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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無風吹折,月下拜師

  白首樓距離洛湘竹吃面的館子并不遠,所以慕璃兒才放心讓她出來。

  趙無眠背著小包裹走了百步左右,迎面便進了一棟略顯陳舊的客棧。

  客棧上那‘白首樓’的招牌已然陳舊不堪,在風中搖搖欲墜,順著向內看去,只有一個干巴老頭……怎么看都不像是名門大派的聚會之所。

  趙無眠打量幾眼便收回視線,取出劍令,“劍宗。”

  內里的干巴老頭微微抬眼,渾濁雙眸打量了幾眼令牌后,才微微抬手,昏暗的轉角便來了名小廝,“客官隨我來。”

  趙無眠收起令牌,打量了眼小廝,暗道連這客棧小廝都有幾分武藝在身……想必是正道也沒那么傻,早便將附近的人都換成了門下弟子,開會的事也不遮遮掩掩,說不得還存了讓本我堂那群采花賊找上門的意思。

  小廝領著趙無眠自客棧后門而出,卻見客棧之后的院內,還修建有一棟遼闊的宅子。

  內里燈火通明,人影錯落,依稀可見交談聲。

  而宅子外還站著不少服飾各異的護衛,粗略瞧見可見其涇渭分明,為四批人。

  小西天的禿驢和尚,劍宗的騷包白衣人,身著黑袍,手持長槍,一臉冷峻的酷哥,這應該是無極天弟子。

  葉萬倉被趙無眠所殺,槍魁即便不來追殺他,但好歹他與葉萬倉也是師徒一場,有這層情分在身,就注定無極天與趙無眠不對付,更別提無極天站在晉王一方,曾在晉地邊界截殺蘇青綺。

  趙無眠將視線自無極天弟子身上收回,又瞥向最后一撥人。

  他們服裝各異,也沒個統一制服,整體也是松散隨性,這種時刻還有拿個酒葫蘆往嘴里灌酒的酒鬼與抱著豬蹄吃得滿嘴流油的大漢,一眼看去就是街邊閑漢。

  這應該就是歸玄谷弟子,常聽洛朝煙說,歸玄谷內怪人很多,工匠大夫,農民廚子,學什么的都有,比起江湖門派,更像江湖三教九流的聚集地。

  粗略看來,趙無眠還挺喜歡這門派的氛圍,就是不知歸玄谷是怎么養出洛朝煙這等仙氣飄飄又溫柔乖巧的女子……多半和洛朝煙的師父有關。

  瞧見趙無眠走近,小西天弟子便有人上前問詢:“敢問施主是?”

  趙無眠拿出劍令,當即被眼前一亮的劍宗弟子帶進大堂。

  大堂內人數不算多,但也稱不上少,粗略看去接近百人,正在談著什么,氣氛肅穆,因此趙無眠的出現并沒有引起誰的注意。

  四大門派的弟子整齊站在大堂外側,為最里側留出空間……那兒擺放著四把交椅,自然也就坐著四大門派的話事人。

  兩女兩男。

  慕璃兒便在其列,她一席白衣,縹緲出世,身后的狐裘這么坐著肯定得挨到地,她便將狐裘疊其鋪在修長的雙腿上,一眼看去,還以為她是什么有了身孕的熟美婦人,但狐裘上橫放著一柄白鞘長劍,便可令所有人打消這個念頭。

  此間劍,江湖十大名劍之一,排行第四。

  江湖有名的兵刃,其實不看武器品質,主要是看持有者的武力……慕璃兒的此間劍排第四,大體意思便是她在江湖所有的劍客中,實力排行第四。

  這排名肯定有待商榷,畢竟江湖上定然是有老妖怪沒出世,而且各門各派,也都有類似‘掃地僧’的人物不曾踏入江湖,加之有的人實力比慕璃兒強,但并不常用劍,不算劍客……但即便如此,這也已經是了不得的排名。

  慕璃兒乃是頂尖宗師,并非溝通天地之橋的武魁級別高手,但眾所周知,宗師與宗師之間的差距,有時比人和豬都大,有的宗師能和武魁過招,有的卻能被趙無眠隨手壓著打。

  當初小西天五臺峰有個抱劍門門主,只因在慕璃兒手上撐了幾招便足以在江湖開宗立派,可見一斑。

  不過趙無眠一走進門,便聽慕璃兒忽的說了句,“不可。”

  趙無眠抬眼看去,卻見慕璃兒手肘抵著扶手,小手撐著側臉,美目微閉,好似假寐,但實則是惱火中夾雜著無語。

  只看旁邊另有一位坐在太師椅上的黑袍中年男子道:“有何不可?本我堂便是背地里有什么圖謀,難道便比得上趙無眠對大離的危害嗎?”

