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趙無眠想起洞玄大師說過今晚便是審問玄思的時間,正準備去大殿,路上便遇見了真好小尼姑,從她的口中得知洞玄邀請兩人去大殿一敘。
這不就趕上趟兒了。
來至大殿。
殿內除了洞玄,還有兩名趙無眠不認識的和尚,一席僧袍,面容祥和中帶著幾分不解。
觀云舒杏眼微微瞇了下,給了趙無眠一個眼神,“真性同伙?”
趙無眠沒有回答,而是一只手不著痕跡搭在刀柄之上,做好防備。
但那兩位大師明顯也是剛來,瞧見趙無眠神情稍微一變,而后望著洞玄,“這是何意?”
洞玄盤腿坐在蒲團,微微一笑,輕輕抬手,“諸位莫急,還有一人也快到了。”
趙無眠眉梢輕佻,洞玄這話也就近乎于明示了,想來他已經從玄思的口中問出了什么……雖然小西天在處理謠言的事上軟弱不堪,但好在抓起細作來效率還是蠻高的。
這兩位大師就站在洞玄身旁不遠處,根據玄思的實力來推斷,這兩人定然也是宗師……趙無眠按著刀柄,朝洞玄的位置走去,琢磨著待會兒抽冷子再打出一個破綻,一套連死。
就在此時,真性匆匆而來,一抬眼就瞧見了趙無眠,表情忽的一變,“蘇煙然?”
趙無眠偏頭看來,不由露出幾分笑意,蓑衣下的手緊握刀柄,“真性小師父,好久不見。”
小西天共有四個細作,玄思此刻就在琉璃塔關著,余下三人都在此地……那還等什么?直接拔刀砍就行。
但真性卻是在趙無眠話音未落之際,忽的揮拳砸來,手腕與寬大僧袍輕觸發出‘砰’的輕響,氣勢洶洶。
真性并非愚輩,趙無眠出現在此地,站在觀云舒身旁,一副輕松寫意的模樣,明顯是認識。
意識到這點,他當即豁然開朗,心底隱隱察覺的不對勁兒盡數煙消云散……被耍了!
此刻洞玄不知用何等方法得到他們四人的細作身份,此刻聚集起來,明顯是要將他們一網打盡。
洞玄溝通天地之橋,入武魁之境,對付他們這些所謂的宗師,即便談不上如同捏死一只螻蟻,那也足以稱得上手拿把掐,毫不費力……待會若是開打,無論是打是逃,都沒有任何希望。
而玄思還在山下,一時半會顯然上不來,洞玄明顯是想等人都來齊后再出手……在此之前,率先出手,至少也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他曾被趙無眠一招解決,但歸根結底,他是為了藏拙……他的真實實力可遠不止如此,趙無眠眼看手下敗將朝他出手,定然心中不屑一顧,靠著這股輕視之意,先一拳打廢趙無眠,而后劫持為人質,尚且還有一線生機。
短短一瞬,真性便理清了現狀,并做出了最優解。
真性眼看趙無眠顯然也是沒反應過來,身體肉眼可見慢了半拍,純粹是本能的一邊身形向后仰去,試圖躲避,另一邊抬起左手,看樣子是想先擋住真性這一拳,拖延一瞬,讓他有機會拔刀出鞘。
真性心中冷笑一聲,世人皆道他苦修棍法,卻不知他還習得一手剛猛無雙的《萬佛朝相拳》,此拳法觀云舒曾經提過,與《易筋洗髓經》《大羅彌天指》同為小西天最頂級武功之一。
真性今年二十有七,習拳二十載,這一拳二十年的功力,趙無眠一位刀客,想倉促之間單憑一只手將擋住他,還是平時不怎么用的左手……開什么玩笑?
真性已經想象出趙無眠的左手被他一拳砸成麻花狀的模樣。
下一瞬,趙無眠的左手與真性右拳正面相碰,卻看趙無眠左手微屈,看似倉促不已,實則暗暗屈指輕彈。
極為沉悶的響聲自兩人交接處傳來,而后真性右臂宛若被山峰碾過,以拳尖為原點,猛然向胳膊蔓延,僧袍炸裂,皮肉爆出血漿,依稀可見血肉之間的森森白骨。
真性憨厚老實的面容浮現幾分錯愕不解,還沒反應過來狀況。
“大羅彌天指!?不對!大羅彌天指出招前怎么沒有一點內力波動。”洞玄旁有位大師認出趙無眠所用武藝,當即大駭。
無歸指,看似指出無歸,一往無前,但實則乃是暗暗藏匿氣息,用以陰人的指法……由此可見,《五氣經》的創始人定然也是位資深老銀幣。
趙無眠一指廢了真性一條胳膊,成果斐然,但自己也不由后退一步,暗道真性這廝果真是藏了實力,這一拳門道不少,可惜啊,真性自以為趙無眠會小覷他,但趙無眠可是從進門起便暗暗心中警戒,自不會被他陰到……心懷輕視之意的人,是真性才對。
否則趙無眠剛學一天的‘云舒指’真要和二十多年功力的‘萬佛朝相拳’硬拼,即便能占據上風,料想也不會收獲如此戰果,直接把真性胳膊都廢了……
觀云舒瞥了趙無眠一眼,心底暗道一聲以前怎么不知道趙無眠這么陰險呢?他明明一直以來都是光風霽月,仗義任俠……如今這才剛學了一門指法,立刻就能用來陰人?真是活學活用啊。
但殿內諸人心中思緒萬千,但動作可是半點不慢。
眼看真性都出了手,那兩位大師也是毫不猶豫,一人出掌,一人出拳,在極近距離之下朝洞玄攻出。
身份敗露,再不拼命人都沒了!
