,他們面面相覷卻無一人膽敢上前,只聽他們交頭接耳。
“觀云舒派真性來守門……誰能打得進去啊?”
“真性五年前便縱橫晉地,料想只差觀云舒幾分,如今五年過去,就是不知與鬼魁比之如何?”
“不清楚,鬼魁很少來平陽辦事,也輕易不與人交手。”
趙無眠眉梢輕佻,這家伙還真是門神,只不過是觀云舒派來的。
那就好說了。
趙無眠領著洛朝煙穿過人群,當即引起眾人注意,便看趙無眠朝真性微微拱手,“在下蘇煙然,久聞小西天大名,來此燒香拜佛。”
在場江湖客都是面露無語,就你這腰挎刀劍的模樣,誰信你是單純來燒香拜佛的啊,便有人提醒道:“這位……蘇兄,你這招連傻子都騙不過去,若真想去小西天一觀九鐘,還是得過真性小師父這關。”
真性將目光投在趙無眠與洛朝煙身上,也是行了個半手禮,不卑不亢道:“近來小西天諸事紛雜,若是放任諸位隨意入寺,恐怕有變,只得出此下策……二位兄臺可是要一起上?”
洛朝煙聞言微愣,稍稍后退一小步,躲在趙無眠身后,而后小聲附耳道:“小西天出了這么一檔子事,觀姑娘肯定急死了,所以應當是忘了提醒‘蘇煙然’這個暗號。”
趙無眠微微頷首,也懶得多言,向上走一步臺階,擋在洛朝煙面前,“我一人足矣。”
真性點頭,繼而等了幾秒,眼看洛朝煙還是躲在趙無眠身后相距不過三步的距離,便眉梢輕蹙,提醒道:“這位兄臺,既然你不打算上場,那還是離遠些為好,刀劍無眼,莫要傷了你。”
顯然是沒認出來洛朝煙是個女子。
趙無眠抬手,“不必,你傷不了她。”
讓洛朝煙站遠點,萬一被誰擄走怎么辦?雖然可能性不高,但趙無眠顯然不會冒這個風險。
洛朝煙側眼望著趙無眠的背影,第一次跟趙無眠出來行動,其實還有點小怕怕,但聞聽此言,她抿著唇,嘴角微勾從太原那會兒就是了,只要趙無眠回了客棧,她便很有安全感。
真性微愣,繼而心頭便升起幾分怒意,這是瞧不起誰呢?
他抬起手中精鋼長棍,輕敲地面,石階便浮現一絲裂痕,“兄臺如此狂妄,待會兒莫要被打得哭出了聲。”
真性身形本就極為高大,此刻站在上方臺階,自高而下怒視趙無眠,更是宛若金剛。
趙無眠半點不怕,只是瞥了眼開裂的石階,提醒道:“損害宗門公物,若是被觀云舒知道,不得揍你?”
“關伱何事?”真性冷哼一聲,“直呼師姐名諱,你與她很熟?莫要隨意攀關系!”
話音未落,只聽砰的一聲,真性再度以長棍重敲石階,鐵搭般的身形卻是借此沖天而起,高大體格在空中一個回旋,手中長棍借著回旋的力道便要以力劈華山之勢重重劈下,長棍周身都掀起獵獵勁風。
在場江湖客都是面露錯愕,真性是起了殺心不成?
以他的體格,如此一擊砸下,趙無眠若被砸中,在場眾人毫不懷疑他會當場變成‘趙無眠醬’。
但轉而他們眼底便浮現幾分駭然。
趙無眠身后就是洛朝煙,自不會避開,便只看他雙腳重踏,不退反進,直沖而上,掛在腰間的刀劍又極靜轉為極動,順著重力瞬間豎起。
兩人原先距離不到二十階石梯,真性躍起后,距離趙無眠也就不過三丈……這點距離,趙無眠連一秒都不需要就能跨越。
因此真性躍上高空,舉起手中長棍,還沒來得及揮出,視線中趙無眠便以瞬間出現在他的身前,兩人距離連三寸都沒有。
真性面色微微一怔,旋即便看趙無眠緊握刀柄,連刀帶鞘橫掃而過,速度極快,好在真性本就是舉起長棍的姿勢,只稍手腕微動,長棍便擋在刀鞘上。
鐺————
宛若敲鐘般的悶響當即響徹山間,驚得鳳凰山飛鳥四散,嘰嘰喳喳吵個不停,氣浪更是順著趙無眠橫掃的方向朝側方沖出,臺階邊上栽種的古樹枝干上的積雪瞬間被氣浪裹挾,構成一道扇形的白霧在空中浮現。
而后真性才悶哼一聲,力道順著雙臂傳來,讓他當即氣血上涌,臉色漲紅,雙臂雖宛若鐵柱緊握長棍不放,但身形卻是猶如炮彈被趙無眠直接拍飛,向著側方山里砸去。
只聽咔嚓咔嚓的樹木斷裂聲,真性一路砸斷數顆樹木才緩去力道,而后看去,他竟是被直接埋進了雪里,單單一只緊握長棍的大手露出雪面。
趙無眠順勢落下,卻是壓根沒看真性,而是先抬手便護住洛朝煙,向四周瞄了眼……嗯,沒有異狀。
洛朝煙小手輕掩唇角在笑。
眼看無事,趙無眠才輕輕搖頭,“我尋常與人廝殺,均盡量保證不騰空,以防露了破綻,你倒好,主動飛上天……江湖拼殺可不是打打鬧鬧,姿勢帥沒什么用。”
說罷趙無眠才領著洛朝煙踏上石階,朝寺中走去,只余滿場死寂。
臺階上其余僧人見狀也是一臉古怪,卻是根本不敢攔截。
被埋在雪里的真性聽見了此話,似乎是佛心有些許破碎,緊握長棍的手軟了幾分。
等趙無眠與洛朝煙的身影緩緩消散在階梯云霧之上,石門前的一眾江湖客才竊竊私語。
“真性連一招也接不了,這,這位蘇兄的實力,恐怕都能和觀云舒一試長短了吧?”
“不好說,不過聽嗓音挺年輕的,料想與觀云舒差不了幾歲。”
“他上了小西天,倘若是來砸場子的,估摸‘平陽一霸’不久就能換成‘平陽雙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