  趙無眠:?

  不是商討討伐本我堂的事嗎?關我何事?BYD這廝一看就是無極天的人,在這種情況下還想給你爹我招黑。

  有人注意到了趙無眠的疑惑,悄聲而來,向他低聲解釋道:“此人乃是槍魁陳期遠的胞弟,陳澄宇……”

  趙無眠偏頭看去,眉梢微挑,哦?這不是裴羽中裴兄嗎?

  他現在還記得裴羽中當初朝他下跪的果斷英姿。

  “在下裴羽中,僥幸得一元魁牌匾,算是有幾分眼力,能看出兄臺內息綿長,乃是難得的內家高手,又背橫刀,想必內外兼修……

  不過兄臺戴著斗笠,料想不方便透露面容,只是在下酷愛結交江湖豪杰,可否透露下兄臺是何門何派?若是得閑,待會開完會兒,能否賞臉與在下切磋一二?”

  裴羽中很熱情地與趙無眠搭話,純粹是出于武者的戰意,卻是沒認出他……明顯是壓根沒料到理應被關在京師的趙無眠會出現在此地,這也就是信息不流通的壞處了。

  趙無眠微微搖頭,卻聽陳澄宇在上首有理有據道:

  “趙無眠此人乃是幻真閣叛逃弟子,但為何叛逃,不得而知,君子問跡不問心,他近來所作所為,更甚于幻真閣,估摸所謂叛逃,只是幻真閣自保之說,實則趙無眠還是在為幻真閣辦事。”

  這話其實不無道理,畢竟沒證據,只要符合邏輯,那怎么猜測都是有說法的。

  趙無眠曾經用以欺瞞晉王的借口,就這么被無極天反過來針對,不過在場眾人都不是傻子,一位身著僧袍,面容和藹的老尼姑便微微抬手,

  “趙無眠曾當眾殺了葉萬倉,折了貴宗的面子,我等都知道……無極天若想找回場子,正兒八經派人和他打一場,也符合江湖規矩,但此刻一來趙無眠身在京師,距離此刻有千里之遠,二來我等召集諸位好漢,是為本我堂……此刻提起趙無眠,委實不合適。”

  這位便是玄滄師太……其實趙無眠還曾在小西天的大堂見過她,她乃小西天高層之一,也是感悟過九鐘,沒了感情才不愿讓下一代弟子感悟真珠舍利寶幢的那批人。

  她顯然也見過趙無眠,知道小西天當初發生了什么。

  慕璃兒更甚,她毫不留情道:“想找回場子,那就去京師找出趙無眠,把他打趴下,此刻商討本我堂,你們卻想借我們的刀殺趙無眠,實屬小人行徑……而且趙無眠遠在京師,怎么?你是想我們帶著門下弟子橫跨千里去找他?蠢不蠢?”

  “嘶”裴羽中倒吸一口涼氣,“小姨這么說,會不會有些太傷他?”

  “傷你媽個頭,怎么和長輩講話的?”

  裴羽中這話聲音有點大,明顯是故意的,所有人都能聽見,全場氣氛頓時一僵,不少人都聞聲看來,神色不一,尤其以無極天的弟子臉色最差,所以慕璃兒只得拿出長輩的姿態,佯裝生氣,罵了他一句,維護維護最基本的臉面。

  不過罵的有點臟,不愧是燕云出身的女俠,不拘小節。

  裴羽中脖子一縮,小聲道:“小姨,我娘就是你的親姐姐啊……”

  趙無眠不由笑出了聲,裴羽中這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結果還挺討喜的。

  不過在場只有趙無眠一人在笑……也只有他敢笑劍宗劍主與裴家嫡長子。

  所以在場眾人又不由朝他看來,眼神古怪,心想你是哪個門派的?這不是給你師父惹事嗎?