可惜洞玄乃武魁之境的高手,宗師就是再如何拼命,在他眼底也就這樣。
洞玄盤腿坐在上首蒲團,身旁勁風獵獵,他面容淡漠平和,先是一揮衣袖,大殿門窗便忽的緊閉,不留一絲空隙,不見半點陽光,大殿內的燭火更是猛然一滅,瞬間漆黑無比,伸手不見五指。
而后洞玄才輕抬另一只手,后發先至點在其中一人的小臂之上。
只見那人便被洞玄牽引著一拳砸向另一位大師。
擦擦————
洞玄那邊自不用趙無眠與觀云舒擔心,在真性被廢其一臂,燭火瞬間熄滅的這一剎那,觀云舒便已悍然出手,腰間長劍出鞘,漆黑大殿內亮堂一瞬,劍光耀眼。
這回輪到真性倉促之下出拳,僅存的左拳砸在劍身之上,發出‘鐺’的脆響,火星四濺。
借著火星帶來的點點亮光,讓真性短暫視物,旋即他瞳孔便猛然一縮,卻是趙無眠已經不知何時拔刀出鞘,銀白刀身已經上撩至他剛剛揮出的左臂。
噗嗤————
血肉撕裂聲當即響徹。
真性是隱藏了實力不假,但一個雜魚就是再怎么藏拙,他的真實實力也就那樣,無論是趙無眠還是觀云舒都能單打獨斗解決他,更何況是兩人一起上。
干凈利落砍斷真性一臂,趙無眠向前踏出一步,右手微抬,手腕微翻,刀柄重重砸在真性的后腦之上。
砰——
真性魁梧身軀一顫,旋即癱軟倒地。
解決真性后,趙無眠收刀入鞘,上前幾步推開大殿窗戶,如血的夕陽順著僅存的窗口射進大殿內部,帶來光亮,回首看去,那對洞玄出手的兩位大師四肢扭曲,昏死過去。
趙無眠眉梢輕佻,心想洞玄這濃眉大眼的,打起架來也是毫不手軟啊。
洞玄自蒲團長身而起,飛身來至真性面前,一手將其提起,微微一笑,“有勞少俠了,不過根據玄思所言,還有一人未曾俘獲……”
如今小西天四個細作均被解決,接下來有關審問的事,洞玄比趙無眠擅長。
葉萬倉可還在五臺峰候著。
便在此時,有一位身穿僧袍的和尚大踏步而來,喊道:“洞玄師兄,葉萬倉逃了!”
洞玄眉梢蹙了下,卻是先對趙無眠兩人解釋道:“玄思一刻鐘前才如實道出細作身份,而后貧僧才能派出信得過的大師前去五臺峰緝拿葉萬倉,但在此之前,貧僧有派弟子監視……”
說罷,洞玄才看向那位僧人,“細細道來。”
那位和尚先朝趙無眠行了一禮,而后才匆忙說道:“貧僧接到師兄的命令便馬不停蹄趕往五臺峰,但那里早已人去樓空,貧僧頓感不妙,細細搜尋,幾乎將葉萬倉的住所搜了個底朝天,才從屋旁一顆樹下搜到此信,料想是他與細作暗中書信交換之地。”
說著,和尚從衣袖中取出一封帶著塵土的短信,輕輕抖了抖。
趙無眠側眼瞥著此人,卻是在想他是否也是細作,此信完全就是為了忽悠他們。
洞玄單手接過,拆開查看,眉梢緊促,少許之后才將其遞給趙無眠,“少俠如何看?”
趙無眠接過短信,觀云舒則踮起腳尖兒,湊近趙無眠,以當時一起看閑書的姿勢一塊看信。
信中的話不多,字跡極為潦草,甚至所用都不是暗號,顯然葉萬倉匆匆寫下,大體意思便是……
安插在晉地邊境的人手傳來消息,疑似蘇青綺之人往京師的方向狂奔而去,而洞玄也疑似派人正在監視他,計劃應當出了差錯,他若是此刻離開五臺峰去小西天內通風報信,定然九死一生,因此他直接從后山逃跑,留此信在老地方,望真性自求多福。
無眠沉默片刻,蘇青綺前天晚上出發,次日便抵達了晉地邊緣,而后葉萬倉安排的人手得到消息,經過一天時間,將信息送至他的手中……從時間上看是合乎邏輯的,而且葉萬倉也沒理由猜出趙無眠的身份,因此這信應當屬實,這位大師想來是自己人。
而這條信息,也能石錘葉萬倉就是冬燕門下……為太子下毒,截殺趙無眠三人,在小西天施計奪取九鐘,均是冬燕所為。
只是葉萬倉專門在信中提及蘇青綺的消息……是什么意思?他要去京師截殺蘇青綺?