  慕璃兒微微挺身,寬大柔軟的狐裘滑落少許,熟美容顏露出幾分狐疑,打量著戴著斗笠,看不清面容的趙無眠……這個聲音,這個身形。

  裴羽中看了眼趙無眠,總感覺這聲音好像有點熟悉,不過從小的教育讓他自有器量,倒不會生氣,反而淡淡一笑,又攬過所有人的注意,道:

  “不服就擼袖子干吧,江湖上誰拳頭大誰就占理,要是你們無極天誰能把我打趴下,我第二天保準收拾行囊去京師,掘地三尺也給趙無眠挖出來。”

  裴羽中堂堂元魁,裴家嫡長子,自有傲氣,目前除了心理陰影觀云舒,沒人能讓他有半點懼色,此話說的是豪氣云天。

  趙無眠側眼看他,大抵是沒想到裴羽中還有這等血性。

  而聞聽此言,周圍頓時竊竊私語,當即有劍宗弟子為裴羽中撐腰,陰陽怪氣道:

  “我們好歹這幾天也一直都在為清剿本我堂做事,你們無極天昨天才來參加四門會,結果力氣沒出多少,卻是有事沒事提一嘴趙無眠……怎么趙無眠是你爹?無極天什么時候改姓趙了?”

  “劍宗師兄弟所言在理。”有歸玄谷弟子此刻也迎合道:

  “干本我堂就干本我堂,總是扯趙無眠,誰不知你們的小心思?不就是想潛移默化讓我等敵視趙無眠?趙無眠是亂臣賊子不假,但偵緝司難不成是吃干飯的?真見了趙無眠,偵緝司那群活閻王自個就上去干他了,還輪得到千里之外的我們?”

  劍宗弟子說這話,還有護短之嫌,但連歸玄谷的人也看不下去,那就只能證明無極天這兩天的確是逼事不干,逼話不少。

  無極天弟子被這么嘲諷,也有火氣,毫不客氣開噴。

  只有小西天的禿驢充當和事佬,這兒勸勸那兒勸勸。

  不過趙無眠才剛來,甚至都沒來及說一句話,幾大正派就開始因為他吵了起來,委實難評。

  嗆——

  便在此時,拔劍聲起,大堂內的燭火忽的盡數被熄滅,眼前忽的一黑,而后便是觸骨極寒的冷意,卻看大堂正中不知何時倒插一柄通體雪白的長劍,劍譚之下,刻著‘此間’二字,窗外幽幽月光揮灑而下,灑在此間劍上,反射出幾分白芒……這便是大堂內唯一的光亮。

  全場一寂。

  只看慕璃兒自太師椅下長身而起,單手握住狐裘披風,上前幾步抬手握住此間劍劍柄,冰冷的聲線淡淡傳來:

  “此刻圍剿本我堂才是當務之急,因遠在千里之外的亂臣賊子而吵吵鬧鬧,幼稚不堪,平添笑料。”

  慕璃兒淡淡拔出長劍,收劍入鞘,語氣不容置疑,“再敢妄議趙無眠者,當按有意亂我正道同氣連枝者處置。”

  她冷冷掃過在場諸人,尤其便是無極天弟子,“到那時,由我來殺,諸位可莫怪本座不講往日情面,妄開殺伐。”

  陳澄宇眼眸微瞇,卻也沒吭氣,畢竟他也確實理虧,照理說趙無眠這等亂臣賊子,在此刻說他幾句壞話,把臟水往他身上潑,這些同為正道的江湖門派即便覺得遠在千里之外也干不了什么,也犯不著這么大反應……畢竟江湖情面還是要講的。

  若是趙無眠出逃京師后,不說讓這群正道幫他們無極天,至少也賣個面子,通風報信什么的,也就達成目的了。

  這其實就是江湖很常見的客套話,往年聚會,誰不得不著痕跡提一嘴自己的仇家,讓其余正道同僚留意留意?

  實際上昨晚開會時,陳澄宇就是這樣干的,那時各門各派都是迎合贊同,只有今晚慕璃兒來了才會變成如今這樣……上來就是咔咔給他一頓罵,她的侄子裴羽中也是個好捧哏。

  怎么?我說趙無眠那亂臣賊子壞人,戳你脊梁骨了?他是你情郎還是你爹,這么護著。

  不過這話陳澄宇沒敢說,否則高低得被慕璃兒砍成殘廢,劍宗弟子為什么那么怕她?就是因此人有仇必報,見你不爽當場揍你,絲毫不講情面,下手比邪派還狠,為此江湖還給她起了個諢號名為‘小閻王’。

  說罷,慕璃兒冷冷一揮狐裘披風圍在肩上,大踏步而去,“今日會議到此為止,再談恐見血光,陳副宗,自無極天來忻州后,可還寸功未立……莫讓正道其余門派覺得貴宗只會逞口舌之利,到那時,落得只會是槍魁的面子。”

  慕璃兒這話可是一點沒給無極天面子,但單論實力,她就是在場最強,論背景,劍宗也不怕任何宗門……所以自不會有異議。

  陳澄宇也只得吃下這虧,微微拱手,“是我唐突了。”

  淡淡說罷,慕璃兒才瞥向在角落攏著袖子,探頭探腦看熱鬧的趙無眠,語氣平淡,“你,隨本座來。”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是心底一跳,向趙無眠投來或可憐或惋惜或幸災樂禍的神情,叫你方才嘲笑慕璃兒,被她記仇了吧?

  希望這位兄臺今晚過后可別缺了什么零部件。

  裴羽中也是面色古怪,覺得自己小姨有些小題大做,便朝趙無眠微微拱手,“兄臺想必也是四大派之人,否則進不來……敢問師承?”

  趕緊麻利點把師父報出來,不然沒誰能保你。

  趙無眠自然不可能說實話,只得語氣稍顯古怪地說:“嗯……在下師承風靈月影……”

  裴羽中略帶憐憫的神情瞬間一僵,瞳孔瞪大,不可置信望著趙無眠,顯然是終于認出了他的身份,于是他當場雙膝一軟,下意識便想先給趙無眠跪下,而后想起觀云舒未必在他身邊,又壯起膽子,沒做這丟大臉的事兒。

  卻看趙無眠繼續道:“裴兄也是有血性的豪俠,方才你說切磋,我倒是有此意,不過今晚估計沒空。”

  “不不不,兄臺說笑了。”裴羽中勾起一絲極為苦澀的笑容,一說切磋他的雙腿就開始發軟。

  趙無眠話還沒說完,卻看慕璃兒不耐煩地踏步上前,抓小雞似的提住他的衣領,飛身就離開了大堂。

  玄滄師太望著消失在雪幕中的趙無眠,微微一笑,而后輕輕抬手,打了圓場,“慕劍主是至情至性之輩,說話是直了些,還是莫要再提趙無眠此人為好,至于慕劍主方才所說無極天寸功未立之事,陳副宗也無需介懷,畢竟貴宗才來了兩晚。”

  小西天代表說了好話,歸玄谷派來的長老也便繼續打圓場,消彌方才的肅殺與尷尬氣氛。

  而被他們視若小閻王的慕璃兒,卻是語氣驕傲,洋洋自滿,“怎樣?為師方才威不威風?一直護著你,是不是很有安全感?”

  她拎著趙無眠飛身而出,雪白長靴在屋檐飛雪之間連點數下,便向前躍出數十丈,所用乃是與趙無眠一般無二的‘凌霄飛渡’,香肩后的狐裘披風向后飛掠舒展,將趙無眠的身形也囊括其中,自高而下看去,宛若在月色中翱翔的天青白鶴。

  趙無眠被她提著衣領,鼻尖滿是香風,倒也沒掙脫,而是問:“當真認我做弟子?不覺草率?”

  “怎么?你還希望我為你設下十二道考驗?”慕璃兒淡淡一笑,“我是收徒,不是招親,你合我眼緣,那我便收你為徒,順應本心,否則磨磨唧唧,算什么江湖人?”

  慕璃兒都如此痛快,趙無眠自然也不會猶猶豫豫,應下此事。

  于公,慕璃兒乃劍宗劍主,頂尖宗師,還是劍宗宗主的師妹,若是未來溝通天地之橋,劍宗宗主又出了什么事,那她有極大概率接任宗主之位。

  而裴慕兩家均是燕云世家,當年慕璃兒的姐姐嫁給裴羽中的父親,可謂強強聯合,就連燕王都要給這兩家面子,政治地位上,慕璃兒又和裴家與慕家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所以以她的身份與武藝,收趙無眠為徒也是合乎禮法,誰也挑不出毛病。

  于私……趙無眠其實很欣賞慕璃兒這等豪氣云天,不拘小節的江湖俠女,此刻自然不會拒絕。

  眼見趙無眠點頭,慕璃兒才滿意一笑,卻是帶著趙無眠飛身離開了忻州,直入荒郊野嶺。

  趙無眠面色古怪,怎么剛認的師父就要帶他去鉆小樹林,這合適嗎?

  晉地多山,只見慕璃兒一躍便上了一處陡崖之上,這才放下趙無眠。

  趙無眠抬眼看去,此處山巔,滿目皆白,風雪呼嘯,正下方便是偌大的忻州城,華燈初上,燈火通明,而視線透過雪幕,隱隱約約可見一輪圓月懸掛于天,與這處陡崖平行。

  慕璃兒單手拉了拉自己的狐裘披風,“再來忻州時,我便覺此地不錯,是個拜師的好地方。”

  說著,慕璃兒‘嗆’得拔劍出鞘,將此間劍倒插于陡崖積雪之內,而后朝趙無眠微微一笑,“本宗拜師,無多禮數,單為此劍拜上三拜即可,寓意著未來你便是此間劍一脈的弟子……”

  說著,慕璃兒還從自己懷里取出用油紙包裹的焚香與火折子。

  趙無眠眨眨眼睛,“師父早有準備?”

  慕璃兒動作微微一頓,有點尷尬,而后輕咳一聲,板起臉,“證明我極為鐘意你……見狀,你應該對為師多幾分敬重與歡喜。”

  “師父不覺得你和觀姑娘有幾分相像嗎?”

  聞言慕璃兒當即咬牙切齒,“誰跟那臭尼姑像!?”

  說罷,她憤憤蹲下來,用狐裘制造出一片小空間,用火折子點香……蹲在地上點香的模樣委實有點萌。

  好不容易在大雪天點上香,她便匆匆將三柱香塞到趙無眠手中,“對著此間劍拜三次,將香插在劍前,便是禮成……快點,不然香待會滅了。”

  趙無眠面露無奈,剛握住香,便有一陣寒風刮來,三柱香當即被刮折。

  “這……”趙無眠看向慕璃兒。

  慕璃兒眼角微抽,從懷里拿出那一大把香,“還好為師準備的香不少……”

  又點上三根,卻又折了。

  “慕師父,這地方應該不好……我們要不下山吧。”

  “閉嘴!這是為師精挑細選的地界,本宗第一條規矩……嗯……徒兒不得忤逆師父。”

  慕璃兒明顯是現場編了個規矩。

  她被這損她師尊顏面的冷風激起幾分火氣,便又點了三根塞進趙無眠手中,而后這次她直接站到趙無眠身旁,雙手向捏著狐裘邊角,向四周伸直雙臂,用狐裘擋著晚風,宛若護著幼崽,張開翅膀的雌鷹。

  場面一時之間有幾分滑稽,卻又顯得赤城。

  慕璃兒口中催促:

  “快快拜上三拜。”

  趙無眠比慕璃兒高半個頭,為此慕璃兒還得點著腳尖兒,高高挺胸,但兩人距離太近,這么一挺,飽滿球兒差點糊在趙無眠側臉上。

  趙無眠不動神色地歪了歪頭,而后鄭重對著此間劍拜了三拜。

  至此禮成。

  慕璃兒當即輕舒一口氣,放下狐裘,笑道:“此間劍一脈,年輕一輩,唯有你與湘竹……湘竹不通武藝,因此日后,這劍便要傳到你的手上,你未來也當收徒,將此劍一代一代,一脈一脈傳承下去……”

  慕璃兒話音未落,卻看趙無眠又轉過身,雙手持香,對她拜了下去。

  慕璃兒愣在原地,“這是何意?”

  “師父是你,而非此間劍,無論如何,該對師父也拜一拜才合乎情理。”

  趙無眠認認真真拜了三次……這次沒有慕璃兒擋風,卻也無風吹折此香。

  劍宗并沒有這條規矩,慕璃兒望著趙無眠向她垂首拜下的身姿,紅唇緊緊抿了下,顯得有幾分手足無措,等趙無眠拜上三拜,將這三炷香插在此間劍前,抬眼看來,她才又擺出師父的威嚴模樣,板起臉,微微頷首:

  “嗯……算你有孝心,可是見過湘竹了?”

  趙無眠點點頭,“問過她了,我與她應當并沒有什么特殊的關系。”

  “當初是我誤會了,接下來她便是你的師姐,好好與她相處,她是啞人,武藝又不好,雖是燕王長女,但性子柔弱,容易被人欺負……往后若我不在她身邊,還是當由你保護她。”

  “我曉得。”

  拜完師,兩人自然也便沒必要留在此地,慕璃兒拔出此間劍,收劍入鞘,便與趙無眠運起輕功,離開此地。

  而插在雪上的那三柱香,直到徹底燒滅,也不曾再有晚風將其吹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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